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涉江湖 第十八章 天下誰人不識君
血霧散開,卻是有人歡喜有人愁。當沐逸雅看到徐庸錚還站立著時,心裏十分歡喜,可是看到他身上的傷口,衣裳上的血跡時,也不由擔心起來。沐蒼梧的臉部緊繃,看不到絲毫笑意。而焰滔眼神炙熱,發出一聲冷哼,不滿於梁雄就此敗下來。
審基則不這麽認為,他不怎麽明了武功招數,卻明白武意。梁雄求戰而求生,惜命之,用力之,不像那個劍客求勝求死,以劍明道,心無懼之。所以這個劍客贏了,哪怕他贏得淒慘,可也算得上光明磊落。隻是,今,這個劍客還要踩下多少人來,為他的閃亮光芒再添點綴呢?還是半路夭折呢?
焰滔滿臉憤怒,言語中盡是不滿:“什麽狗屁血槍,就是一酒囊飯袋,不過爾爾。那劍客,速來送死。”
審基沒有阻止他的行為,不想徒惹多人的厭惡,更不想打擊焰滔的信心。
一旁的沐逸雅出聲道:“這位大俠,不若讓我為這劍客包紮傷口,稍歇息片刻,免得有人你趁人之危,勝之不武。”
焰滔似乎對這聲大俠極為受用,大笑道:“我素來不是什麽大俠,卻也不是趁人之危的人,你盡管去吧。”完就擺了擺雙手,顯得極為光明磊落。隻不是焰滔轉過頭去時,眼睛時不時向徐庸錚的方向看去。
沐逸雅躬身道謝,從下人手中接過紗布藥物毛巾等,正要往徐庸錚走去。
誰知徐庸錚氣勢正盛,不願休息。雖然他也知道自己力有不逮,他還是揮了揮手,毅然上前道:“不用,我自來戰。”
沐逸雅就顯得好生尷尬,一旁的審基笑容玩味,卻也點了點頭。
焰滔則開口道:“既然你的選擇如此,就休想我手下留情。”
焰滔不信那劍客有能力再次催動意境,氣血不盛,自然無法與地溝通,催動意境。他也不信劍客能再一次揮舞巨劍,揮動自如,所以他揮動大刀,形成一道大網罩住了徐庸錚。
徐庸錚被嚴密的刀風所籠罩,手中的巨劍也晦澀地翻動起來。不過這時,巨劍就顯得極為沉重。
大刀的每一刀都落到實處,勁道透刀而出,震入劍內。
巨劍的每一劍都極為艱難,每一劍都尋求避實就虛,吸納百鈞之力道於劍內,如泥牛入海,納為海用。
饒是如此,徐庸錚手臂也被震的有些發麻,連帶傷口都破裂開來,血流不止。
焰滔則極為鬱悶,若先前的那個劍客重於卸力,強於遊離,答案是也被他廢了。但是現在這個劍客,分明是短兵相接,則重於納力,容納於劍內,自己的所有招數,透過刀,縱然有千鈞之力,也是發於棉花之上,棉花又怎麽承力,它隻會受力然後變形,最後又恢複,隻要你的力有所蓄發,它就能承受。如何解決這令人厭惡憎恨的棉花呢。
“棄刀用掌。”場麵中間再度響起那個熟悉的聲音。
焰滔聽到後,沒有半分猶豫遲疑。既然無法以長刀之長為優,占長刀之重為勢,那就棄刀用掌,棄長用短。這處的短卻威力盡顯。於是,他掌下生風,勁中含火,大有火燒連城之勢。既然火燒連城,火勢如何能不大。漫的掌影攜風帶勁,攜帶連綿的熱浪,撲麵而來。
刀不再用,掌則生威。刀本來就不是他的所長,棄刀並沒有什麽可惜,武器有變,但是他的氣勢更盛。那掌風比之刀影更加嚴密,編織而來的火網襲來,任你棉花如何,都可破之。
棉花遇到火就會燃燒,化為無形。徐庸錚自然知道這一點,可是他的劍依舊在手。練劍已久的他自然知道該如何應對。於是,他劍勢一變,變得綿延環繞,如赤河之水,柔而有力,水自無形,卻有變形滅火之能。水火自古不能相容,這水勢沒有滔,隻有流轉自如。這火勢也沒有漫,隻有連城之威。所以,水力不能洶湧,撲不滅那繁城的火,火勢不能洶湧,燒不盡婉轉的河水。
滿城之火,漫河之水,就這樣相容相消。徐庸錚看似掙紮,卻也不敗。焰滔也不想多做無用之功。
在場眾人也看到這形勢,隻是無法得知,最後誰能持久,隻是,火勢有柴方可續,水勢自流淌有聲。
“素聞習武之人,不以詭勝,不欺無兵。”審基自然看到了這一點,他需要想點辦法。
“先生謬也,武者不問過程,不行下伎,自然成王敗寇。”一旁的沐逸雅振振有詞。
“那我聽聞,劍客高雅,不以手上兵欺手無寸鐵之人,如今,少俠,你這番作為實在可惜了。”審基殺人誅心,意圖亂徐庸錚心境。
沐鵬禮則在一旁擔心,若是這劍客中了那人詭計,棄劍不用,隻怕就此落敗,那麽他也會看這個劍客,如此拘泥的劍客,也成不得大事。
沐逸雅沒法開口辯駁,隻得緊緊的捏了捏手掌。
“一人一劍足矣。”
