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涉江湖 第四十一章 交手扶搖二十九
沐逸雅出生世家,有些事看得更為透徹。可是此刻兩人的立場是對立的,沐逸雅知曉自己有些難以勸服徐庸錚,所以悲觀地想著那女子的結局。可是徐庸錚堅持自己所想,沒有被動。此刻聽了沐逸雅的反問,徐庸錚也不氣惱。
“不是大方,而是作秀。就像是你去可憐一條涸轍之魚,不去將它拿回家養著,而是給了它很多水,導致它被下一個路人看到,直接抓到煮了或者清蒸來吃。結束了它這淒涼的生命。我想,做善事,甚至是博美名不能這樣。”徐庸錚話間表情也十分嚴肅。
“你到底想什麽?”沐逸雅皺眉道。
“不能去考驗世上的人,尤其不能考驗那些惡人貪不貪財,也不該去給予他人他所承受不住的美好一切。魚若懷珍珠,莫漁夫,人人皆會殺之。所以今這件事起碼有一半要算在江淳身上。”徐庸錚直呼江淳其名,道。
“這就是我們為何不願做好事的原因。我們給乞丐水喝,難道還要擔心他多日沒吃飯,會不會一次被水脹死?是不是還要擔心其他乞丐會不會要搶他的水而打他?既然如何,又何必想著做善事而背負惡名呢?”沐逸雅聲音有些大。
“現在是乞丐隻想要口水喝不定就可以挨過去,江家公子衣袖一揮,給了人家足夠的銀子,也給了其他人足夠起殺心打死他的理由,最後果然導致他被人給打死了。”
“那是不是也要怪其他乞丐?”沐逸雅問道。
“還是那句,不給乞丐作惡的動機,他自然不會作惡。”徐庸錚仿佛不再木訥,堅持自己的看法。
“這世界,到底誰才是乞丐?誰才是富人?什麽樣的乞丐不會作惡呢,而到底什麽時候才叫沒有作惡的機會呢?可能有些人自己都未必知道。這樣一來,事情就會變得很麻煩。”沐逸雅感歎道。
“的確麻煩。所以你們最好不要做善事。既然你們的動機不善,就不要做善事。更不要用他人的災難或者性命為自己博取一頂善名的桂冠。”徐庸錚的話語有些傷人。
片刻之後,沐逸雅道:“那你又怎麽保證你做的事是正義呢?殺了那幾個人,那他們的父母子女又該怎麽辦?那些惡人也是數個家庭的指望。”
“事發突然,我沒想得那麽多。想來,惡行自然有惡果,惡人自當有收。”
“可這是你在做,他們哪裏是在收?”沐逸雅反問道。
“我殺了他們,隻不過是將這惡果摘下來,早點給他們品嚐罷了,這應該也叫作譴。嗯,就是老要收他們。”徐庸錚神色不改道。
沐逸雅對此類法不是認同,接著問道:“若是你不在場又當如何?如果他們沒做昨日之惡事,誰來給他們摘惡果?又會什麽時候收他們?”
“哪來那麽多若是,又哪來那麽多如果呢?我在場,我知曉,那我就該有所作為。”徐庸錚義憤填膺道。
“世間不平事千千萬,世間行惡人萬萬千,青白日都不曾盡照,你如何管得過來?”沐逸雅問道。
這可是難倒了徐庸錚,他思忖片刻,道:“那便走到哪,管到哪,或者殺到哪。”
“那我以茶代酒,祝你行遍涯海角,將正義公道帶回人間各處。”沐逸雅舉杯道,神情有些看不清。
徐庸錚端起茶杯,一飲而盡,這才有了千杯不醉的劍客風範。
知道此時此刻,我才相信,你當初破廟救我,隻是路見不平而已。沐逸雅心裏終於得到了答案。
——
馬蹄聲匆匆,人影緊隨其後。
飛馳的駿馬上有一位青衣少年,身體緊貼著馬背,並以手中暗器時不時往後方激射而去。他身後不下於二三十號江湖人士。青衣少年若此時不後悔也是假的,好不容易趁師父不備,偷來這等寶物闖入江湖,還未來得及找個幽靜地方細細觀看修煉,不料就被一大票人盯上了,我去他娘的,這狗屁的運氣,還有些是中州的劍客。青衣少年心裏罵道。
追人者也頻頻發射暗器回應,青衣少年雖能躲過,但每次情形是險之又險,他雖能躲過,可馬就沒那麽好運氣了。等到駿馬身中幾枚暗器,腳力變得稍慢時,少年決定棄馬,隻見他一躍而起,腳踩在馬背之上,輕輕一點,借力繼續向前,落地之後極其狼狽的往前一滾,卸去力道,但是速度沒減慢多少。他好不容易找到一片竹林,發現前麵之路卻又是一處高坡。他不得已借竹子的彈力迅猛向前,如猿猴在林間飛走。他身形不大,骨頭也未長開,所以十分靈活。可饒是如此,與後麵人的距離也變得越來越近。後麵追擊之人則堅持不懈,輕功稍好的以腳尖輕點地而飛躍起,腳力稍慢的則是一躍三跑地緊緊跟著。青衣少年看到迎麵馳來車輛,腦子急轉,臉色一喜,從懷中掏出一個綠布包裹的長條物件,大聲嚷道:“劍幕的狗腿子們,爺不陪你們玩咯。這本《冬亭觀序》,就送給你們了,盡管去搶吧。”完就將那包裹往上一扔。
有時候,你不想找麻煩,麻煩總能適時登門而上地找到你。
徐庸錚端坐在車前,看著沿途的風景。剛好被這麽一砸,一本眾人爭奪的秘笈,於他而言,不過尺寸之間,唾手可得。莫非這就是運氣?青衣少年去勢稍減,他扔的正是那本秘笈,所以他現在就是看客,看客隻會擔心戲唱的不大,怎麽會擔心別人找他要個法,縱然要找,秘笈就在那,還能殺了他不成。事實上,他在秘笈上做的手腳,恐怕沒幾個人能發現。徐庸錚本就不顯眼,此時被眾人數十雙眼睛緊緊盯著,場麵也頗為怪異。
