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章 蕭啟明的劫
便是懷著這樣的心情與準備,蕭啟明在啟七年十一月早上收拾了自己的小包裹來到了護國公府,由護國公親自接待。
蕭啟明規規矩矩地行了學生禮,明明是個四歲的孩子,聲音還奶聲奶氣的,但說的話卻是老氣橫秋,聽起來怪怪的。
皇上說,不要將他當做尋常的小孩子,要當成未來的國君培養。
可是,如今站在他麵前的就是小孩子。
一個四歲的“頑童”,要他如何當做國君?況且,他還剛剛有了小孫子。
小小的,好像隻有六斤多點,他一隻手就能托起來。
和謝湛出生的時候不一樣,也許是性別的原因,又或者是隔代親的原因,讓他總是覺著這個孩子比謝湛更需要疼愛,比謝湛剛出生的時候更加嬌嫩。
看到那粉粉嫩嫩的一團時,謝振傲的心都要融化了,如今再看蕭啟明,小小的一團,比他的兒子小了那麽那麽多,比他的小孫女大不了多少。
就這樣的孩子,讓他如何狠下心帶著他東跑西顛?
“你見過你妹妹嗎?”謝振傲看著他,突然問。
蕭啟明眨眨眼,歪著小腦袋疑惑地看著他,不解地問:“這也是需要學習的課程之一嗎?”
謝振傲張張嘴巴,突然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尋常的孩童此時不該回答是或者不是,表現出不耐煩或者是喜愛又或者是其他的反應嗎?為何蕭啟明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學習的課程?
難道他老師在皇宮裏從未和他講過什麽叫做 愛與親情嗎?
謝振傲突然很憤怒,不知道蕭啟明在皇宮中究竟都學了些什麽!
他拍拍蕭啟明的肩膀,像是在和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對話,堅定道:“不錯,這是你人生當中非常重要的一課。日後你可以選擇舍棄,但是你必須知道。”
蕭啟明靜靜地站在原地,抬頭看著他,小眼睛裏透著思索與糾結。
他想,他應該已經知道謝振傲想要告訴他什麽,但是……
這種東西真的需要嗎?
“可是看了小妹妹我能學到什麽?”蕭啟明問,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沒有任何塵埃,清澈透亮。
謝振傲張張嘴巴,一時語塞。
是啊,看了小妹妹,他又能從中學到什麽呢?明確地告訴他愛與親情?
謝振傲將話在腦海中轉了一遍,盡可能的委婉,道:“沒有感情的人是不被世界所容納的,你需要明白這個世間除了任務還有溫暖。”
蕭啟明的目光平靜,連一絲一毫的波動都沒有。
他道:“如果可以,我希望我沒有妹妹。”
“嗯?”這個回答完全出乎謝振傲的意料。他的心中升起一絲絲的恐懼與不安,甚至在麵對這個隻有四歲的孩子生出了戒備之心。
他尷尬地笑笑,道:“這可不是好孩子該說出來的話。”
蕭啟明眼睛不眨,堅定地說:“那你便當我是壞孩子吧。”
“這……”謝振傲緩緩吐出口氣,胳膊放在膝蓋上,盯著他的眼眸認真地說,“可以告訴原因嗎?”
蕭啟明的小臉因為糾結皺成了一團,但最終也沒告訴謝振傲原因。夫子說,皇家的事情是秘聞,是不能告訴任何人的,哪怕是最親密的人。
這件事情他尚且沒有告訴自己的母後,父皇唯一的妻子,又怎麽會告訴自己的舅爺?
蕭啟明笑道:“我們接下來要幹什麽?我隻想學習如何保衛大涼。”
謝振傲欲言又止,最終無奈道:“我先帶你去看看帝京城吧。”
“好。”
其實帝京城蕭啟明已經看過很多遍了,但是他想,自己看的和謝振傲看的一定不一樣,跟著謝振傲一定會有其他的收獲。
然而,謝振傲隻是帶他看街上的美景,認識帝京的繁華,像帶小孩似的帶他吃喝玩樂。
蕭啟明的心再如何堅定,他畢竟也隻是個四歲的孩童。準確來說,還不到四歲,連走路都有些搖搖晃晃,怎麽看都沒有辦法將他當成一個成熟的大人,又怎麽能夠抵抗那些特意為吸引孩童而製作出來的食物與玩具呢?
再加上謝振傲的誘惑,蕭啟明有好幾次都沒有堅持住。但好在,他從小受到的教育與旁的孩子不同,即便深陷誘惑,也能堅定抽身。
但……
玩也沒有玩愉快,堅定也沒有堅定到最後。既沒有成就感,也沒有愉悅感,心情壓抑,自責又委屈,小臉皺成了包子,眼睛紅彤彤的,好像隨時都會哭出來。
兩隻手緊緊地捏著自己的衣服,強忍著淚水不讓落下來,可越想越難過,越想越自責,淚水無法控製地往下墜落,逐漸變得嚎啕大哭。
“這……這……”謝振傲手足無措地看著啼哭的小團子,緊張地東張西望,希望能有個人過來幫幫她。
還好,珍珠出來為辛慕苑尋找母雞湯的材料,正巧碰上了被圍觀的謝振傲,打眼一瞧,站在謝振傲麵前啼哭的小團子正是皇帝的兒子,趕忙上前蹲下身子與小團子平視,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溫柔地問:“啟明殿下是在心疼那邊摔倒的小孩嗎?”
珍珠眼神示意了一下人群,蕭啟明的哭聲戛然而止。珍珠微笑道:“殿下當真是心善,不過沒有關係,孩子跌倒了才會知道如何爬起來,受傷了才知道如何避免傷害,他已經沒事了。”
珍珠起身,示意似懂非懂的蕭啟明看向那邊已經拍拍身上的泥土笑嗬嗬地繼續奔跑的孩子,柔聲道:“他已經勇敢承擔並承認了自己之前犯的錯誤,下一次,定然不會再發生同樣的錯誤。”
蕭啟明抿著嘴不說話。
珍珠朝謝振傲行禮,道:“我們回去吧。”
“嗯。”謝振傲很驚愕珍珠這個沒有過孩子的女人竟然可以三言兩語便說服這個要強的孩子,並讓這個孩子迅速冷靜下來。
不過現在……
的確沒有繼續轉下去的必要了,便順著珍珠的話一道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蕭長亭的拳頭始終緊握,抿著唇,眼眶通紅、倔強地走在他們的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