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0章 月光琉璃樹!
淩傑夾著煙,輕輕的吸著。
他並著急回答夏正歌的話。而是靜靜的審視著眼前的這個中年男子。
此前見到夏正歌,淩傑和他不屬同一個陣營。他還是大夏帝軍府的大都督,提領全國的兵馬大權。威勢滔天,權傾朝野。
高高在上,和淩傑說話的時候都昂著腦袋。
這一次相見,淩傑發現他的姿態和之前完全不同。
低調了很多,也穩健了不少。
更重要的是,淩傑明顯的感覺到他有一種如釋重負的釋然。
這份感覺,尤其引起淩傑的重視。
夏正歌仿佛看穿了淩傑的想法,當下毫不客氣的道:“不必看了。我現在的確輕鬆了很多。”
淩傑緩過神來,輕輕的問了一句:“能說說為什麽嗎?”
夏正歌瞥了淩傑一眼,端起茶深深的喝了一口,道:“此前我是夏氏宗族在朝堂之上站的最高的人。我剛開始的時候,以這身份為榮。但很快我發現自己錯了。”
“我發現夏皇並非此前的夏皇,他和夏氏宗族之間,明爭暗鬥,波濤洶湧。我夾在中間,兩邊為難。很快,夏氏宗族不怎麽管事。因為我的身份立場緣故,我始終無法得到陛下的信任。坐在大都督的這個職位之上,我日夜不眠,如履薄冰。我慢慢的明白,終究有一天,我會成為夏皇的眼中釘,肉中刺,下場淒涼。”
夏正歌也不隱瞞,和盤托出。
淩傑夾了口煙,道:“什麽時候有這種感覺?”
夏正歌道:“你入京之後。這種感覺加速了。我看到陛下對你有著超越常理的信任和扶持。那時候我就感到很不妙。不過我並不認為你能夠走的多高。也不認為你可以走得多遠,朝廷之內,紛亂複雜,爾虞我詐無數。任何一個官員相邀站穩腳跟,沒有十年八年的籌謀,幾乎都不可能。但是你的表現,太讓我意外了。”
“才幾個月的時間,你就從明鏡府的侍郎,一躍成為了總督察。當陛下下令,讓你成立三法司府,合並三司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滅亡的時刻,要到了。”
“梅妃,魏國公的倒台,隻是夏皇的開胃菜。楊貴妃和楊氏家族的坍塌,也隻是小菜。我知道,他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在震懾朝廷。為的是給夏氏宗族示威。終有一天,我會成為刀下亡魂!”
“果不其然,當我在秦川收到來自你的調查令後,我就知道……這一天,終於來了。”
說到最後,夏正歌自嘲的笑了。
淩傑道:“你就沒想過夏氏宗族會救你?”
夏正歌搖頭:“沒想過。我在夏氏宗族裏麵的分量太輕了。根本不值得他們動手。六年來,夏氏宗族從來沒過問我的死活,也沒向我了解任何關於朝堂的信息。我簡直一點價值都沒有。”
“沒想到啊,這一次我居然得救了。我更沒想到的是,你居然成了夏氏宗族的掌印。若是沒記錯的話,這枚掌印,應該在華太後的手上。你見過華太後了。”
淩傑並未隱瞞:“是。這枚掌印,就是華太後給我的。”
夏正歌深深道:“原來如此啊。經曆過這一次的事情後,夏氏宗族,終於動手了。我堅持了六年,這一切都有意義了。”
“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是那個單獨站在朝堂之上的人了。我的重任,被你接過去了。我現在很輕鬆。”
夏正歌鬆了口氣,渾身都鬆弛下來。
重擔卸下。
一切都輕鬆了。
淩傑忽然感慨萬分。
大夏帝國這朝堂,當真波譎雲詭,各方頂級的勢力夾雜其中,令人撲朔迷離。要想做好一個皇帝,千難萬難。
做皇帝,可真不簡單啊。
淩傑夾著煙,慢慢的吸著。
夏正歌道:“其實我一心都向著夏氏皇族。這一次能夠卸下身上的重擔,我已經感到很滿意了。現在,我隻想極盡所能為夏氏宗族做點什麽。你是掌印使,請吩咐吧。”
淩傑點了點頭:“聽你說了這麽多,我現在也放心了。你曾經是大夏帝國的兵馬大元帥,提領全國的兵馬大權。哪怕你現在名義上已經被擄走了。但你在軍中必然有很多親信。是吧?”
