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冤魂
鍋爐房的門被打開了，齊思語看到了令她畢生難忘的一幕——一個年齡和她相仿的女孩雙膝跪在鍋爐房裏的蒸箱旁邊，左手撐著地，右手抬起，伸向門口的方向，臉上還保持著一個痛苦呼喊的絕望表情。齊思語隻覺得自己的心在不住的抽搐。這個動作，是在呼救麽？是她最後的求救麽？是剛剛自己和劉苗苗在門前的時候這個女孩留下的最後的動作嗎？
齊思語的心在不住的抽搐著，絕望，她可以深深體會到眼前這具已經失去生命的雕像中所散發出的那種深深的絕望。如果，如果不是身體不適，如果不是劉苗苗的阻攔，她很可能可以救下這個女孩子的，可是……這事又能怪得了誰……對，不是我的錯，隻能怪她命不好，隻能怪她命不好……齊思語在不住的安慰著自己，仿佛在做自我催眠一般。
平定了一下心神，齊思語緩緩把手伸向那個雕像一般的女孩。冷……一股沁入骨髓的寒冷感覺緩緩的侵蝕著她的右手，如果不是體內流淌著軒轅帝血，恐怕她也跟劉苗苗一樣被這寒氣所侵害了。
輕輕捏捏那伸出的右手，很冷，很硬，就好像是冰箱裏的凍肉一樣，思語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想，站起身來打量了一下這間鍋爐中還燃燒著熊熊火焰的鍋爐房，寒冷，異樣的寒冷，就好像劉苗苗曾經描述的一樣，讓人無比心悸的寒冷。胸前的朱雀羽，不再猛烈的發熱，隻有在靠近那屍體的時候，才會發出一些熱量。難道殺死這個女孩的家夥已經離開了麽？齊思語回過身，就向門口走去。
突然！胸口的朱雀羽劇烈的發熱，齊思語急忙轉身，隻見那個明明已經凍死的女孩子就站在她身後！“唰”的一聲，那個女孩舉起一隻手，直指齊思語的眉心！“你！見死不救！我詛咒你！”陰冷而邪異的聲音，齊思語竟然感到了幾許恐懼，正欲開口辯解，眼前的女子卻已經化作青煙，消散在空氣之中，而原本在蒸箱旁的那具屍體則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完全沒有改變過。
這……這是什麽？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不能在凶案現場胡思亂想一些類似於“好可憐啊”“我一定替你報仇”之類的規矩的起因？可是……可是我明明沒有想任何事情啊，為什麽，為什麽這個屈死的冤魂就這麽找上了我？難道……難道剛剛她真的是向我們求救，可是我們沒有聽到，她卻聽到了我們的聲音，所以絕望、怨恨，想把我們殺死陪葬麽？詛咒，這究竟是個什麽樣的詛咒呢？齊思語的腦子飛速的運轉著，在恐懼的同時，那股內疚的感覺縈繞在心間，久久不散。
齊思語緩步走出了鍋爐房，劉苗苗已經在外麵等候她多時了。因為擔心劉苗苗因為看到什麽而再次嚇壞，也因為害怕她再次被邪氣侵襲，齊思語不允許她進去，甚至在門口觀望都不允許。劉苗苗明白齊思語這是為她好，也就認可了思語的安排。
“思語，裏麵怎麽樣了……你……你怎麽……”見到齊思語出來，劉苗苗先是想問問齊思語裏麵的情況，可是當她看清了齊思語的臉以後，她的話，打住了。原本就絕色傾城的齊思語此時顯得更加的美麗，蒼白的麵龐，有種病態的嬌弱，額頭上的黑月，卻又讓她顯得那麽妖異，那麽迷幻。沒錯，額頭上的黑月！在齊思語的額頭上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月牙，讓她變得好像一個現代版的女包公！
“裏麵……沒什麽……”齊思語的思緒依舊陷在自責之中，反映稍微有點遲鈍，但是她依舊下意識的回避了問題，不想告訴劉苗苗裏麵有一個死人，一個因為她們的膽小離去而陷入絕望的死人。她知道，劉苗苗也是個善良的女孩，如果被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恐怕她也會不停的自責吧。
“思語，你別騙我，我又不傻，要是裏麵什麽都沒有，你額頭上的東西又是從哪裏來的！”劉苗苗對齊思語的欺騙很不滿意，進去的時候什麽事都沒有，出來的時候神情恍惚，額頭上還多出一個黑色的月牙，說什麽事都沒有，誰會相信啊！
“額頭？我額頭怎麽了？有什麽奇怪的東西嗎？”聽了劉苗苗的話，齊思語猛然警醒，額頭，自己的額頭有什麽東西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光滑如故，什麽都沒有啊？看著齊思語迷惑的眼神，劉苗苗也不解釋，拉著齊思語快步回到了辦公室，讓她去臉盆架旁邊的鏡子那裏自己看。
