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燒焦的紅星
第512章 燒焦的紅星
人消失在雜草叢中時,還是沒忍住喊了出來,「可否請求小女施主再為我剃一次頭。」
捏著手指,巴望的看著雜草叢,久久過後,終於聽到了回來的聲音。
緣空沒有察覺到自己此刻笑得跟個孩子似的,其實確實身體還是個孩子,也才十五歲。
看到人又回到他面前後,都是有些雀躍的程度,「謝謝小女施主。」
而後幫她撥開雜草,引路回佛觀。
將人引到古樹下。
屁顛屁顛的去佛觀將剃頭的工具拿了出來,又自己去倒了一盆熱水,上次小女施主是倒了熱水的。
跟四年前一樣,老實的端正坐好,臉也還是有些羞紅,心也有些怦怦跳。
當小女施主的小手觸碰到他的頭皮時,心裡一下寧靜了。
他輕輕閉上眼睛,要記住每一個感覺。
今生是最後的見面了。
他只去找過小女施主一次,後面都是小女施主來找的他,好像冥冥中註定的。
「我們前世見過嗎?」
緣空整個人一怔,身體都明顯的抖動了一下。
小女施主也停下為他剃頭,好像在等他回答。
「不知。」緣空不能回答。
「我沒見過你,還是我將你忘了?」
小女施主說得好像她真的有前世的記憶一樣。
「沒有,也許是沒見過吧。」緣空回答了這個問題。
若是她有前世的記憶,不會將他忘記的,當然不會,只是也不可能認識現在的他。
前世沒有緣空。
再沒說話,直到剃完。
小女施主沒有立即走,而是站在古樹下面,仰頭看著什麼。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小女施主說了這樣一句詩。
緣空也抬頭看向這棵古樹,重複了小女施主的話,「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你是江月嗎?」
小女施主從古樹上收回視線,看向了他。
緣空不敢對視,眼睛還是盯著古樹,沒有回答。
「很辛苦吧。」
緣空咬緊牙關,明明這樣仰著頭,卻還是止不住眼淚往下流。
「會好的。」小女施主又看向古樹。
緣空才敢看向身邊的人,微風吹動她的發梢和裙擺,一如既往的如水般靈動,即使眼眸不再那樣單純無憂,卻永遠的清澈透亮。
老天,請你善待這捧清泉,容下這世間的美好,她沒有錯,從來都沒有。
請你還給她笑容。
餘光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
站在遠處的雜草叢裡,雜草都沒有他高。
小女施主並沒有將視線從古樹上移開,好像沒有發現來人。
那高大之人也遠遠站著沒有靠近,雜草都掃在他身上,甚至掃在了他臉上,都靜止不動,只盯著古樹旁的人,彷彿是一個稻草人,守著他的稻田。
這個畫面靜止得彷彿一副水墨畫,高大之人今天沒有穿軍裝,一身黑色便裝,與整個環境也是相融的。
三個人,眼裡都是不一樣的景色。
心裡都是不一樣的心境。
安靜得只有風聲,和風帶動萬物的聲音。
靜止了很久很久。
整個畫面的點睛之筆在小女施主。
她動,整幅畫便動,她靜,整幅畫便靜。
她呼吸便同呼吸。
「再見。」
不知道是對誰說的。
只是聽到的兩個人心同時一揪。
都知道是對自己說的。
小女施主轉身走了,沒有經過緣空,也沒有經過那個高大之人。
從另一邊出的,進了草叢,一下就消失不見。
消失不見的那一刻,兩個人同時朝那個方向追了過去。
緣空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追,明明前面就說好了是來道別的。
所以在進草叢前,他停了下來。
他不應該追。
他回到古樹下,打坐,敲起木魚。
敲木魚就聽不見其他聲音。
「小丫頭,真的……不要大哥哥了嗎?」霍安南停了下來,看著前面並沒有打算停下來的人兒,聲音顫抖著問。
「對不起,我沒有來救你。」天知道當他知道小丫頭竟然被關了兩天,他是怎樣的心情。
他沒有想到小丫頭她爹竟然會做得這樣絕,他以為放小丫頭回家了,就好了。
他又想錯了,若不是有人來救出了她,那他現在哪裡還見得到小丫頭。
小丫頭的心死了,他不用看就知道。
死得連他都不要了。
「不要丟下大哥哥好不好,沒有你,大哥哥怎麼活啊?」霍安南眼淚流了下來,他想象不了沒有小丫頭的日子,他根本想象不了。
一切都沒有了意義,好像活著也沒有了意義。
他就是為小丫頭一個人而活的,他好像天生就是如此。
沒遇到小丫頭之前,他感覺他的世界都是灰的,他也幾乎很少笑過,總覺得缺了什麼,直到小丫頭落到他懷中,心裡空缺的就被填滿了。
慢慢的整顆心都被捂熱,暖暖的,他從未有過的滿足。
可現在,心又空了。
讓他完全承受不了這個失去,他被小丫頭慣得離不了她了,好像離開就會死掉。
小丫頭還是沒有停下腳步,消失在雜草叢中。
霍安南這麼高,高得都超過雜草一大截,都看不到小丫頭的人。
他蹲了下來,站著頭暈,張開手心,一顆燒焦的紅星徽章,不管流多少眼淚在上面都洗不幹凈燒焦的痕迹。
用手搓也搓不幹凈。
小丫頭不要紅星了,也不要他了。
他也跟紅星徽章一樣,內心被灼出傷痕,灼得遍體鱗傷。
「很痛吧?」霍安南撫著手心裡的紅星徽章,眼淚澆在上面,好像是要澆熄上面的火。
「如果我也拋下你呢?」霍安南拿衣袖擦了擦紅星徽章,握回手心,隨意朝著一個方向猛的擲了出去,瞬間消失不見。
他整個人無力的躺倒在雜草叢裡,壓倒一片,現出一方天空,剛好是他一個人的大小。
他就這麼大,在這個世上,只佔這樣小小的一片天空,小丫頭比他更小,卻好像都容不下他們。
他想為小丫頭撐起一片天,為她遮風擋雨,卻總是力不從心,讓她淋到雨。
每次都是瓢潑之勢。
是他太弱了。
霍安南疲憊的閉上眼睛,只想昏睡過去,心太痛了,他受不了。
可一睡著就要夢見小丫頭。
他不用睜開眼,就知道是小丫頭,她的呼吸,她的心跳,他都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