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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一章 孩子,對不起

  午正時分,牢房天窗會有光直射進來,昏暗潮濕的牢房被這束光照亮一些,顯得沒那麽陰冷。


  溫禦說完之後,溫謹儒雙手揪住儒袍,沒有再問下去。


  活了半輩子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任誰都不會一時接受。


  溫禦等了很久,終於等到溫謹儒再開口,“您能告訴我,丁展池到底……有沒有做過投敵叛國的事?”


  溫禦等的就是這句話,他整個身體轉向溫謹儒,神色肅穆,“謹儒,你看著為父。”


  溫謹儒緩慢抬頭,目光迎向溫禦,裏麵閃爍的光芒蘊著太多不確定。


  他知道這次原告是秦熙,他知道秦熙在朝中說話的分量。


  “你的親生父親丁展池從來沒有做過投敵叛國之事,他是老夫這輩子的驕傲,他是我大周功臣,老夫不允許任何人誣蔑他,包括秦熙,這個案子我就算拚上這條老命,也得讓秦熙跪在你父親墓碑前磕頭謝罪。”溫禦一字一句,如發誓言。


  溫謹儒忽然在這一刻掉下眼淚,他終究是忍不住,哭出聲音。


  說不上委屈,就是覺得心裏難受。


  溫禦看著低頭悲泣的溫謹儒,心疼拉過他,抱在懷裏,“孩子,對不起。”


  這個秘密溫禦隱藏了三十幾年,他原以為可以繼續隱瞞下去,沒想到秦熙那個賤種竟然當眾把那段陳年往事揭開。


  在賢王府,秦熙兩次說出溫謹儒是丁展池的兒子,他兩次都沒有辯駁,因為他想借著這個時機把真相公之於世,讓溫謹儒活的明明白白。


  溫謹儒退出溫禦懷裏,“父親可知,謹儒生母是誰?”


  牢房外,鬱璽良下意識側身,整件案子若有轉機,那最大的轉機就在溫謹儒生母身上!

  丁展池身上那兩張梁國原圖必然是有人交到他手裏,那個人應該就是溫謹儒的生母。


  “為父隻知道你的母親是梁國人,並不知道她是誰。”溫禦轉回身,捧起茶杯淺抿一口,之後陷入回憶。


  他告訴溫謹儒,當年長平一役之後他將丁展池屍體運回皇城,交還丁府且給他報了戰功,丁展池百期忌日那天他有帶著酒肉到其陵墓前與之對飲,回來路上被一個小乞丐撞滿懷,那小乞丐趁機朝他塞了一張字條。


  他依字條上的地址找過去,便找到當時已有百天的溫謹儒。


  “那時你身上帶著一塊平安玉,那玉……”


  溫禦下顎微動,啞然道,“那玉是為父給展池求的,為父當年在一經大師那裏一共求了十塊平安玉,麾下副將一人一塊,為父在玉上親手刻上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不管是玉還是名字為父都認得,那就是展池的。”


  溫謹儒默聲坐在那裏,不言不語。


  溫禦繼續道,“除了那塊平安玉,繈褓裏還有一張字條,是你的生辰八字……你出生那日正是展池,也就是你的親生父親,陣亡那日。”


  牢房外,鬱璽良忽然明白,為何丁展池自長平回來沒有趕去冀州,那時他的孩子快要降世,然而在他孩子出生的時候,他卻戰死在溫禦身邊。


  鬱璽良握劍的手,緊了緊。


  他在這一刻開始理解溫禦之前所作所為。


  “為父問過當時抱著你的奶娘,她說你母親戴著鬥笠,她沒看到你母親的樣子,隻知道是個極富貴的女子。”溫禦看向溫謹儒,“為父當時沒有把你送還給丁府的理由……”


  “是因為秦將軍手裏的證據嗎?”溫謹儒緩緩抬起頭,“父親沒有把我送還給丁府,是因為早就想到今日隱患,您怕丁府承受不住這樣的無妄之災?”


  溫禦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溫謹儒,他沉默數息,“你相信為父嗎?”


  溫謹儒點頭,自小到大,眼前這個男人都是他最敬愛跟崇拜的父親,他從溫禦身上感受到的父愛比山重,以致於當他聽到自己不是溫禦親生兒子的傳言時,很難過。


  “那就安心呆在這裏,為父定要讓秦熙親自把你接出去。”溫禦抬手握住溫謹儒肩膀,目光堅定,“等我。”


  溫謹儒就算沒有出現在公堂,也能猜到其中艱難跟凶險。


  他能做的隻有一件事,安心呆在牢房。


  等待……


  鬱璽良帶著溫禦離開,他走在溫禦背後,看著那抹剛強挺直的背影,豁然開朗。


  先帝眼光果然毒辣。


  難得有一個人像溫禦這般,忠、勇、信、義全都集中到這一個人身上。


  地牢外麵,溫禦突然停下腳步,鬱璽良抬眼過去,看到馬車前多了一人。


  是戰幕。


  “戰軍師著急了。”鬱璽良走到溫禦身側,淺聲道。


  溫禦看著對麵鶴發白須的老者,遙想當年並肩作戰時點點滴滴,心緒動容。


  不遠處,戰幕看到溫禦跟鬱璽良腳步停下來,狠狠招手。


  溫禦這才走過去,“戰哥。”


  “這個時候知道管我叫哥了?上車!”戰幕的確著急,就秦熙公堂上放出來的猛料,三日之內他們必要找到強有力的證據反擊,否則很被動!

  馬車掉轉方向朝刑部駛去,鬱璽良騎馬跟在後麵。


  車廂裏,戰幕看著眼前淡定從容的溫禦,又朝側窗地牢方向掃一眼,“公堂上,秦熙兩次提到溫謹儒身世你都沒有否認,退堂之後你第一時間過來這裏,你這是打算把溫謹儒的身世公之於世?”


  當初戰幕問溫禦的時候,溫禦可是打死都不說的。


  “秦熙是個狠人。”溫禦在溫謹儒麵前是長者,必要沉穩冷靜,在溫宛他們麵前更是。


  但在戰幕麵前,誰還不是個弟弟呢!


  溫禦氣極,拳頭可勁兒砸在車身上。


  “我問你,丁展池到底有沒有給你傳過密信?”戰幕言歸正傳,冷肅問道。


  溫禦表情微凝。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不說真話?!”戰幕皺眉。


  “有。”


  溫禦咬了咬牙,“展池傳回來的密信是行兵圖,三條路,唯獨我走那條沒有記號,剩下兩條都用朱筆劃掉,結果……隻有我走那條路有伏兵。”


  當年溫禦沒把溫謹儒還給丁府,就是擔心如果這件事在他沒有查明真相的前提下東窗事發,他怕保不住丁展池唯一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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