“那子,你是青衣少年的同伴麽?”有一人端坐在白馬之上,緩緩走出人群。他頭戴美玉冠,麵如冠玉,極為英俊。可是一雙倒三角眼給他多添了幾分陰狠。“如果不是,就乖乖給本大爺雙手奉上,惹得老子高興,不介意賞你一兩本劍山的秘笈劍譜瞧瞧。”
另一位劍客就相對語氣柔和,他雙手負在身後,腰間挎著的短劍斜斜地倚在他身上,使他看上去更加的散漫。“在下劍幕李玉宇,請兄弟行個方便。”
李玉宇?這又是個什麽人物?給個方便?不就是一本秘笈麽。為何都這般緊張呢?有時候,看一個東西珍貴與否,隻需看眾人對待它的反應。而現在這些人的態度意味著這本秘笈就是個燙手的山芋。徐庸錚將手伸向綠布包裹,卻不去抓,而是衣袖一卷,掃到那些人的身前,落在塵土之上。這個舉動表麵了心跡,可同時也極富挑釁意味,極其無禮。你們所看重的東西,於我毫無所用。
在徐庸錚的示意之下,沐逸雅很快就遞出來那個修長的劍匣子。徐庸錚摸著劍匣,輕笑著。這個笑本不足為奇。可是在這些高傲的劍客眼中,何嚐不是輕蔑的舉動。他背上劍匣,開始下了馬車。
騎在馬上的公子哥冷笑道:“我看你子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敢這樣對待我們?”
“你又是什麽人?”徐庸錚問道。
不等公子哥開口話,就有伴於駿馬一側的劍客回答道:“這可是清流劍山的大公子,當代山主之嫡子,未來的劍幕領頭人。識相點,就趕緊低頭認錯,我們劍幕還可以饒你一命。”
原來是劍山傳人。徐庸錚雖早年在江湖裏打滾,可是到底是和老騙子這類不入流之人瞎混,真正和江湖人士打交道卻不深,什麽劍山,他隻聽過備受劍客推崇的劍幕。其實這也不怪他,劍幕的府係派別,恐怕就連他們有些個中弟子也分不大清楚。
徐庸錚並不理睬,轉而向那個挎短劍的劍客問道:“那李玉宇又是誰?”
李玉宇不由得臉色一僵。他身後爆發出的一串銀鈴般的笑聲更是大煞風景。“李師兄,原來你在江湖是這樣的啊。竟然真的有人不認識你。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旁邊的兩位師弟趕忙扯了扯這位女子的衣袖,示意她別火上添油。
其中一位師弟道:“我師兄李玉宇,出身青蓮劍府,劍道奇才,年方二十有二,入主扶搖榜有名,列二十九。”這套辭是他排練許久,他自己極為滿意的一套。可是怎麽看師兄的臉色,也不見變好呀。
“哦,才二十九嗎?”徐庸錚心中想的是當初那排十七的焰滔都敗在自己手中,這二十九的劍客又有什麽用呢?全然沒想到自己這種語氣和行為所招致的後果。
後果就是一向好脾氣的李玉宇真的生氣了。
江湖人從來都把臉麵看得極為重要。有些時候,他們情願流血,斷手斷腳,也絕不肯失掉一分顏麵的,更有甚者,臉麵比頭顱更為重要。
李玉宇也是江湖人,自然不能免俗。
“劍幕李玉宇,求教。”李玉宇將短劍提了起來,橫捏在手,緩緩道。
“劍名金戈,請。”徐庸錚拍了拍劍匣,滑出的金戈劍也於此刻見光。
人群中有些歡呼,扶搖榜中人出手,今日這戲碼可是賺足了眼球呀。
“想不到今日能見到李師兄親自出手!真是不枉此行。”
“不知道他比之五年前,有了怎麽樣的精進呢?”
“那人的劍,也算得上鋒利,剛好給李師兄練手。”
“加油,師兄,如果你贏了,我就認真給你編個書,好好給師姐你的威風。”
而這邊,沐逸雅掀起窗簾,將頭探出窗外,臉上有些擔心。
徐庸錚的劍方一出鞘,金戈劍的激動就清晰的傳到手中,徐庸錚感受到,那明顯是想再飽飲鮮血的渴望。李玉宇的劍一出鞘,先前的懶散完全消失不見了。
兩人一下子進入到廝殺纏鬥中來。一陣悅耳的金屬碰撞聲中,兩人的劍早已不知道交鋒了多少次,叮叮叮,到處訴著兩人的旗鼓相當。李玉宇劍招正大光明,全部半點劍走偏鋒的影子,就是告訴你,我這劍要攻擊你大腿,下一刻,我要刺向手臂。徐庸錚對於這類攻擊早已習慣,他在山穀之中與那人不知道交手多少次,自然毫不畏懼。兩人雖久久相持著,可誰都看得出徐庸錚是處於下風。徐庸錚表現出落敗之勢,饒是如此,可每到險處,卻總能鬼使神差地躲過。李玉宇比誰都要早發現這一點。是運氣還是其他,李玉宇心裏詫異不已。
“怎麽就久攻不下呀?該不會是師兄留手了吧。”一旁拉著師妹的男子道。
“怎麽會呢?就算留手,那人也不該能堅持這麽久呀。換做你,你平時能從師兄手底下走五六十招麽?”另一旁叫杜西崖的弟子道,就是他方才替李玉宇做的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