第144章 蒼白的正義（二）
即使在食人魔的族群中，一身二頭同樣意味著不詳，於是在出生不久之後，剛剛被剪斷了臍帶的雙頭食人魔便被拋棄在荒原之中。
但是嗜血兄弟仍然感謝他的母親，或許因為母愛，又或許是出於本能，那個普通的母性食人魔沒有將他直接悶死，而是在拋棄他之前哺育了他一次**。
嗜血兄弟仍然記得母乳的味道，初時腥臭，而後甘甜。
一如他們的人生。
對於世上絕大部分生靈來說，嬰兒都是生命中最為脆弱的時期，除了懵懂的思考以外，無法獨自做出任何事情。
但是食人魔卻是例外。
憑借著母乳帶來的營養與食人魔強大的血脈天賦，雙頭食人魔在被遺棄的第一天便學會了走路，在母體中便已經成型的牙齒為他的生存提供了有效的保障。
昆蟲，樹皮，動物的腐屍甚至泥土，他們吞噬著任何能夠咀嚼的食物，隻為了生存。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雙頭食人魔就這樣遊蕩於荒野之間，在本能的驅使下不顧一切地活著，他的個頭越來越高，氣血越來越旺盛，飯量也越來越大，終於，當食人魔輕易地撕碎了一群試圖搶奪他辛苦找尋到的腐屍的野狼時，他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已經足足三米高了。
比起腐屍，新鮮的血肉無疑更為美味，鮮紅的血液充滿腥氣，而後夾雜著一絲甘甜，嚐在嘴裏如同當初飲過的**。
他痛飲著野狼的血液，一向混沌且蒙昧的心中破天荒地湧現出了欣喜的情感。
我喜歡這味道！他想。
荒原上的野狼便遭到了滅頂之災，所有的狼群都被這名孔武有力的食人魔掐碎了顱骨，他吸食著野狼們的鮮血，愉悅的心情愈發強烈。
日子漸漸添上了幾分歡快的色彩，若是一切都能如此這般進行下去，那麽食人魔大概也能夠安然度過自己的一生吧。
但是凡事都有意外。
當漫天的光團將他團團圍住之後，食人魔的生活便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掌握著造化之力的以太們改造著他的身體，加持著他的筋骨與血脈，他的生命得到了完全的升華，連被種族與血脈所禁錮的智力都在以太元素的改造中得到了突破。
思緒變得靈敏起來，情感也變得豐富起來，不再混沌，不再木訥，食人魔的眼中逐漸生起了智慧的光輝，他甚至意識到他不再是他，而是他們。
原來，我們是兩個人啊。兩個頭顱彼此相視，這般想著。
他們渴望與彼此進行交流，但開口卻隻能發出尖叫或者咆哮，明明隻需要擺擺頭就可以彼此相碰的距離，但卻連心意都傳達不到。
多少個日夜，兩個頭顱都彼此依靠著，他們靜靜地聆聽著同一顆心髒發出的跳動聲，感受著生命的切實存在。
日子突然灰暗起來，食人魔第一次擁有了煩惱，第一次感受到了孤獨的味道。
長久的等待之後，食人魔終於鼓起勇氣走出了一直生活的荒野，他曾經在荒野邊緣見過許多用雙腿行走的生靈，那些生靈之間擁有一種名叫語言的，可以傳達信息的叫聲。
我們要學習語言。他們想。
學習的過程並不順利，荒原之外的生靈比之荒原繁雜了無數倍，數量最為繁盛的便是一種極為矮小的綠皮生物。
後來他們才知道，那種生物的名字叫做地精。
隻一出現，那些矮小的生物們便紛紛驚悚地看著他，大叫著炸鍋一般向四處竄去，相互推搡著不顧一切的逃跑著，不斷發出淒厲而又驚恐的尖叫聲。
食人魔想挽留下他們，張嘴卻隻能發出吼聲，於是地精們便跑得更快了。
但是很快，更多的綠皮們便返了回來，那些綠皮們的身上穿著金屬做的鎧甲，手中拿著鋒利的刀劍，還有一種金屬做的空心棍棒。
他們依稀記得那種金屬做的棍棒可以發射出細小的金屬顆粒，打在身上非常的疼，連堅韌的皮膚都浮現出了一陣陣的紅腫，不過那還不是最疼的，當十數名比他們還要高大的金屬怪物向他們發起衝鋒的時候，他們第一次感受到了懼怕的情感。