“任你刀劍棍棒,十八般武器,俱是一劍來退敵,任你千軍萬馬,我仍是一劍臨敵。”徐庸錚話不緊不慢,聲音卻是響徹全場。
“果然好辭,我看閣下口中之劍勝過那手中利劍。”審基嘲諷道。
徐庸錚震開那雙霸道的掌,十分不悅。“如果不服,審基先生可以下場來感受我的手中劍。不然,閉上你那可笑的嘴,我不想和你一般見識,亂我心神。”
沐逸雅掩嘴偷笑,渾然不知道原來這個劍客的口中劍這般刻薄。審基則好似吃了生茄子一樣難受,久久不言。
焰滔仿佛也被逗樂,正欲開口出言。
不料,徐庸錚手中巨劍氣勢驟變。漫河之水似從上流起就泛起了紅色,那裏有千軍萬馬對陣廝殺,廝殺極為慘烈,血水和斷肢染紅了整個河流,河流也變成了煉獄,淒慘悲涼。然而,這悲涼不同於普通的悲涼,透著有些悲壯,更有幾分濃烈的殺意。河水變成血水,血水遇到連城大火就成了血霧。不一會兒,徐庸錚周身四側就是紅霧縈繞。
掌風濃密,卻也如風。隻是你風勢如何之大,也吹不散這遮城蔽日的濃霧,以血意和殺意結合而成的濃霧。焰滔一聲暴喝,收掌為拳,將拳中殺意火勁都釋放了出來,如出欄猛虎,擇人而噬。
猛虎如火,卻最終也消散在血霧中,血霧變得更加濃密。
巨劍飽飲主人之血,萬人之血,斬猛虎之意,變得飽滿了起來,發出一道猩紅的光芒。
那焰滔撥開濃霧,迅速近身而來,帶著絕然,一掌拍在徐庸錚胸前那道傷口,全然不顧那來勢凶猛的巨劍。
血血之霧再度升起,卻是和上次有些不同,沒有那麽濃鬱和寬廣。
眾人還能隱約看到兩個身影交集,最後分散開來。
以招換招,兩敗俱傷。
徐庸錚未曾倒地,隻是胸前的傷口惡化了許多,嘴角也收不住上湧的血氣,喉嚨一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被巨劍完全吸收了。巨劍片刻之後迅速歸於平常。另一邊的焰滔就沒這般好受,他身受巨劍兩劍之威,胸膛留下一個交叉的傷口,血如泉湧。他不得不屈膝跪地,低頭皺眉,詢問道:“你居然這麽短時間之內就能吸收梁雄的殺意,你使用的是什麽邪魔歪道的功法?”
徐庸錚自然不會理會這種敗者的疑問,也不想解釋。他把巨劍一揚,眯了眯眼,道:“若是不服,可再來戰。倘若你想這樣汙蔑我,等於尋死。你再多一句,我必取下你的頭顱。不信,你可以試一試。”
這個劍客終於顯露出了與實力匹配的霸道。
焰滔還想再話,卻擋不住血氣上湧,壓製不住那兩道劍招中的殺意在體內肆虐。所以他不得不就地打坐修養。
不曾想,不過眨眼功夫,巨劍冰涼,置於他的脖頸之上。
“我不曾想到你會這麽無恥。”焰滔道。
“當時,你假意允許我療傷,實際上就有偷襲之意。力拚之時,審基先生不惜放下名士身段,與我口舌之爭,激我棄劍。哪怕最後,你仍然汙蔑我為邪魔歪道。在我看來,你也不過一人爾。既然如此,我又不是迂腐劍客,也不是什麽好人,那我又何須有恥,或者求你這一人之恥。”
徐庸錚在焰滔的耳旁低聲訴,全然不理會焰滔精彩的臉部神情,然後,重劍狠狠拍在焰滔背後,焰滔一口逆血噴出,整個人向前飛去,然後倒地不起。
顯然,他不打算趕盡殺絕。敗了他是一回事,殺了他就真的是與清梧穀為敵了,他實在也不想多生事端。
一旁的審基先生趕忙出來道謝:“多謝閣下手下留情。”在他看來,焰滔可以輸的坦蕩,他自然也不想輸了氣度。果然,這一番作為,在沐鵬禮看來都極為妥當。
徐庸錚光顧著持劍療傷,閉口不言,置若罔聞。
“先破梁雄,再敗焰滔,終有一日,這扶搖榜會有君之盛名。”
扶搖有名,這是多少年輕人的夢想呢!而此刻這話出於名士審基之口點評徐庸錚,那麽以後徐庸錚會在江湖之上如何享有盛名呢?君不聞昔日東林名士翟山點評了當初的無名卒納蘭,才有了今日名揚江湖,號稱浣花洗劍的劍客。眾人好生豔羨,不料接下來這一幕,更是令人驚掉了下巴。
審基躬了躬身,朝那劍客恭敬道:“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徐庸錚。”
回答他的是簡單利落的三個字。
那劍客的臉上沒有絲毫動作,在外人看來顯得那般桀驁。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今日起這個名字將不普通。
因為,名士盛讚點評之後,下無人不識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