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8章 懸壺濟世
大薑仿佛一座寶藏,越接觸越神秘,不過這種神秘不會帶來恐慌隻會帶來善意的好奇。一個人如果對另一個善意的好奇,那麽一定是好事。
大薑知道自己的命運會跟我產生交集,所以他在表達他的真誠,對我而言是真誠,對楚易而言就是忠誠。
本來清冷的冬夜很難熬,哪怕坐在開著暖風的豪車裏,可是因為跟大薑相聊甚歡所以時間反而過的很快,直到孫定芳帶著他的司機保鏢徒弟們出門,每一次出門看診他身邊至少帶著五個人,這次也不例外。
他有自己的豪車,但是這次還是給麵子坐了我的奔馳,他一個人坐過來,那五個手下則分別開兩輛車跟在後麵。
我也不能再坐在副駕駛,來到後排陪著他。以前的我可不會這麽懂得人情世故,現在的我已經有些駕輕就熟。上車之後孫定芳的臉色並不好,換成誰臉色都好不了,幸好我也不會刻意討好他。而因為大薑這個司機在場所以之前他跟我提起的事情也不好再提。但是他可以用啞語,因為大薑聽不見看不到,雖然這種溝通方式有點讓他掉價,可如果他真的想要跟我繼續透露一些事情,自然可以選擇這種方法。我也希望半個小時的冷靜準備讓他可以更清醒,是否要對我講出更多真話。
還有另外的方法,這輛車加裝了前後排中間的隱私隔斷,平常不用的時候是放下來的,使用的時候直接升起來,前後排便完美分割,這個功能說實話我隻知道大概有,可身為司機的大薑早已掌握。車子開出沒多遠他便升起中間隔斷,這樣我和孫定芳在後麵說什麽做什麽他都聽不到看不見了,很是貼心。
此刻孫定芳正在喝一杯自帶的參茶,給我也帶了一杯,但顯然不是同一個種類,因為顏色氣味都不相同。茶水用最奢侈的那種幾千塊錢一個的保溫杯裝著,對我來說光是捧著這麽昂貴的保溫杯心裏就足夠舒坦了,我定然是沒見過什麽奢華世麵的,雖然最近半年見識的已經比之前多了不少,可還是井底之蛙。好在孫定芳似乎早就知道我是什麽人什麽性格並不在意,他不急不慢的喝了幾口自己的參茶,然後側頭看著我。
“唐簡,你就那麽不想讓我還你人情麽?”他的聲音低沉,雖然奔馳s隔音很好,雖然明知道前麵已經聽不見,而且這輛車還選裝了主動降噪係統,因此連外麵的風聲路噪都幾乎聽不見,跟前排更是兩個世界相隔。可他還是很謹慎很小心,畢竟這涉及到唐家的隱秘和我的未來。
“我的家人一直將我排出在家族核心隱秘之外,如果真的必須得了解那些,那麽希望是唐家人姬家人他們自己講給我聽。”我的回答也很低沉,並且天衣無縫,絕不是無理取鬧。我這話中的含義早就成了人精的孫定芳定然能夠理解和體會。
他的表情沒什麽變化,沒人知道他這一生到底經曆過多少次生死攸關,這件事雖然有些特殊但絕對不能讓他緊張,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手中的保溫杯,很中式,外麵套了一層小葉紫檀作為杯壁,手感觸感一流。他的手指修長幹淨有力,也許是他全身上下我看著最順眼的地方。一個傳奇老中醫自然對自己的雙手十分在意,保養得當,不讓它們有一點點傷害。我記得很清楚當我從冰冷肮髒的排水溝裏把他扛上來的時候,他的雙手依然死死的插在衣兜裏,不肯受一點委屈。
他的臉可以受傷,他的身體可以受傷,他的雙腳可以受傷,唯獨雙手不可以,當時他跟我說的是他還要靠這雙手吃飯,弄得我以為他伸手要錢乞討為生呢。
“沒什麽大不了的,隻不過是老朋友之間隨便聊幾句陳年舊事。當然如果到現在你仍然沒有把老朽當作朋友,那算老朽自作多情了。”
一般有著大本事的人都有著自己怪異的性格,孫定芳也不例外,要知道這個世界上可沒幾個人能跟他做朋友,他看不上,他自稱閑雲野鶴不問世事,實際上卻什麽都門清。他有他的原則他的驕傲他的脾氣性格,對我已然網開許多麵。可我並沒有立刻承認他是我的朋友,倘若我是那麽容易交朋友的人那麽吳大也不會對我恨之入骨了。
我抬手摸摸鼻子,“為什麽要刻意接近我,你的背後又是誰。”
我不想聽他說什麽,或者在他說話之前必須先知道他真正的目的和幕後之人是誰,否則他不必說我不會聽,就這麽簡單粗暴。
孫定芳笑了,氣笑的,“你還真以為老朽非說不可?老朽隻是欠你一份人情想要回報而已,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是別人欠老朽的,老朽從不會欠別人的,你是頭一個!你總以為兩年前那個下雪的冬日老朽故意設計接近你,實際上完全是一場巧合。老朽每年固定的七個日子會走出宅子出去免費診病,不光免費診病還包管治好,診金藥費分文不取,當然隻針對窮人。那一日照例診病回來的路上,突然風寒侵入,道理很簡單,不是因為年紀大了身體差了,而是我對自己的身體保養的太過精細,太久沒經曆外麵的風雨了,因此風寒入侵然後腳下濕滑便掉進了路邊深溝,你則剛好經過。如果不是你老朽倒也死不了,但是肯定要多受些寒苦之罪甚至回家之後還會大病一場,畢竟我已經四十年沒有生病了,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對於孫定芳的正式解釋我絲毫不懷疑,我看著他,“既然我們是寒風中的緣分,那麽現在我當你做半個朋友,因為我對你還不夠了解,也沒有足夠的信心!”