夏正歌道:“是。”
淩傑道:“那正好,你去南越,提領南越的大軍。協助楊貴妃。”
夏正歌倒吸了一口涼氣:“楊貴妃被你私下釋放了?”
淩傑道:“是。她已經前往南越之地主事了。連通夏恒,蕭媚三人。但我對他們還是不太放心。你去一趟,我才安心。”
夏正歌頓時變得興奮起來,連忙道:“好。好!我即刻動身!”
淩傑搖頭:“別著急。白先生還有話跟你說。”
言罷,淩傑衝白子歌使了一個眼神。
白子歌點點頭,拿出一份文件,遞給夏正歌:“這是紅盟會的入會申請表格。你簽字畫押之後,就是我紅盟會的人。”
夏正歌接過文件看了一眼,隨後麵色凝重。
他可是城府很深的人,一眼就看出來,隻要簽署了這份文件,往後餘生都會是紅盟會的人。生死榮辱,全看淩傑。
背叛?
已經不可能了。
夏正歌接過白子歌給他的筆,卻遲遲不肯下手,過了好一會才道:“淩傑,你到底是夏氏宗族的人,還是紅盟會的人?”
淩傑道:“二者都是。怎麽?信不過我?”
“你多慮了,連華太後和夏氏宗族都信了我。你,還要多疑?”
淩傑說話的口氣沒有那麽客氣了。
夏正歌深吸一口氣,十分不是滋味。
他有的選麽?
沒有!
一家老小此刻都在淩傑手上呢。
笑了一下,夏正歌在文件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隨後把文件交還給淩傑:“現在,可以了吧?”
白子歌很滿意的收下文件:“可以,夏正歌,你做的很好。以後你的事情由我來交接。”
淩傑加了一句:“夏正歌,這是我的軍師,他說的話就是我的話。如果你膽敢對軍師有任何不敬,那麽我淩傑,絕對不會饒恕。明白嗎?”
夏正歌能說不麽?
不能啊。
他隻好重重點頭:“我明白。”
淩傑伸出右手:“如此甚好。希望我們聯手合作。一起完成夏氏宗族和華太後的宏願,搬倒皇影!”
夏正歌放下了心中的執念,深深吸了口氣,伸出手和淩傑盈盈一握,道:“好。你是夏氏宗族的掌印,你的命令,我一定遵從!”
淩傑點點頭:“這就對了。”
言罷,淩傑拍了拍巴掌。
海瀾和解語花領著一群人從外麵走了進來。
夏正歌的家人。
一個才幾歲的小女孩看到夏正歌後,忽然興奮著跑了過去,一把撲進夏正歌的懷裏:“爸爸!”
“欣兒!”
夏正歌一把抱起小女孩,眼睛裏忽然落下了淚水。
“老爺!”
“叔叔!”
“……”
一家老小,紛紛衝上來,和夏正歌緊緊擁抱。
淩傑和白子歌站在亭子裏,兩人相視一笑。
一切盡在不言中。
此情此景,家人團圓,花好月圓。
溫情似水,已無需任何語言。
前一刻,他們還被按在刑場之上,隨時都有砍頭的風險。現在,已然峰回路轉,一切都令他們彌足珍惜。
看著一家人團聚,喜極而泣。
淩傑忽然感慨萬千。
他們一家人團聚,我淩傑的家人呢?
除了鬼月大祭司外,還有誰?
母親生死未知。
父親,也生死未知。
天之涯?海之角?
淩傑一概不知道。
少年孤獨的抬起頭,仰望星空。
皓月星辰,蒼穹無限大。
卻不知道歸處在何方?
“謝謝你,淩傑!”
夏正歌忽然走到淩傑身邊,恭敬的叩首在地:“從今往後,我夏正歌甘願為你做牛做馬!以報恩德!”
“多謝淩先生!”
“謝謝你,叔叔!”
夏正歌一家老小此刻也都紛紛跪在地上,誠懇道謝。那個叫做小欣的小女孩,此刻走到淩傑身邊,有模有樣的欠身行禮。
頗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樣子。
淩傑緩過神來,在小欣的鼻子上輕輕的捏了捏,道:“你叫我叔叔?”
