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九章 謝舒
青禾靜靜地看著謝湛，理解他話的意思，琢磨其中對錯。但她沒有孩子，沒有經曆，並不能判斷謝湛說的話究竟是對是錯。
孩子是應該在溫室中長大還是應該經受風雨與多方磨煉，青禾說不準。
“謝湛，你未免有些過分了。怎麽，我兒便是這般不入你眼嗎？”杜明月站在青禾的旁邊，幽怨地打斷他們二人的敘舊。
她與青禾之間說不上敵還是友，但她無論如何都不想在青禾的麵前掉麵子。
謝湛尷尬地笑笑，道：“孩子還那麽小，我不想談這件事情。對了，我與慕苑為孩子起了個名字，叫謝舒，小字逗逗。”
杜明月不是什麽愚蠢的人，從名字裏便明白了謝湛多次拒絕娃娃親的理由，隻能無奈作罷，道了聲：“好名字。”
看來日後得和自己兒子多說說，讓他從心底裏認為謝舒是他的親妹妹，讓他對他這個親妹妹多加照顧，但是不能動情。
而皇帝更是在見過謝舒之後，當日便立下聖旨，封謝舒為公主，封號常安，封地青蘇。
聖旨一出，震驚天下百姓。
王爺的孩子才一出生便直接以繁華城池作為封地，莫說是近百年，就是往前數一千年！也沒有過這樣的案例！
在眾人的震驚中，這場孩子的盛宴舉辦了三日方才結束，整個帝京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護國公府的護國王爺與一品王妃的孩子謝舒是被真個大涼王朝所寵愛的孩子。
更是有人添油加醋，說是皇帝的孩子也沒有如此殊榮。
然而，就在這些話流傳出來不久，年僅四歲的團子站出來為連自己叫什麽都還不知道的妹妹發聲，道：“我已經是個大孩子了，大了小舒兒足足四歲！早就不需要父皇母後的寵愛了，便是將他們的愛分給年幼的妹妹又如何？”
此番話說出去，頓時為他自己引來了不少的支持者，原本那些質疑蕭啟明品性的人，那些想要讓皇帝再要幾個孩子的人頓時打消了這個念頭，更甚者已經上書請陛下封皇子蕭啟明為太子。
皇帝足足三天沒有回話，卻拉著謝湛喝了三天的酒，每日夜晚泣不成聲。
蕭啟明的袒護讓他想到了曾經的自己，尤其是那句“小舒兒”，讓他徹徹底底地破防。
關於蕭長妤的事情，蕭長亭以為自己早就忘記了，可當那句“小舒兒”出現的時候，他在恍惚間聽到了“小妤兒”。
那段被封存的記憶如同海嘯鋪天蓋地，壓得他透不過氣。回去的當日，他便做了一整夜的噩夢。
夢裏，蕭長妤渾身是血，哭著問他為什麽。可憑心而論，蕭長亭覺著自己對她已經做到仁至義盡，為了保全她甚至用過下三濫的手法，他再沒有任何對不起蕭長妤的地方。
可是當蕭長妤在夢中哭著問他為什麽的時候，他還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說：“那可是我的親妹妹啊，我從五歲時認識她，保護她，不管是出於什麽目的，我從未對她有過任何虧待，我將自己的整顆心都放在她身上，她死了，被人活活打死的！”
他在說這番話的時候，雙眼通紅地揪住謝湛的衣領，像是在借助謝湛的力量去控製藏在自己內心隨時都可以爆發的憤怒與悲傷。
他說：“我捧在掌心的姑娘，我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為了戰爭，為了將玉芷國趕盡殺絕，為了讓這擁有狼子野心的國度徹底從這世上消散！我沒有管。”
玉芷國的信使每日都會更新玉芷國的信息，每日都會告訴他關於蕭長妤在玉芷國的事情，謝湛每日都在聽，謝湛什麽都知道。
但是這也為他造成了巨大的痛苦。
他每日都在說與蕭長妤斷絕關係，每每別人問起，他總是避而不談，提起蕭長妤的時候臉上也再無任何光芒。
可是，十數年的親情，十數年的付出，當真可以說斷就斷嗎？他連辛慕苑都尚且難以放下，更何況是他的親妹妹？
蕭長遠找過很多次辛慕苑。
這件事蕭長亭知道，一直都知道。可也是因為這點小事，讓蕭長亭對蕭長妤無論如何也放不下心。
他總忍不住在想，小妤兒隻是蠻橫了些，隻是不懂事了些，隻是任性了些，但是本性其實是不壞的。
可若是不壞，她對辛慕苑做的那些事又算什麽？
謝湛說，蕭長妤如今的下場是她自己的選擇，蕭長亭從未真正地放棄過她，甚至在她不斷地觸碰蕭長亭的底線時，蕭長亭也隻是選擇忽視她，卻並未傷害她，也不允許任何人去傷害她。
但這一切都不是蕭長妤想要的。
蕭長妤想要的，從始至終也隻是老三和老六罷了。她不親近任何人，她隻親近老三和老六。
直到最後，蕭長亭都不想傷害她，是她為了老六，自願前往玉芷國的，哪怕傷了蕭長亭的心。
這一切都是蕭長妤咎由自取。
謝湛不斷地告訴蕭長亭客官，從不同的角度不斷地分析希望他放下，但這都沒有用。
一個人越是想要放下，那麽他越是放不下。
每次想要放下，便是回憶的開始。心中藏著那麽多的內疚，藏著那麽多的自責，怎麽可能說放下就放下？
他隻是在用刀子一遍又一遍地將自己心中的傷痕劃得更大。
勸說無用，安慰無用，謝湛隻能一杯又一杯地陪著蕭長亭喝酒，第二日陪著他若無其事地上朝。
直到第四天，蕭長亭宣布，立皇子蕭啟明為太子，學習之餘隨著護國公察看帝京城。
等到他稍微大些的時候，再派他到其他的地方去學習更多的東西。
蕭啟明得知此事，一顆心髒咚咚亂跳，激動地險些飛起來。但他很快便逼迫自己鎮靜下來，因為他明白，父皇讓他出去巡邏，是為了巡查帝京城的百姓生活，是為了跟著年邁的護國公學習隱藏在大涼生活中的秘密，是為了了解更多保護國家的事情，是為了讓他將學到的東西加以利用，反複鞏固，而非玩樂。
所以，他得抱著一顆嚴肅的態度去對待，而不是散漫與輕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