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蛻變（下）
邪惡洶湧，汙穢蔓延，當薩沙打破了世代相傳的鐵律，觸碰到了那絕不可以覬覦的禁忌力量的時候，出於種種原因，所有的秩序者們全都沉默了。
於是壞人愈發猖狂。
當天地間的規則發出最後的哀鳴，在寧靜大陸陷入生死存亡的危急時刻，隻有兩方勢力站了出來。
紅龍伊古尼魯，以及被智慧種族們普遍視為愚昧蠻荒的人類中的一員——諾德。
那是一場宿命之戰，血色染紅了整個北域，連星辰都黯淡無光。
一場慘勝。
紅龍仍然記得戰爭的最後，當自己僥幸封印了薩沙之後，失去了王的獸人們亡命潰散，無論是受了致命傷的自己還是傷亡慘重的諾德部落都再沒有餘力追趕殘敵。
“我快不行了。”紅龍虛弱的趴在地上，早已無力關心血肉的傷痛了，因施展封印術而透支的精神力所產生的疲憊席卷著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洶湧的火之力也愈發暗淡。
它用盡全身的力氣，也隻能半睜著眼睛。
“哈，伊古尼魯，你個大爬蟲，現在可不是偷懶的時候。”披頭散發的諾德漢子走到紅龍麵前，渺小且粗糙的臉緊緊地貼住了紅龍的側臉，連生死都可以笑看的眼中劃過兩道渾濁，“薩沙還沒有死，我們還要繼續戰鬥！”
“我確實不可能永久的封印住他。”紅龍眼中閃過一絲愧疚，“他早晚都會再度出現，或許幾十年，或許幾百年，也有可能還要等上一千年。”
“諾德人無所畏懼！不論仇敵身處何方，不論是現在還是未來！”諾德漢子擦幹了眼中的淚水，重新露出了發自靈魂深處的堅毅，“如他在百年之內出現，我們便親手擊敗他，若是百年之後，就由諾德的子孫來繼承我們的意誌。諾德的子子孫孫都將鎮守北域，直至斬殺薩沙！伊古尼魯，諾德已經對那個混蛋宣戰了，你這隻大爬蟲該不會想做逃兵吧？”
“是巨龍！該死的沒毛猴子。”紅龍笑罵一聲，在周圍諾德人的歡呼聲中終於打起了最後的精神，強自抬起了頭。
它伸出傷痕累累的前爪，與諾德漢子唯一完好的左拳碰在了一起，巨大的龍爪與渺小的左手輕輕碰觸著，無聲但卻足以令天地變色。
周圍的諾德戰士紛紛用力的敲擊著自己的胸膛，在此起彼伏的戰禮的見證下，誓言由此而生。
“我曾經以為那個誓言會持續到永遠。”巨龍躊躇著，最終還是低下了頭，猶如七百年前一般的伏在地上，注視著眼前這張同樣粗糙而渺小的臉，“但是沒想到，承諾竟然也會有盡頭。”
誓言就像冰，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慢慢消融，再也不複曾經的堅固。
烈火的臉痛苦的扭曲起來，承諾二字就像兩把鋒利的戰斧，擊碎了他視作比生命更加重要的榮耀，但僅僅隻是一個臉部抽動的動作在言靈：冰域的作用下同樣緩慢無比，紅龍已經沒有絲毫想要嘲笑烈火的心思了，第一次反思起當初立下的誓言，對於長生種的龍族來說隻是彈指一揮間，但對於短壽的諾德人來說卻已經過去十餘代人了。
這些原本生活在南方的漢子早就在北域紮下了根，時間改變了他們的習俗，割裂了他們的記憶，他們已經失去了先代的傳承，卻仍然牢記著鎮守北域的承諾。
似乎確實有些不公平？
它搖了搖頭，歎息聲久久回蕩。
寬大的雙翼猛地張開，後肢發力直立而起，巨大的龍爪猛然用力分別刺破了脖頸的兩側，金黃色的龍血如瓢潑大雨一般灑下，澆灌在烈火的身上。
“這血即是你的，自此以後，這血與你同在！”
