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2章 宿命之旅
中國人自古就有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的傳統，尤其是當人年紀大了就更喜歡進山而居，臨海去住，葉落歸根。但有的人還有根，老家還有房子，有的人則什麽都沒有了，那麽獨自進山靠海則是一種帶有江湖氣息的灑脫式選擇的結果。
孫定芳是灑脫的，因為他一直按照自己的性格在生活和工作，如果說老終南選擇避世而居進山修行孫定芳則屬於大隱隱於市，兩人內心深處一定都有一個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桃花源夢，隻是實現的地點不同而已。
老頭子還是不願上車，似乎十分喜歡終南大山之中寒冷清新的空氣，他突然抬頭望天，清晨的太陽已經升起很高，但是卻感受不到太陽真實的溫暖。老頭子想了想，回頭，“老夫仿佛聞到了年的味道。”
我抬手摸摸鼻子，其實過去這十幾年我對於春節一直都是回避的，因為無家可回，因為我的家早已支離破碎，因為沒有我媽的地方對我來說便不再是家。宋戀兒家倒是一種合理的選擇，可是那畢竟是別人的家，況且看著人家一家人生活的富足完整幸福，我內心總會產生更大的孤單和自卑。因此極少答應去他家過年，原本打算今年過年暫時放下一切跟宋戀兒回白城過春節，結果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快，好不容易今年我知道了母親還活著，自己還有個妹妹，即便暫時還沒有找到他們也很高興，心裏有了底。可惜我必須先把自己的病治好，否則不光是耳朵連這條小命都沒辦法保住了。
我沒做回應，我們對於春節的理解並不相同，老頭子看著我，“乖徒兒，年紀輕輕不要總苦瓜臉，不就是身體上的一點頑疾麽，放心為師保你藥到病除，並且你想去哪裏過年都行！”
神醫孫定芳的格局和做事方法就是不一樣，居然保我藥到病除，居然說春節我去哪裏都行，隨便自己選擇。我很想當眾戳穿他的謊言，很想讓他顏麵掃地，但是很可惜人家說的是真的，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這個世界上孫定芳其實是最早看出我身體頑疾的那個人，而且一直在研究最有效的治療方法，從我們認識到現在已經兩年多了，兩年多對於神醫孫定芳來說太過漫長，因為他見到我的時候就有百分百的把握治好我。孫定芳可不是什麽普通的江湖遊醫也不是村裏的赤腳大夫，他是真正的藥物，醫王。說不定他出門的時候鹿皮饢之中就裝著特別為我配置的草藥丸，根本不需要任何忌口也沒有什麽注意事項，每天隻要吃上一丸便可。
中醫博大精深而且就是如此神奇，中醫中藥的藥到病除有時候比西醫要強大許多，這些我都相信，可我內心的黑暗部分突然爆發，就是想要懟人家一下。最後我笑了，自嘲的笑了，“你並不是我師父，但我尊重你的醫品。”
這個時候否定我們本來就飄蕩在高空中極其脆弱的師徒關係十分不明智，對我來說很可能雞飛蛋打，弄不好還會因此喪命。加入下一分鍾我便發作昏迷呢？
那麽如此刺激之下的孫定芳還會出手救我麽？
他不救我我隻有死路一條，別無選擇。孫定芳當先上車了，並未對我的行為做出任何評價，好像什麽都沒聽見一般，最終他不是神不是魔，還是個醫生，不會見死不救的中醫國士。我這種無賴的做法讓他的一片赤誠之心受到了踐踏，但對我來說不會用謊話來苟活，我就是這樣的性格，要死也死的明明白白，要活也活的清清楚楚。一向不服輸的的神醫孫定芳這次讓步了，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不說報恩這件事，隻說找到新的傳承人這件事足以讓他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我也跟著上車，重新整備出發，車上的三個人都沒有話，這時候秦怡的電話打了進來，我接聽，那邊十分關切的口吻，“唐簡，你身體怎麽樣，進到山裏沒什麽不適應吧？”
我語氣低沉但並不消極，“一切正常，進山走走感覺還不錯。”
我的回答並未解除秦怡的擔心，“可是你的身體情況隨時都會惡化，雖然有神醫老前輩在你身邊，可是他到時候能不能出手相救完全看個人心情，所以我還是擔心並且後悔讓你先行過去，我這邊一個半小時後出發。”
