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非黑即白的世界
大理寺,宋相言閑暇功夫開堂審了一個案子。
案子不大,審起來毫無難度。
這會兒他在後園池塘找到戚楓,與他說了朱雀大街的事。
池塘水色碧綠,無風時如明鏡一般,挨挨擠擠的荷葉上零星點綴幾朵荷花,像是亭亭玉立的少女,玲瓏雅致,美不勝收。
戚楓喜靜,尤喜釣魚。
“小王爺同我說這個做什麽?”池塘旁邊,戚楓握著魚竿,低聲開口。
細竹為竿,蠶繭絲漿拉成的單股釣線,鵝羽為漂,蚯蚓作餌被鉤在純銀打造的魚鉤上。
戚楓一襲竹青色長衣坐在那裏,目光盯住魚漂,臉上無甚表情。
作為戚府的大少爺,戚楓乃君子,平日不苟言笑,性格沉穩,與其妹戚沫曦仿佛是活在兩個世界的人。
宋相言見左右沒有多餘木凳,幹脆坐到旁邊一塊石頭上,歪著腦袋看過去,“這裏又沒有別人,你還裝?”
“我裝什麽?”戚楓視線未移魚漂。
“你可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魏泓有意想讓魏思源娶沈寧。”宋相言尋著一塊扁平石子,身體微傾,倏的甩出石子。
池塘波動,戚楓皺眉,暫時擱下魚竿,“沫曦上次來大理寺提到這件事時,小王爺與我都在,我自然知道。”
“現在事情本小王與溫弦主一起幫你解決了。”宋相言一臉得意拍了拍手裏塵土,微揚下顎,“準你假,去報喜!”
戚楓還以為是何事,“等我回到戚府妹妹應該已經知道了,實在不用多此一舉。”
見戚楓拿起魚竿,宋相言又朝池塘裏撇過去一枚石子。
“小王爺。”戚楓扭頭,一臉嚴肅。
“本小王叫你給戚沫曦報喜了?是沈寧,叫你給沈寧報喜!”宋相言英俊五官擰在一起,“你這個不開竅的榆木腦袋。”
戚楓聽罷,就真的沒有再拿起魚竿的心思。
他轉過身,麵向宋相言,神情也是十分嫌棄,“給沈寧報喜這件事為什麽由我來做?這件事不該……”
“你沒看出來沈寧喜歡你嗎?”宋相言搶了戚楓的話,“你妹十次來有九次帶著沈寧,她的目的已經很明顯了!”
戚楓承認,戚沫曦是想撮合自己與沈寧。
可他好歹也是大理寺少卿,沈寧喜歡誰他能看不出來?
既然沈寧不喜歡自己,還要堅持與妹妹一起來,則說明大理寺有她喜歡的人。
“這件事,還是小王爺去給沈寧報喜,我沒時間。”戚楓要比戚沫曦穩重,叫不準的話從不說,不該做的事,從不做。
宋相言搖搖頭,“活該你沒媳婦。”
戚楓正要轉身拿起魚竿,忽似想到什麽。
“小王爺對溫縣主,是不是太好?”
提及溫宛,宋相言表示他確實對溫宛好,這點他承認。
他對溫宛比對他娘都好。
見戚楓一副看破不說破的樣子,宋相言坦言,“本小王對她好,為的是誰你知道。”
“鬱神捕?”
“溫宛答應本小王,她會說服鬱神捕收本小王為徒。”
宋相言心向往之,眼睛裏閃著光芒,“昨夜本小王夢到鬱神捕把‘浮屠’傳給我了。”
戚楓未語,抓起魚竿不再說話……
天近暮色,溫宛來到靖坊時多半商戶關了鋪子,街上有些冷清。
她來探望七時,順便看自己有沒有能幫上忙的地方,再將紫玉接回去。
長巷盡頭的宅子裏,紫玉見是溫宛急忙迎過來,“大姑娘!”
“這幾日辛苦你了。”溫宛拉住紫玉,二人朝裏走。
“不辛苦,七時跟三皇子都很好,待紫玉也好。”二人說話時進了屋子。
蕭堯不在,唯有七時。
七時也是才看到溫宛,趕忙擱下手裏梳子起身跪拜,“民女叩見縣主。”
溫宛上前扶穩七時,“你我之間行什麽大禮。”
“奴婢去後廚沏茶。”
紫玉離開後,溫宛拉著七時坐到桌邊。
多日不見,七時雖形容消瘦,精神好了些。
“七時……”
“縣主可以幫我一件事嗎?”
溫宛沒猶豫,“你說。”
“我想,在東市重開妝暖閣。”七時抬頭,啞著聲音道,“我想開在東市最繁華的地方,每日找我梳頭的都是官府老爺們的妻妾,或是名門閨秀,她們有錢,打賞的也多。”
溫宛點頭,“我幫你。”
七時起身,撲通跪在溫宛麵前,定要磕頭,“這份恩情民女定能報答!”
溫宛沒有問原因,將她扶起來,“七時,別難過……”
“我不難過。”
七時看向溫宛,那張曾經笑起來就像朝陽一樣璀璨的小臉已經不能重現,取而代之的是坦蕩,勇敢和堅強,“母親已經不在,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麽事能讓民女難過,唯有好好活下去,我想好好活下去。”
溫宛拉住七時,“不管你做什麽我都支持你,不管發生任何事你都可以找我,你有我。”
端茶進來的不是紫玉。
見蕭堯進門,七時轉眸,不語。
蕭堯似乎已經習慣七時的態度,“溫縣主,可否借一步說話?”
溫宛看了眼七時,起身走出房門。
院內有口深井,她停在井前。
蕭堯走過來,一直都是眾多皇子裏最白的一個,如今臉色愈漸蒼白。
“謝謝你把紫玉留在這裏,這段時間如果沒有紫玉我都不知道要怎麽照顧她。”
刺殺隻是意外,溫宛知道這不是蕭堯的錯,“你的手?”
蕭堯抬起胳膊,腕處使不上勁,整隻手耷拉著。
“真的不能治好嗎?”溫宛與蕭堯不算深交,可蕭堯與七時走到今天與她不無關係。
如果當初她沒勸蕭堯為七時敲響法鼓,結局應該不會如此。
可誰又能保證那一刻蕭堯沒有出現,他的結局就是好的?
溫宛想明白了。
非黑即白的世界裏,非生即死。
蕭堯能盡早抽身,未嚐不是一件幸事。
“母妃與外祖父找了不少偏方,我都試過……其實這樣也好,日子過的清淨,再也不用擔心還有誰能把心思擱到一個殘廢的皇子身上。”
蕭堯說話時用右手自懷裏取出一本折疊整齊的冊子,“這裏麵記載,盡是本皇子知道的朝中事,交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