雪白的肌膚上，黑色的新月是那麽的顯眼，在燈光下，顯得是那麽的妖異。“麻煩的東西。”齊思語淡淡的說了一句，“還好你沒有進去。”
“裏麵的妖怪很厲害麽？這個黑色的月牙是那個東西給你留下的嗎？”劉苗苗開始繼續發問，“思語，你不要騙我，告訴我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我也是成年人，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沒有你想想的那麽差，之前我之所以那樣，完全是因為右手的異樣造成的心理壓力，真的，如果裏麵真的有什麽的話，你就告訴我吧，不要把什麽東西都自己來承擔。”說著，劉苗苗抱住了齊思語，她覺得眼前這個女孩實在是太可憐了，因為什麽所謂的命運，走上了一條必須時時刻刻麵臨危險的路，而且，還要在所謂的“弱者”麵前盡力的遮掩，一切痛苦與困難都由她一個人默默承受，這個女孩，實在是太可憐了。
感受到了劉苗苗的關懷，齊思語心中一陣暖意，輕輕拍拍她的背，“苗苗姐，裏麵真的有一個死人，一個跟你說的那個一樣的，被凍死的人，隻不過她的姿勢並不是站著，而是一種……一種向門口的人求救的姿勢……我……我想她是聽到了我們在門口的對話，而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想向我們求救……”齊思語的眼淚突然湧了出來，不知道為什麽，她最近精神特別的脆弱，自從見到劉苗苗開始，她已經是第二次痛哭了。
“乖，思語，沒事的。”劉苗苗撫摸著齊思語的背，柔聲安慰道：“思語，不要想那麽多，那個人死在那裏根本就不是你的錯，你不是超人，也不是救世主，你隻是一個普通的女生，把她的死背負道你的身上是不公平的。”劉苗苗頓了頓，“你知道嗎，在我跟著小四去求你的時候，我都做好了被你拒絕的準備，可是你還是答應了幫我，我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女孩子，可是這並不代表著你就應該把什麽事情都攬到自己身上。”
齊思語點了點頭，“苗苗姐，你說的我懂……可是……可是那個死去的女孩子……她並不這麽想呢……”苦笑一聲，“她詛咒了我，額頭上這個黑色的月牙就是她詛咒的標記。”
“什麽！？詛咒！？”劉苗苗聽到“詛咒”二字下意識的就想推開齊思語，可是理智及時的接管了身體，讓她把齊思語抱得更緊。這是什麽世道啊，為了救人而來的齊思語，為了破除恐怖傳說而來的齊思語，不但沒有得到祝福，反而受到了枉死者的詛咒……劉苗苗的眼淚，也流了下來。
……
當警車趕到學校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齊思語在這段時間裏，把朱雀羽的鏈子進行了重新的組合，在她的靈力調控下，朱雀羽的體積也縮小了一些，做成了一個很漂亮的羽毛額飾，擋住了額頭上的黑色新月印記。
女孩的屍體被警察們從鍋爐房中抬了出來，一個個莊嚴肅穆的敬禮，獻給了那個已經逝去的生命。鮮豔的五星紅旗裹在女孩的身體之上，就好像是披著火紅戰袍的運動健兒一般。在場的刑警，無一不落下淚來。他們不是沒有見過死人，不是沒有見過殉職的同事，可是這樣一個花季的少女為了一項他們這些老刑警都不敢涉足的案子而獻出了寶貴的生命，這，讓生者情何以堪……
齊思語走到那具雕像般的身體前麵，從她胸前的衣兜裏掏出了靈調科探員的探員證。一旁的年輕刑警想要上前阻攔，卻被身旁的老刑警拉住。看的出來，這個發現屍體的女孩絕對不是個尋常之人，她，應該就是省廳領導口中的那個小公主吧。翻開死去女孩的證件，映入眼簾的正是那個少女鮮活的麵容，沈醉月，年齡二十一歲，H省靈調科一級探員。
合上證件，裝進自己的衣兜，齊思語給少女敬了個禮，然後，伸手握住了她那隻充滿了絕望的手。“自古以來，在死亡現場說這種話都是最大的機會，不過現在我不在乎了，也許是我的膽怯害死了你，不過我不會為此而道歉，因為我也有生存的權利。但是我可以向你承諾，我一定會為你報仇的，你，可以安息了。”
周圍的警察全都大驚失色，他們都明白，在凶案現場說這種話代表著什麽。不過，齊思語，不會在乎的，她，真的怒了。
因為自己的無能而憤怒，因為自己的膽怯而憤怒，齊思語將會展開什麽樣的行動？她將如何來為沈醉月複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