小欣仿佛明白了什麽,立刻改口道:“大哥哥。”
“哈哈哈!”
淩傑哈哈大笑,猛的抱起小欣:“小欣,你可真懂事。哥哥我可是有點喜歡你了。以後好好跟著你爹。再也沒有人膽敢欺負你了。”
小欣嘟囔著嘴,有些遲疑的問:“如果有人欺負我,大哥哥你會幫我打跑壞人嗎?”
淩傑拍著胸脯,鄭重其事的道:“那當然。誰讓你是我的小妹妹呢。”
“嘻嘻,謝謝淩傑哥哥!”
小欣甜甜的笑了。
……
送走夏正歌一家。淩傑和白子歌兩個人站在京郊鎮山口的河道旁邊。
遙望著遠方的夜色。
白子歌沉聲道:“此刻京都還保持平靜,看陛下對公子的懷疑,已經過去了。”
淩傑點點頭,深以為然。
白子歌從不輕易做結論性的總結。
一旦做了,那基本上就八九不離十了。
白子歌道:“西熙大師現在已經進入秦川之地。四處傳播教義。信徒廣袤。發展非常快。而對於這些,秦川聖殿默許支持。”
“帝國東部,中鼎之地,已經基本上被西熙大師的教義所覆蓋。”
白子歌慢慢的說著。
淩傑聽了十分高興:“好,好啊。不愧是西熙大師,當初離開中鼎之時,布設下的草種子,終於開花了。”
淩傑感慨不已。
這是淩傑當初入京之前,安排的一步王牌!
是紅盟會在麵臨絕境的時候,淩傑和白子歌共同想出來的出路。
當時的西熙大師一直被壓製在往生寺之中。
學說並未大規模的傳播。
淩傑憑借超凡的慧眼,發現了當時的情況。
現在,一切都說明淩傑當初的決策多麽的正確。
西熙大師太牛了。
按照這個勢頭發展下去,西熙大師會成為紅盟會最大的驚喜,也會是最鋒利的拿把刀。
一直在打磨。
不出鞘則已,一旦出鞘,必定驚天動地!
白子歌道:“但這些教義還沒有組建一個教會。這並不立於教義的進一步傳播。也不利於信徒們找到歸屬感。”
淩傑皺眉道:“你的意思是,要取個名字?”
白子歌道:“如此最好。現在西熙大師的信徒已經不知道多少了。大家還掛著往生寺的名號。到處都設立了往生寺。但往生寺的格局不夠。最好成立一個教廷。”
淩傑給自己點了一根煙,深深的吸了一口:“先生說的有道理。對於這名字,先生可有什麽想法。”
白子歌道:“這名字,還是公子你來吧。”
淩傑輕笑道:“先生這麽謙虛?”
白子歌輕笑道:“我此前和西熙大師聊過這件事。西熙大師對你十分敬重,他還是希望由你來擬訂這個名字。”
淩傑微微吃驚:“哦,沒看出來啊,西熙大師對我評價這麽高。”
白子歌輕笑道:“那可不。西熙大師現在沉浸學說創作之中,潛心閉關,誰都不搭理。整個紅盟會上下,也就瞧得上你。”
淩傑釋然一笑。
西熙大師啊,你果然沒讓我失望。
很好。
淩傑夾了口煙,慢悠悠的沉思著:“至於這名字……其實最好由西熙大師本人來擬訂。既然他委托我取名。那就不客氣了。西熙大師撰寫了《過去往生經》和《現世苦難經》兩大經文。講述的是過去現在,前世今生的因果。一個人要想解脫,就必須得到明聖的指引,明聖是最大的先聖,可以知曉一切因果。那麽……”
淩傑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寫下幾個醒目的大字:明教。
筆法精湛,蒼勁有力。
白子歌看了,忽然笑了出來:“明教……看來公子已經想好了明教的未來。”
淩傑凝聲道:“差不多有一個粗淺的構想。明教和明神宗雖然十分相似。但我卻也不是故意為之。而是巧合。西熙大師對明聖深信不疑。我取這個名字,西熙大師和無數信徒也能有更強的共鳴。”
白子歌道:“這個名字很好。我回頭先告知西熙大師。並且開始組建明教的核心班底和構架。一旦時機成熟,立刻成立明教。”
淩傑沉聲道:“如何才叫時機成熟?”
