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4章 憶苦思甜
嬉笑打罵也好，還是幹脆直接動武也罷，或者幹脆靜默無言，反正楚易隻要跟我單獨相處就都會覺得很開心很安心，所有的煩惱不快都會拋諸腦後。一旦有外人在場她會立刻恢複一個大家千金該有的嚴肅，恢複一個頂級體能教練的威嚴。而且我身邊的幾個朋友之中她年紀最大，所以隱隱有大姐大的架勢，這樣也好，她既能夠跟我單獨相處也能夠在我極其有限的朋友圈子生存。她的心情自然無法單純，因為我身邊的朋友幾乎都是年輕漂亮的女孩，這點肯定讓她如鯁在喉，畢竟她對我肯定有些喜歡。
我的身世有些可憐，我的情況會有些人同情，但我不需要，而且從內而外我從未表現出過任何的虛弱，誰要敢可憐我我就讓他見識一下拳頭的威力。可惜針對楚易無效，她還在變著法的可憐我。
“小屁孩，乖喔，姑姑給你衝杯糖水喝，不委屈了，有姑姑在。”不知道什麽時候她又變成了我的姑姑，但顯然姑姑這個稱謂會讓人產生更多聯想，因為大家都知道楊過和小龍女的故事。
我自然不搭理她，甚至想要自己回房間睡覺，或者做一件以前從未做過的事情，那就是戴上耳機聽音樂。這件事我暗中謀劃很久了，一直很期待，但總錯過，最近事情太多，太忙。根本沒有這方麵的精力，或者說我天生就是個缺乏娛樂精神的人。我想放鬆一下，楚易缺盯著我不肯放鬆，顯然她還沒玩夠，不會讓我回去的。她想玩耍我就得陪著，大概就是陪太子讀書的意思。她很快發現了我想溜的前兆，立刻嚴正警告，“小屁孩，你哪也不要去，就在客廳老實呆著，你知道一個成年人有時候突然到了陌生的地方會睡不好。”
楚易的確有這個毛病，或者也不叫毛病，隻能叫個人習慣，因為小時候的特殊經曆所以在陌生的地方她會經常失眠，這點在海島上我已經充分領教到了，她並沒有撒謊，也沒什麽可隱瞞的。我抬手摸摸鼻子，看著她，突然覺得我好像拿她真的沒什麽辦法。而相對宋戀兒秦怡杜小丙小海膽甚至杜衣衣我都又辦法對付，之前以為楚易年紀最大應該最成熟最冷靜理智，結果她反而最百變最不按常規出牌，最難以應付。
如果要我自己排序那麽杜下肯定最不好應對，可杜下我幾乎很順利的就征服了，現在幾乎完全為我所用而且不用擔心她會背叛，更不會橫生事端。楚易我則有些把握不住，她首先很堅定，有自己的想法計劃。然後有自己的內心的脆弱隱藏，還有不為人知的另一麵。我不願意去相信她是個雙麵人，可眼前的種種讓我不得不去想。
結果我再次被她看穿，“喂，小屁孩，你是不是在心裏詛咒我是個反複無常的雙麵人！”
我冷著臉盡量不讓自己尷尬，抬頭看著她，“你不是麽，你的好多行為比我還奇怪，因為我的行為隻要使用自閉就可以解釋。你的則不同，你好像還有心事，而且一直戴著不同的麵具，哪個才是真實的你呢，或者我從未見過真實的你？”
楚易的多疑讓我剛好可以將計就計，因為她的多疑並不純粹，更多還是在逗我玩，我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樣的效果會不錯，如果最後她說不是認真的那我也是，彼此彼此。
楚易坐直身子，很嚴肅的看著我，“小屁孩，我在你心裏就是個無理取鬧的神經病是麽！”
我低下頭，“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我最了解的女人就是我媽，我媽她很堅強也很善良，也不會戴著麵具生活。至於其他的女生，宋戀兒應該算得了解，因為她也沒有那麽複雜。別人不敢保證了，也許無常多變才是女人天生本性，隻是我少見多怪而已。”
我說的都是實話，可以算作大實話。接下來就要看楚易如何反應了，楚易並沒有繼續生氣，而是很快平靜下來，再次擺出長輩的派頭，“所以我說你就是個沒長大的小孩子，對女人簡直一無所知。女人天生感性，無論多麽嚴肅的女人也還是會感性，如果姑姑不感性就絕不會做出今天這樣的安排，早把你和我徹底分開了，你要知道她至少有一千種法子可以對付我們兩個，可以讓我們兩個再也見不到麵。但她沒那麽做，正因為她也是女人，也是感性的。還有她當著你的麵說出自己的童年陰影，你知道這對她這個身份的人意味著什麽嗎？要冒多大風險麽？你看起來的確有一些可信，可是絕對可信不到可以擁有楚雲人生隱秘的程度。”
“如果你覺得還是難以理解，那麽我再舉個例子，你媽媽的例子，首先我聲明無意冒犯，隻是做個簡單的女人化的分析。如果你媽媽足夠冷靜理智那麽生完你以後，不管你的情況如何都會馬上接著生第二個孩子，姬家早有高人給她算好了一切。可她因為你天生失聰而覺得對不起你，便擅自決定暫時不生第二個孩子，而且還一廂情願的決定要把你培養成一個正常的孩子，要你有正常人的人生。為此她甚至不惜徹底將你和唐家姬家所有秘密隔離，把你變成兩大家族之內的外人。最過分的是她明明知道自己的嫁妝意味著什麽，但最後還是不顧一切的要賣掉古畫替你治病，她的感性程度已經登峰造極了。那麽唐簡你告訴我，以你現今對唐家姬家的了解，這兩個家族的確已經衰敗，但是真的連給你治病的十萬塊錢都拿不出麽？他們拿得出，但他們不能拿，因為他們早看出你媽媽為了你已經變成另外一個人，已經瘋掉了。”
