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來跟你道別
第511章 來跟你道別
賈時珍跟往日一樣在衛生院巡房，突然在一間病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急忙找負責的醫生問情況。
「什麼？！」
賈時珍簡直不敢相信他聽到的，但很快有讓自己相信，他是知道小妹娃她爹娘對她有多溺愛的。
但沒想到竟然是這種程度，為了不讓小妹娃談朋友，竟然把她鎖家裡。
可小妹娃總是要嫁人的，難道要被栓在他們身邊一輩子嗎？在賈時珍眼裡，唐衛國兩口子雖然確實是溺愛小妹娃，但也不至於如此不通情理啊。
他朝病床上那憔悴的人看一眼，都不敢多看，眼淚就涌了出來。
這個孩子咋這多災多難啊，都不知道在鬼門關走了多少回了。
幸虧被救了出來。
有旁邊那個人守著，他也不敢近身，他也放心。
上次小妹娃打電話過來，說暑假會來找他問清楚聞濟世的事，他當時就害怕，巴不得她不要來。
沒想到再見面竟然是這種方式。
小妹娃醒了，旁邊守著的人就將她扶著坐起來，喂水給她喝。
喝完之後就靠在守著的人肩上，靜靜的坐著。
沒有多少表情，也沒有眼淚，蠟黃的小臉還沒有恢復，氣色很差。
顯得更加凄涼。
賈時珍看不下去，他抹著眼淚回了自己辦公室。
他這兩年因為聞濟世的事，也刻意避著小妹娃，生怕她看出什麼，知道真相。
本來上次小妹娃打電話過來質問的時候，他想了很久，決定要告訴小妹娃的，可現在，打死他都不會說。
只要小妹娃沒看到聞濟世的墓之前，不管怎樣，他都不會承認聞濟世死了。
不然那對小妹娃又是怎樣的打擊，她肯定會自責得瘋掉，她肯定會覺得都是因為她要去災區，才導致聞濟世去世的。
賈時珍這兩年多自責，他再清楚不過這種痛苦，是他們一起商量，決定讓聞濟世去災區找人的，明明小妹娃都特意強調了，讓他們切記不要去找她。
可他們就是不聽，非要去，還選擇的是讓聞濟世去，賈時珍這兩年每天晚上做夢都是那天車站分別的場景。
他多少次把人喊回來了，結果醒來發現只是一場夢。
喊不回來了，永遠都喊不回來，屍體都沒有送回來，救援軍隊打電話來通知的，是看到了工作證件，跟他們說抱歉屍體挖不出來。
哪裡需要他們的道歉，多少活人都救不過來，哪裡還顧得上屍體，能打這個電話回來已經萬分感謝。
賈時珍腦子一團亂，接下來兩天也只暗中去看了小妹娃。
雖然氣色恢復了正常，但那沒有多少表情的神情，讓他看得還是心揪得痛。
他連過去打招呼的勇氣都沒有。
第三天早上再去看，人已經走了。
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竟然鬆了一口氣，走吧走吧，不要再回來了。
這裡的人都只有讓你傷心的，賈叔叔也只有讓你傷心的，以前是逼你學醫，後面又把你聞叔叔弄丟了。
是我們做大人的太不懂事了。
看著空蕩蕩的病房，賈時珍在病床邊站了很久，好像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樣，心裡揪得痛。
他還沒有把他的全部都交給小妹娃，他還沒有報她的恩。
賈時珍坐在病床上，捧住臉哭了起來。
壓抑了兩年的情緒在這一刻釋放，不一會就變成了嘶聲痛哭。
外面的醫生護士悄悄把病房門關上，都守在門口默默流淚，他們也想他們之前的院長了，可是再也見不到了。
賈時珍止住哭聲是因為看到了病床旁的柜子上放著的一個東西。
他拿到手上，擦乾淨眼淚仔細看，是一個紅星徽章，有燒焦的痕迹。
他從兜里拿出手帕包起來放好。
整理好自己，才起身出去，投入日常工作中。
此刻出公社的公路上，一輛轎車緩緩行駛著，開車的是位一身黑色作戰服的寡言女孩，副駕駛座上是一位如水一般的沉默女孩。
兩個女孩都沒有說話。
一位認真開著車，另一位看著窗外後退的景色，沒有多少表情。
手保持著握著的狀態，但手心裡明明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若不是都有呼吸，彷彿兩座雕像。
不知道過了多久，看著車窗外的女孩收回了視線，低頭摸著自己的手心，許久，才輕輕說一句：「三鳳姐姐，還有個人我沒有道別。」
開車的人沒有回應，只將車子平穩轉了個彎，朝回開去。
一段時間后，車子停在沒有路的盡頭。
人下來，開車的人要去背人，被止住了。
只換牽著一起朝山上去。
緣空跟往日一樣上午做完早課，就開始清理佛觀周圍的雜草，他才回來沒幾天，這裡走了四年，雜草叢生，他每天清理一點，需要一段時間。
但他有的是時間，打出生起，就只有時間陪他，以前至少還有個師父，現在就真的只剩他一人了。
雜草都有一人多高，擋在面前什麼都看不見。
當他像平常一樣，撥開一片雜草的時候，他整個人定住。
又將手鬆開，再撥開，還是在面前。
控制不了，完全控制不住。
招呼都打不出來，直接是痛哭的程度，他想掩飾啊，想跑走啊，可是腳像被釘住了一樣，根本動不了，就站在她面前哭，放肆的哭。
幾世不見，她來看他了。
走到他面前，抱住了他，將他的頭放在她的小肩膀上，輕拍著他的背心。
雖然沒有說話，但已經足夠。
緣空抱著眼前的人兒，痛哭聲響徹整個山林，這是幾世的情緒釋放。
山林間的鳥獸聽到都停了下來，跟著嗚鳴。
在外面等著的一身黑衣的人聽了，都少有的眼眶發澀，不清楚緣由。
許久許久后，才慢慢平復下來。
「對不起，小女施主，是緣空失態了。」緣空鬆開人，眼睛腫腫的道歉，他還是習慣喊小女施主，雖然已經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
在他眼裡，都是小小的，像握在手心裡的小荷包一樣小。
「我是來跟你道別的。」
小女施主淡淡的說道，沒有了小時候的活潑。
「嗯。」緣空輕嗯一聲，也沒有再哭。
小女施主跟他行了個佛禮，轉身離去。
緣空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