白子歌道:“等西熙大師的信徒遍布秦川和南越,並且在夏氏西府建立了相當的根基。那個時候,明教也就能公開亮相了。此前,隻能在暗中運轉。”
淩傑道:“如此說來,明教成立之日,就是我們對夏皇吹響衝鋒的號角?”
白子歌道:“是這樣想的。但我們現在的實力還不夠。對抗夏皇,絕對不能依靠華太後和夏氏宗族的力量。這兩大勢力不過是為我們發展提供了時間罷了。”
淩傑恭敬道:“是,我也這麽想。至於月司殿,那是用來對抗光明神殿的力量。在這之前,絕對不能讓月司殿的存在,為世人知曉。隻不過……我不明白,為何華太後知道月司殿的存在。”
白子歌道:“公子一問便知。”
淩傑道:“是得去問問小姨了。”
兩人一邊說著話兒,一邊靜靜的聊著天。
就這時候,解語花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公子,夏皇去往三法司府看望你了。”
“糟糕,我把這事兒給忘了。我立刻傳送回去!”
淩傑二話不說,淩空畫了一個惡魔法印,猛然往前一躍,一陣旋轉就消失不見了。
……
回到三法司府淩傑就裝病了。
封印修為實力,割破外表,骨骼斷裂,看起來奄奄一息,隨時都要死似的。
夏皇帶著夏岩和蘇貴妃前來觀望。
“陛下!”
淩傑見到夏皇,吃力的掙紮著想站起來行禮,但因為太過用力,導致傷口裂開,鮮血不斷的往下流。
“愛卿傷勢未愈,不要動。”
夏皇貌似仁慈的站在床榻旁邊,微微含笑。
“多謝陛下!”
淩傑心裏把夏皇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你奶奶的,如果不是因為你。我需要自己打傷自己麽?
根本不需要。
都是你害的。
不過淩傑還是要裝出一幅心甘情願的樣子。
夏皇道:“愛卿這一次為國受傷,辛苦了。”
夏皇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是他的眼睛卻格外的鋒銳,仿佛要把淩傑給看通透似的。
他在試探淩傑。
夏皇自然不知道淩傑心裏的想法。得到了鬼月星術加持的淩傑,整個大夏帝國,已經無人能探聽出他內心的想法。
淩傑一臉羞愧道:“微臣無能,未能斬殺夏正歌。請陛下降罪!”
夏皇柔聲道:“你對朕忠心耿耿,嘔心瀝血。朕怎麽會降罪於你呢。愛卿在這裏好好休養,等你傷勢恢複,朕還指望著你為為國分憂呢。”
“另外,我已經讓人去追捕夏正歌,相信不日就會有結果!隻要抓到夏正歌,便可知道刑場搗亂的人是誰!愛卿好好養傷,等待真相大白。”
“走了!”
夏皇叫了一聲,隨後轉身走了。
夏岩和蘇貴妃上前和淩傑寒暄關心兩句,隨後也跟著走了。
淩傑大大的鬆了口氣,獨自躺在床榻上,呆呆的看著窗外的飛鳥流雲:“這夏皇身上的氣息越來越詭異……感覺小姨加持在我身上的星術都不太管用了。”
“剛剛,隻要夏皇的目光再鋒利一點,感覺就可以穿破我的心事了。”
淩傑摸了把額頭的冷汗:“挺嚇人的啊。我得盡快去找小姨問問清楚。”
就這時候,門外傳來一個輕盈的腳步聲。
悄無聲息。
淩傑猛然轉頭看去。隻見來的是魏延雨。
淩傑苦笑:“讓你看到我這麽不雅的樣子,著實有點尷尬。”
魏延雨微微欠身:“能設下這麽一場大戲,把陛下都給蒙了過去。足見公子手段非凡。這點傷勢,有算得了什麽。”
淩傑道:“姑娘來找我,有事兒?”
魏延雨拿出一個錦盒,遞給淩傑:“這個,早就該給你了。此前事情緊急,耽誤了。”
淩傑好奇的打開錦盒一看,頓時大吃一驚:“月光琉璃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