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涉江湖 第十一章 身處夏日臨深淵
沐逸雅爽快地入了集市,用銀子買了一輛馬車和租了一個車夫,便朝著沐家趕去。她想到,既然五叔沐良戊動手,勢必要比他們更早回到沐家。至於運往江家的貨物,比起沐家可能遭遇的危機,還遠遠沒那麽重要。因為已經耽擱了一些時間,所以沐逸雅當機立斷,也沒向徐庸錚多解釋什麽。徐庸錚感受到沐逸雅的焦急,也沒多什麽。
馬車內,徐庸錚沒有主動開口,沐逸雅也保持沉默。
沐逸雅作為世家出身的女子,僅僅隻是懂些許防身招數,她雖不是所謂的武林中人,可也已經知道徐庸錚的身手不凡。從那晚和梁雄交手中大概能看出些許端倪。那團模糊的白霧,和他們當中模糊的話語-意境級,看來眼前這個劍客有些分,有些實力的咧。
若是遠在邊的某位號稱百年難遇的才,聽到有人評價徐庸錚算有些分,有些實力,會不會氣到吐血。當然,這是後話。
沐逸雅約莫是身居高處,馬車顛簸不斷,車內實在是太過沉寂,而她的心情也有些憂慮。所以她開始想辦法讓自己冷靜下來。她眼睛一亮,思考著自己隻知道這人的名字,別的都不知道,就像突然打開了某個神秘的話匣子一樣。眼前好不容易逮住一個稍微感興趣的東西,她言語多得似教書先生考校學生一般,接著徐庸錚問道:“那你有什麽名聲沒有,像梁雄那種聲震東林的綽號-血槍梁雄。”
徐庸錚好似無辜的道:“名聲是什麽,能吃嗎?”
“你這麽厲害,怎麽還背著這把斷劍,是買不起好的兵器嗎?”
“劍客忠於劍,劍才能為劍客所用。”
“你今年到底多大?”
“何解?”
“話這麽的老氣橫秋,不知道的以為你已到不惑之年。”
“······”
“你的劍能不能倒劈瀑布?”
“·······”
“你的劍能不能殺人不見血?”
“·······”
“你的劍能不能······”
······
“姐,咱們還是趕路吧。”
“哈哈哈······”
車內,沐逸雅終於捧腹大笑。
窗邊,徐庸錚低頭羞赧,方見青澀模樣。
誰也不知道這江湖又要被人掀起風雨來。
沐逸雅眼中憂愁也被衝淡了些許,沐家可別出什麽大亂子才好。
另一邊,沐家現在還是風平浪靜。沐鵬禮靜靜坐在書桌旁,案前名貴宣紙,案上一方名貴古硯,素有“翰墨沉香”之雅名的龍魚古硯。看著這方古硯,沐鵬禮對其所來頗為自得,是自己的寶貝女兒為自己賀壽四處尋覓,花費許多精力所得。縱是在青木城這樣的盛產名硯的地方,也花費了好多功夫。可是到自己的女兒,他卻是不得不歎息。
女兒不論才學相貌還是膽量氣質,都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優秀,連江家老嫗都稱讚有加,不惜大誇之詞,評點道“落落大方,才英無雙”,哪怕在東林裏,也是被公認“東林女商士”,要知道下之大,從商者經已萬萬計,其中出類拔萃稱之為商士者,才堪堪六人。若不是這些年被家族拖累,隻怕光彩還要更加照人。
隻是她自以來就是個不服輸的強硬性子,對於某些看不順眼的肮髒勾當也是不加掩飾的鄙夷,哪怕這些年的磨礪,可惜還是沒能打磨幹淨。但是沐鵬禮卻從來不擔心女兒芳齡將過,尋不著個如意郎君。
可惜不是男子呀!要是個男子,哪怕為父再怎麽無爭鬥之心,也要大逆不道替你爭上一回。這番話沐鵬禮從來不付諸於口,隻是在心頭而已。
沐鵬禮捧著一本古書,古書早已被他翻破了邊角,上麵的一個故事,他時常讀之。昔日一朝官宦,官家有二子,長子愚魯,次子聰慧,官家甚愛次子,欲立之。長子聽後,先下手為強,弑父殺叔,次子起爭端,故家衰敗。他由衷的歎息了一聲,如今這個家,如何對得起父親殷殷期望。兄友弟恭,兄弟和睦。這一次仿佛從二哥上位就變了。家主,一家之主,自然比一山之虎更有誘惑力,也更有權勢,所以自然更加危險。家主都是危險,那我又當如何危險呢?他熟讀這個故事,早已算不清多少遍,當年年幼,未敢批注,怕被外人知。如今年紀大,更是無從批注,倘若當年那家主改立長子,會不會就沒有後麵的大逆不道之事。沐家,沐家······他猛地合上書頁,不去管那諸多。放下書後,站起身來,手中名貴狼毫,大筆一揮,就是八個大字。
身處夏日,如臨深淵。
他的字絕對算不上醜,自幼雖然調皮搗蛋,但是被父親威逼利誘之下,頗有風骨。簡簡單單八個字,卻是寫盡了此刻心情。不僅沐家如深淵,在深淵中,就都是寒冷刺骨。而自己又何嚐不是在深淵中,伴君如伴虎,這些年愈發看不清楚家主的人性如何,沒有任何多的交流,自然看不到家主的想法。這本身就是極為可怕的。伴君如伴虎,這隻老虎是病是餓,都是憂患。