於是他們憤怒了，下意識地調動著所有能夠觸及到的以太元素，在光團們的加持下不顧一切的向地精的軍隊發起衝擊，血光與火海相耀，爆炸聲不絕於耳，當陷於瘋狂中的他們從最後一個高大的金屬怪物體中揪出了一名矮小的綠皮時，他們的周身便再沒有一名活著的生命。
曾經肥沃的土地變成了一片又一片的黃沙，繁盛的名為“城市”的聚集區也被火焰吞噬殆盡，綠色的血液如溪流一般徜徉著，地精們的屍山之上，食人魔獨自矗立，狀若癲狂。
我們隻是想學習語言！他們想著，為什麽要攻擊我們！
他們陷入了暴怒之中，一把掐碎了手中的地精，綠色的血液沾滿了他們的臉，伸出舌頭舔了舔，味道不如紅色的好吃。
然後，他們便聽到了足以銘記一生的天籟之音。
“雙頭食人魔？”猶如黃雀一般輕靈的聲音響起，好聽但卻布滿了寒意，“抽盡土地的肥力，致使千裏沃土變為黃沙，毀壞地精們的城市，擊殺數以萬計的士兵以及平民。”少女注視著食人魔仍然沾著綠色血液的臉，酒紅色的眸子裏滿是厭惡，“食人魔，你可有遺言？”
“吼！”
少女微微一歎，伸出白皙的手，青蔥般的玉指交錯打了一個清脆的響指，霎時間食人魔便發現自己與以太元素間的聯係被徹底掐斷，剛剛還圍攏於周身的光團們紛紛飛到了少女的身邊，五顏六色的光照耀在了她的身上，好似這天地間的主宰。
粗壯的藤蔓從土地中鑽了出來，將食人魔緊緊捆綁，丫枝伸出，輕易鑽破了連機甲都未能擊破的堅硬皮膚。
這些可怖的植物瘋狂的吸食著血液，他們可以感受到藤蔓們的歡欣與雀躍，好似他們之前吸食狼血一般。
不！他們顫抖著，發出淒厲的哀嚎，無邊的偉力壓垮了自以為堅韌的心理防線，食人魔驚訝的發現，原來他們也懼怕著死亡。
饒命！饒命！他們哀嚎著，竭力的表達著心中的想法，每一個頭顱都流出了悔恨的眼淚，若是再給他們重來一次的機會，一定會老老實實待在荒原裏，絕不外出半步。
女孩的心堅硬如鐵，藤蔓吸食的速度越來越快，就在食人魔即將走向生命盡頭的時候，一個雄壯的綠色身影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豐饒，算了吧。”那個身影說，“這個雙頭食人魔雖然開啟了靈智，但還處於愚昧之中，並不知道自己做了錯事，罪不至死。”
“罪不至死？”女孩的眼中蘊含著憤怒，指著身旁的屍山血海，“睜開你的眼睛，戰爭！看看這幅景象，你還能說出罪不至死的話語嗎？”
“他畢竟已經開啟了元素親和力，擁有了調動以太元素的能力。”名為戰爭獸人繼續勸說著，“九芒星需要新鮮血液的加入，隻靠你我絕不可能永久守護這方世界！”
少女沉默了，短暫的思考之後再次打了個響指，將已經被吸成皮囊的食人魔放了下來，“恭喜你，被命運眷顧的家夥，”她走到食人魔麵前，俯下了身子，“吾以九芒星中豐饒之名義，邀請你加入我們的組織，你將被賦予守護世界的使命，畢生致力於鎮壓災禍，倘若願意，便點點頭。”
食人魔的眼睛迷離了，心靈傳音讓他們第一次理解了外界的話語，他們癡迷地注視著少女精致的臉龐與棕褐色的秀發，心底湧現出了歡喜與渴慕。
沒有絲毫的猶豫，兩個頭顱紛紛用盡全身力氣點起了頭，生怕表達不出自己心中的渴望。
“如此就好，”少女點了點頭，聲音仍然清冷，目光掃視在食人魔臉上的綠色血液上，“從今以後，吾賦予你嗜血的代號。隻是，若你再敢吸食半點生靈的血液，吾便親手將你送入終結。”
獲得了名字的嗜血兄弟並未在意聲音中的寒冷，他們再次用力點頭，分別抹掉了臉上的血液。
從那以後，他們再未嚐過半點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