作為世界上最高貴的血統之一，人類與龍血在存在上就擁有著天然且巨大的差距，即使是先前的烈火也用了足足四十年的時間才完全融合了一小團龍血，但在言靈的作用下此刻的他卻好似伊古尼魯本尊一般毫無阻礙的吸收著所有來自於紅龍的饋贈。
龍血在接觸烈火皮膚的一刹那便被瞬間吸收，烈火的身上冒起一片金色的光芒，言靈：冰域再也無法對他產生絲毫的影響，所有的傷口都快速的愈合著，赤紅色的皮膚生長開來。
烈火舉起雙手在眼前注視許久，又詫異的摸了摸自己的臉，新長出的皮膚的堅韌遠遠高出人類應有的程度，“這是……龍皮？”
“準確的說，是紅龍皮。”紅龍發出了一聲爽朗的笑，“韌性大，強度高，還有不錯的魔法抗性，就是粗糙了一點，容易在歡好的時候擦破異性的皮膚。”
烈火滿心無所謂，他從未將心思放在過繁衍後代方麵。
“我現在到底是什麽？人類還是龍？”融合了龍血的他已經可以被稱視為一頭人形巨龍了，即使是很多直係龍裔的血統也沒有他純正。
“想當人就當人，想做龍就做龍，完全憑心而定，和血統無關。”紅龍很沒形象的打了個哈欠，抖了抖脖子止住了脖頸處的鮮血，說出了足以令一眾巨龍與龍裔跌破眼球的話語。
烈火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紅龍，他記得龍族應該是唯血統論的。
“別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我隻不過是在複述你祖先的生存哲理。”紅龍聳了聳肩，“你們諾德人霸體的堅韌程度都快趕上獸人了，但至今也沒聽說過有哪個部族跑去極北冰雪省親。”
烈火露出了釋懷的笑容，的確，血統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內心。
“我是烈火，我終將成為所有諾德人的王！”
龍血洶湧，在烈火的體內沸騰起來，他的心髒快速跳動著，猶如戰鼓一般沉悶且巨大的心跳聲回蕩在平原四周。
龍血就像催化劑，將烈火體內的霸體完全激發了出來，浩當的能量波動從他的身體中爆發，激蕩起衝天般的猛烈風暴。
這是一場生命的進化，由低至高的層次上的蛻變。
“恭喜進化。”紅龍點了點頭，露出了欣慰的表情，“看來我的血還是很適合你的。”
“畢竟已經融合過一次了。一回生二回熟。”烈火舒了口氣，隻覺得身體中無處不蘊含著遠超以往的爆炸性力量，他轉過身子，注視著仍然被言靈：冰域封住的諾德軍陣，深吸一口氣，大喝道：“言靈，散！”
言出法隨。
無形的寒冰立即消散，凝固的時間也重新回歸正軌，遠處的諾德戰士們繼續奔襲衝刺，但在揚基的指揮下很快停止了衝鋒的勢頭，保持著陣型停在遠方觀望。
“我能使用言靈了？”
“我說過了，這血與你同在，理論上說來，凡是我所掌握的力量，你都應該握有相同的權柄。”紅龍重新趴在了地上，不住地打著哈欠，“言靈隻是我浩如煙海的力量中極不起眼的一個，我的實力可是很強的，需要你慢慢挖掘。”
“還不是打不過那個薩沙.……”
“哈，小兔崽子，揭我的短？”紅龍舉起爪子做勢要打，被烈火一個閃身躲過後便破口大罵，“滾吧！哪來的回哪去，老子很困的，要睡覺了！”
它不再搭理烈火與諾德人，徑自閉起眼睛，打起猶如炸雷一般的呼嚕。
烈火默默無語，半響之後再次跪倒於地，重重的叩了三個響頭，而後帶著諾德戰士們遠去。
天地重新恢複寂寥，很快，雪花就會再次飄落，將眼前的人間春色變為永恒冬國。
待所有的諾德人走遠之後，紅龍才重新睜開眼睛，望著碩大的隕石坑發起了嘀咕，“早知道就不裝逼了，這下可好，還得再費力氣重新挖個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