放下筆來,瞥了瞥一旁繡花的妻子,心有所思。按理女子繡花就該在自己閨房之內,此刻在丈夫書房內,便是越矩。要知道越是豪門望族內,逾越規矩就更加是大忌,再如何得寵的女子也不敢絲毫犯忌的。可是沐鵬禮向來不在乎這個。
有妻如此,夫複何求。能生出一個才貌雙全的女子,她的娘親未必會是如何令人驚豔。但是能夠娶她為妻,沐鵬禮就覺得真的挺好。哪怕自己年輕行事如何狂悖,哪怕自己如何越矩,這女子都會在背後默默支持自己。他沒自戀到妻子離不開自己,也沒自負到可以離開妻子。十幾年的相敬如賓,不曾有絲毫紅臉打罵。若還有可惜之處,沐鵬禮至今沒有想到她想要什麽,真正喜歡什麽,唯一可以斷定她愛著自己,愛的深沉。沐鵬禮早些年甚至行事狂悖越矩,絞盡腦汁讓媳婦多上心,後來女兒漸漸長大便放棄了這個念頭,都同床共枕多年了,習慣了何必去改變,大不了等她老了學會耍性子了,自己多讓著她就是。
沐鵬禮笑著坐在女子對麵,重重歎氣道:“老爺我才高八鬥卻也是不得不愁啊,近日來眉頭一直打皺,不知是什麽征兆。思來想去,也就隻是將女兒送去磨煉一事可令我擔憂。這事本應二哥要求,也是征得我同意。二哥這是迫不得已啊,如今江湖多變,他有意將下一輩推向前台,恐怕等到沐明修習歸來,過兩年就能名正言順繼承大統了。這麽看來,咱們女兒這次隻怕充當問路石的角色,”
那婦女相貌並不算出眾,卻別有一番韻味,她放下手中的針線活,望著沐鵬禮笑道:“老爺,你當初豈止是不得已呀,莫不是大哥五弟親自推薦,恐怕這份差事也到不了女兒身上。再咱們女兒你還不清楚,這丫頭從要強,時候被沐明欺負,也能記恨兩三個月,愣是沒理睬沐明,最後不是二哥親自登門,沐明自己道歉,我看著妮子指不定能記恨好幾年,這一點,老爺,我得你了,她可是完全是繼承了老爺的強脾氣。也難怪外界老爺年輕是如何的”
沐鵬禮尷尬的低著頭,端起茶,一直嚷嚷著喝茶喝茶。
此時,窗外飛來一信鴿,佇立窗前。婦女熟稔的拿出了書信,遞到了沐鵬禮麵前。
沐鵬禮仔細查看後,臉色不變,卻是擋不住眉頭微微地皺起。
待到看完全部信息,沐鵬禮大驚而起,卻還是強做鎮定,平淡和妻子交代道前去麵見二哥,可是這一切怎麽瞞得過自己的妻子,不想讓自己知道,就不去過問,這就是妻子的職責。她趕忙道:“老爺,快去吧。”
你怎地好生糊塗呀,二哥。沐鵬禮心裏想著。就趕緊趕往家主所在之處。
在這座氣派不算恢宏的沐府裏,有一座人見之則驚歎的供奉三清祖師的大殿,還有一座家主潛修的英曙殿。
英曙殿中的設置都是用心巧妙,到一草一木均是請方士布置,一磚一瓦都是家主嚴格監督,耗費財資之巨,心血之大,連沐鵬禮都為之驚歎。英曙殿中的荒誕氣息,卻是令許多人都敬而遠之,連帶著閉關多年的家主沐英曙也是被人畏懼。若不是這座古怪的大殿立在這,每日誦經聲不斷,恐怕府中之人不願記得分毫。
沐鵬禮不願多呼吸一口院中不堪的腐朽氣息,院中擺滿了花,點滿了檀香,卻是依舊衝不淡這個氣味。這個貴為東林沐家的家主的男人已經十數年未在公眾露過麵了,幽居如此,莫不是大精修不能解釋。若不是自己能確定這個就是自己的親兄弟,恐怕一朝事發,發現家主病故多年,沐家就會淪為江湖怪談。英曙殿,沐英曙,不是該英明神武,為我沐家帶來萬道曙光嗎?
在殿內,不乏諸多被當做貓狗一般養在院中的婢女,進入院內便不能有姓名,統一賜做道名。沐英曙自即家主位一來,就推崇什麽無為而治,這點族內皆知。奈何他是老家主名正言順的遺囑點名,眾人也不敢多反駁,加上兄弟幾個兢兢業業,家族裏這些年也還苟延殘喘的立在東林。沐英曙最愛十七八歲的道姑,但是更喜歡道姑們羊脂暖玉一般的身體以及那更深層次的道法雙修。
在內殿大床上,一番雲雨過後,沐英曙恢複常態,躺在榻上眯眼享受著道姑們的溫柔伺候,捏肩捶背,好生享受。他撫了撫額頭,略帶遺憾道:“這次道法修為還是差了點,都了平時讓你們朗誦真經,你們當做兒戲,現在可好,真到了我駕鶴飛升那,恐怕也帶不上你們這些資質愚鈍之人咯也罷,你們下去準備足道吧”
沐英曙安逸的在榻上問話,將腳置於木盆裏浴足養神。抬頭就看見一人走入殿內,神情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