孫定芳聽了哈哈大笑,“哈哈,好,好啊,好一個半個朋友,我孫定芳懸壺濟世一生居然隻落得你個愣頭青半個朋友之資!”
孫定芳從來都是個極其孤傲的人,孤傲和驕傲完全不同,大部分人都有驕傲的時候,但是極少有人會一生孤傲。他就是那樣的性格,他不喜歡的看不上的哪怕天王老子也不管用,他喜歡的看得上的一定要拿到手。偏執狂,我和他都是偏執狂,隻不過我才偏執了二十年就開始堅持不住開始迅速調整改變,而眼前的這位老人家脾氣上來還是十八歲的血氣方剛。
他自己那些事永遠也不會自己講出來,如果他為了名利那麽他的人生絕不是如此情景,他有一百次一千次機會變成一個超級名人收獲很多很多金錢。但他沒有那麽做,他每年七次出門義診,可沒說一次多久。我懷疑一次弄不好要二十天半個月的,所以他才一直這麽瘦,所以他一年裏收費的病人才看不了幾個。而且一陣的時候沒人知道行蹤,從來都是針對窮人,從來都是免費,從來不讓自己的身邊人跟著,更沒有任何記錄。被他幫助治療過的人也不會知道他的名字,大概隻記得他的樣子,更沒地方找他報恩。
他其實是個善人,大善人,可卻把自己偽造成一個不近人情固執偏執的糟老頭。這樣平日裏便沒有人敢來找他麻煩,他便可以用一生絕大部分時光去幫助窮人。他並不仇富,因為他自己就是個嚴格意義上的富人,隻是富人找他看病必須支付昂貴的診金。他的醫術屬於社會稀缺資源,這個世界上富豪很多,但是擁有他這樣的醫術的人卻很少很少,因此要什麽價格完全看他的心情。
他笑倒不是嘲笑我而是在嘲笑自己,我想他在每年義診的七個月內遭遇的事情一定比我十幾年尋找母親時候遇到的還要多,懷疑詛咒欺騙等等每天都圍繞著他。可從未動搖他義診的決心和信念,一直走到現在。
“我不是個好相處的朋友,你是我的半個朋友,我也是你半個朋友,很公平。”我難得的給自己做出一個解釋,一個正麵的解釋。
“好,那就半個朋友,老朽這一生什麽樣的人都遇到過,卻沒遇到過半個朋友。老朽從來都是白山黑水快意恩仇,要麽朋友要麽仇敵要麽陌生人,現在多了第四種人,半個朋友。幸虧老朽不是西醫,沒有實驗室,否則一定把你抓回去關進籠子仔細研究!”
“我想那個老隱士早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名字,姓氏為唐卻怎麽也沒辦法完全拋棄,他道號終南,在大山中隱居八十年了,過完年就八十年。他是老朽四十年前進山采藥的時候認識的,我們因為一株難得的草藥大打出手,然後便成了不打不相識的朋友。當然他的確很老了,老到他自己都不記得多少歲了,大概也就比我大個二三十歲的樣子。我們切磋過中醫國術,在他的山洞裏,以前每三年切磋一次,最近每年切磋一次,也許我們都老了,感覺到死亡的臨近所以特別珍惜最後活著的時候。十年前他收了個徒弟,實際上是在斷崖之上跳下去的尋死者,但是老天不叫他死,給了終南,他的醫術武術也算有了一點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