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9章 下山之路

  我的心很安穩，因為我已經有了妹妹的消息，對我而言這便是最大的幸運，那位老隱士幾乎可以確定是我的長輩，但我卻並不怎麽興奮，因為他已經遠離唐家避世終南山八十餘載，哪怕他這八十年澤被蒼生醫者仁心，但是跟那個落魄到孤僻鄉村的唐家還有什麽關係？

  他的思想早已跟不上時代，他整個人早已經遠離是非。所以我當作一個有趣的故事在聽。孫定芳沒想到我會如此淡定，禁不住開始懷疑，“難道你早就知情？”


  我搖頭，“不知道，我對唐家知道的不比你多。”


  孫定芳更加奇怪，“那你為何如此淡定？”


  孫定芳可不隻是一個中醫國術大師那麽簡單，人家祖祖輩輩都是讀書人，而且多居廟堂之上，隻是到了他這裏才處江湖之遠而已，不過到現在孫家的餘威仍在，人脈依然興盛。任何人，隻要是人就離不開醫生，何況是孫定芳這般鬼手神功起死回生的醫生，因此他的江湖地位遠不是一個大夫那麽簡單。這點我知道，還是韓城給我普及的，韓城雖然不是金陵人，但是他交往過的女朋友當中有兩個是地道的金陵本地人，因此對這些奇聞逸事了解的十分清楚。尤其是涉及到我的事情他更是十分用心，因此對於孫定芳的基本情況還算了解一些的。


  我沒有回答，對於這樣的問題不是不能回答而是不想回答，但對於孫定芳的性格來說他接受不了這種傲慢無禮，怎麽可以這樣，怎麽能這樣？


  簡直不敢想象，他足足長我一甲子，而且人家什麽身份地位，居然有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把他當空氣，這還得了！


  他的手開始下意識抖動，不是氣的發抖而是打算動手的前兆，他修煉過五禽戲，而且根據韓城那個本地女友提供的情報說孫定芳的五禽戲實戰比泰拳還要厲害。但我根本不在意，如此狹小的空間，真要動起手來他占不到任何便宜，無他，拳怕少壯。


  但他也絕不會跟我拚蠻力就是了，他總是隨身攜帶兩個皮囊，兩個不大不小的褐色皮囊，裏麵裝的什麽沒人知道，傳說就是睡覺的時候也不會離身。他應該有許多種辦法讓我輕而易舉的就陷入昏迷什麽的。隻是我相信此時此刻他不會那麽做，因為他欠我一個人情。


  我就是不讓他還，我的本意是原本他就不欠我任何東西，何必要還？

  他則堅持必須欠了我一個大人情，必須要還，因此我們之間問題的根源不在於還不還而在於欠不欠。而且我根本不給他解釋爭辯的機會，每次提到這件事我都立刻沉默下來，他要再說我轉身就走。因此他其實給我起過一個外號，“銅豌豆。”蒸不熟煮不爛打不死。我無所謂，他喜歡怎樣叫就怎樣叫，反正我就是不需要他還人情更不需要他報恩。


  孫定芳的手重新恢複安靜，看著我，“你中氣不足，濁氣上升，生死一線之間，隨時可能發作。如果你要我還你人情我定當治好你，如果你堅持不需要還你人情，那麽休怪老朽見死不救！”


  我不知道以前孫定芳是否見死不救過，但是他肯定無法對我見死不救，我也不需要答應他什麽，因為我如果發作很快就會陷入昏迷，什麽事都不知道也無法掌控，全憑他一念之間。而這樣的場景何其熟悉，兩年前我從水溝裏救出他不就是如此麽？

  救人還要人答應的事情，我做不出來，他做得出來卻未必真的會那樣做。他顯然心氣不順，“好吧，我現在跟你去秦家已經還了你人情，所以一會你病情發作老朽見死不救是自然而然的，也許你命該如此！”


  我還是不說話，不做任何表達，這讓他十分十分的鬱悶，鬱悶的不行，五髒六腑都要起爆炸的感受。可他也知道越是這時候越要控製脾氣，他喝了口自己珍貴奢侈的參茶，然後突然厭惡的蓋上蓋子扔到一邊，那意思再珍貴奢侈的參茶也無法撫平他此刻的心境，


  我笑了，“你跟我走隻因為不服氣，隻因為要看看到底那個老隱士用什麽辦法治好秦放生，據我所知當年你給出的答案是按照你的辦法可以續命五年，秦家人顯然對你還是不完全相信，或者他們對於自己手裏的金錢和先進的醫學科技更自信。但秦家人也還算硬骨頭，秦放生知道自己治療失敗命不久矣也並未再來找你，我想不是他的家人不能，而是他覺得無顏麵對你而已，秦放生我接觸過幾天，他是個強人，一輩子都很要麵子，就是生死大事也要麵子。而且他已經有了自己可以信任的接班人，還有秦家老太爺仍然硬朗，秦家有老太爺在終南山坐鎮，有小女兒展露鋒芒，他雖然不甘心但也可以放心了。我沒有得過絕症，但是我可以理解一個絕症病人每天數著日子等死並不好受，堅強和軟弱的人都會選擇早點死去，自己解脫家人朋友也解脫。”


  “我沒想到的是你跟老隱士原來是舊時相識，所以你過去也是看笑話的，因為老隱士的診斷結果會跟你當年的診斷一模一樣，隻不過用草藥方麵會略有不同。這方麵你心裏有底，因為老隱士從未承諾說可以治好秦放生，老隱士也隻能給他續命幾年而已。”


  孫定芳又笑了，這次是氣笑的，“唐簡，你知道你這種小子會死的很快麽？”


  我當然明白他的意思，我這種人十分討厭，十分聰明，也十分讓人生恨，要麽不回答問題，要麽揭人家傷疤老底。我這樣的人的確會死的很快，我不是剛剛才知道，所以我繼續沉默，說了想說的話然後就沉默根本不管別人什麽感受心情，一切與我無關。


  不過這樣一來他反而沒有剛才那麽生氣了，整個人的氣質又變回之前的高傲自大冷漠無所不知，“你很好，但我想那位老隱士見到你一定會亂了方寸，我有種預感，他此行下山不為別的乃為了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