我並不想在電話裏多跟秦怡解釋，於是我決定繼續無恥一次，“我把電話給車上的藥王，他同你說。”
我並沒有阿諛奉承，因為從心裏真的尊稱他為藥王，但我是狡猾的甚至有些無恥，因為我剛剛得知他一生最希望別人對他的稱呼便是現代人並不以為怎樣的藥王二字。
果然拿過電話的孫定芳一臉笑容，雖然語氣強橫居高臨下，“秦家後生不要這麽沒見識，有老夫在怎麽可能讓乖徒兒出事呢，他的病已經可以算好了！”
秦怡萬萬沒想到我居然有這種法子，雖然她不能完全相信孫定芳這個人，但是顯然現在這個脾氣怪異反複無常的老神醫心情很好，並且還收了我這個人做徒弟什麽的。她知道自己已經唐突也不再多問，其實對我來說她打電話首先最關心的是我的身體而不是她的家裏人和老神醫的情況，足以說明她對我的感情和關心程度。我很知足，但是卻不會自戀更不會驕傲。
掛斷電話孫定芳更加溺愛的眼神看著我，“乖徒兒還真是有女人緣，為師年輕的時候也是一群女人圍著，但是你記住一個男人頂天立地的同時選一個什麽樣的老婆十分重要，一個男人的老婆可以決定他的下限。要選擇一個有能力但是崇拜你卻可以自己完全獨立，同時又愛你更多的那個人。雖然這麽說很自私，但是在愛情和家庭生活當中付出更多的永遠是愛人更多的那個。我家裏的老婆比我小17歲，但是到現在依然把我照顧的很好同時又很獨立並且我我們都知道她愛我比我愛她多的多！”
我沒想到八十幾歲的老神醫居然開始給我傳授愛情婚姻秘籍，大薑十分懂事，這時候再次適當的把隔板再次升起，他不要聽我們之間任何隱私的對話。這點其實孫定芳也很在意，正因為前麵的隔板再次升起並且車速放的更慢所以才肯傾囊相授。我原本不打算回應，但是想想還是表達了一下我自己的看法，“我從未想過結婚生子，因為會拖累別人，一個人如果明知道自己會拖累別人還要去那麽做，太卑鄙了。我是個冷血動物但並不卑鄙！”
孫定芳聽了笑了，笑的很爽朗很開心，“傻小子，你還真不知道自己的天賦有多驚人多值錢，為師雖然不是相麵大師但是看人一向很準，為師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你個傻小子是長壽之命而且未來富貴榮華，所以哪家的姑娘嫁了你都是一生幸福。”
我抬手摸摸鼻子，忍不住也笑了，“聽起來像個江湖騙子，而且一點不著邊那種。”
孫定芳馬上嚴肅起來，“為師不會欺騙你分毫，因為沒有任何必要。為師一把年紀才收到你個小四，捧在手裏怕嚇著含在嘴裏怕化了，怎麽可能欺騙你的感情？而且臭小子你要趕快找個好姑娘結婚然後多生幾個孩子，為師就是生孩子太晚了，所以至今隻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而且兩人都對中醫國術沒有絲毫興趣，反而隨了媽媽都喜歡跳舞，沒辦法老來得子隻能溺愛，所以孫家的中醫國術之法不能本門傳承也要找到一個好徒兒才行！”
原來性格詭異反複無常的神醫孫定芳居然還是個如此通情達理的好父親，至少以他的身份地位成就絕大多數人絕對無法承受一雙兒女無一人繼承衣缽的。他真的活的很灑脫，我繼續抬手摸自己的鼻子。
“你看人很準，然後你前三個關門弟子都是怎麽早死的？”我的問題十分犀利但卻現實。
孫定芳聽了長長歎息一聲，“哎，70歲之前老夫從不信命，總要與天鬥與地鬥其樂無窮。那三個乖徒兒收他們的時候就知道他們短命之相，可是老夫不服氣，老夫就是藥到病除就是要給他們逆天改命。結果老夫輸了，接連輸了三次，所以從那以後老夫再物色關門弟子首先看麵相是否長壽長相，當兩年前老夫看你第一眼的時候就知道，你定然是老夫一生尋找之人，這便是宿命，你的宿命也是老夫的宿命！”
孫定芳突然變得很有感情起來，但是眼裏絕沒有淚花閃現這種脆弱戲碼，他隻是直言真言感慨過去的自己。突然覺得我跟這個老頭子竟然驚人的相像，以前的我包括現在的我依然不認命依然要逆天改命，所有人都說我媽死了，我就說我媽活著並且我一定能找到她。可是當我真正知道我媽還活著的消息，甚至有機會馬上找到她的時候，我卻放棄了交易，放緩了腳步甚至停止不前，因為我終於知道這個世界並不是由我掌控，並不是我隨時隨地都可以去找並且找到我母親就可以。
太多人的利益太多人的生死牽扯其中，巨大危險的漩渦，直到最近連一向堅強獨自承擔悶不作聲的父親也終於堅持不住，不得不決定把妹妹暫時送到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