“在你眼裏心裏你媽媽是最堅強最閃亮最負責任的人，可那都是對你這個她最寵愛的獨生子來說，對於唐家姬家呢？我想不用我再提醒你自己也早已想清楚了。女人天生感性，誰也沒辦法改變。但同時我也承認你媽媽的確很勇敢很堅強，是個偉大的母親。”
楚易的分析完全出乎我的預料，更難受的是即便明知道她在詭辯可我竟然沒有辦法反駁分毫，因為她的詭辯之中時時處處都把我禁錮其中，身為當事人沒辦法去否認她說過的任何一句話一個字。她說的都是已經發生的事實，那麽她的詭辯就變成了鋼鐵一般的女人法則。一個男人也許窮其一生都沒辦法理解一個女人，哪怕是他最親近的人。
“你要來證明自己正常，一個神經錯亂者努力證明自己沒有錯亂，就如同一個醉酒者極盡表演之能證明自己沒有喝醉一樣，實際上你從第一句話開始就已經輸了。”詭辯並不是她一個人會。
楚易笑了，笑的很開心也很放肆，“小孩子，你早已是強弩之末不要死撐了，再厲害的小孩子也不是成年人的對手，如果你肯虛心學習說不定我還可以教你更多。”
“其實剛才說起你媽媽的事情我不是為了證明自己什麽，隻為了告訴你一個母親要想成為一個合格甚至偉大的母親必須同時放棄許許多多。姑姑的情況正相反，她選擇做一個女強人然後放棄了成為母親的權利。我有時候會想，十一歲那件事以後，我想的最多的就是，我這樣的女生以後還能有自己的孩子麽？原本發生那樣的事情我應該拒絕生孩子，因為萬一生了一個漂漂亮亮的女孩子還會像我一樣受到傷害怎麽辦？但你知道麽，恰恰相反，從那時候起我就一直有一個夢想，我一定要成為一個合格的母親，一定要生一個漂漂亮亮的小女孩。可我又從來不想結婚，不想戀愛，那個理想中的孩子仿佛空中樓閣一般，那麽不切實際，卻又總是會想著。”
“女人更多時候會沉浸在自我矛盾之中不能自拔，而且經常去幻想，因為幻想總是美好刺激的。幻想甚至可以成為一個女人的精神支柱，可以讓她一個人過的也很好。男人不同，男人也會幻想，可現實讓男人幻想過後就必須去艱苦的工作，努力成功。男人女人是這個星球上差距最大的兩種動物，之所以能夠相對和諧的生活在一起，隻因為兩者的互補而已。你可能單純的認為身為一個隱藏的富二代對我的生活和性格沒什麽影響，但其實影響都是隱形的，影響還是很大的。最大的影響就是讓我根本對金錢沒有任何概念，也不會有任何努力賺錢的想法，因為我家裏的錢幾輩子杜花不完，為什麽還要去辛苦的賺錢，何況賺錢並不是我喜歡的事情，非但不喜歡還很厭惡，從小就厭惡做生意賺來的錢。原因更簡單，如果我的父母不是因為隻為了錢離開我，我怎麽會遭到那樣的事情。你要記住，這個世界上大部分罪犯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人家每天都是準時父母接送的小孩子自然不會出事，罪犯也不敢。當然這件事我已經放下了，否則沒辦法如此侃侃而談。可放下了那件事不代表我就開始對金錢和家族生意感興趣，所以我一直在逃避，逃避現實，逃避金錢。”
“你個小孩子還天真的認為了解我，了解我的野心和潛力，也許我缺乏第二次刺激，特殊的刺激，讓我開始真正奮鬥努力的刺激。但是這種刺激什麽時候到來我不知道，能不能到來也不知道。甚至我並不擔心關於財產繼承的事情，哪怕我家裏和姑姑那邊我一分錢財產都拿不到，那又怎麽樣，我剛好可以徹底恢複自由，剛好可以重新回到大學校園做我的體能教練，順便讀個體育學博士出來，一輩子吃喝不愁。”
我看著楚易激動又平淡的樣子，忍不住走過去很認真的跟她握手，她緊皺眉頭，“喂，小屁孩，現在你不是你耍寶的時候，否則你距離第二次被打進醫院不遠了！”
我笑了，笑的很開心，“不是耍寶，而是我終於發現我們兩個為什麽在一起的時候很開心很融洽了，根源在於我們兩個骨子裏都是那種典型的小農意識，小富即安，根本沒有任何理想和追求。我所謂的人生理想，找到我媽這件事，其實嚴格來說根本不算理想吧，隻能是身為人子的一種本能而已。讓我吃驚的是你這個千金大小姐居然也如此小農意識，怪不得從一開始我就覺得你身上哪裏覺得很熟悉，原來如此，哈哈！”
楚易一愣，緊接著也笑了，跟我開懷大笑，因為從沒有一個人給她這樣一個精準的小農定位。然後她還追問，“那個，小屁孩，我沒有任何農村生活經驗，你能具體說說小農意識到底怎麽回事麽？”
提起這個我可不困了，決定徹底給大小姐上一堂憶苦思甜飯，“其實很簡單，你說人活著最重要的是什麽，首先一定是吃飽對不對？可是北朝黃土麵朝天的農民過去唯一的指望就是那點莊稼，還得看天吃飯，年景好了收成好了就能吃飽飯，年景差了就得出去打工補貼。可幾十年前哪有那麽多工作崗位給農民啊，農民一輩子都隻會一件事，那就是種地。沒有別的技術，沒有技術賺錢更難，是艱難的難，不是一般的難。所以農民守著自己的老房子，守著自己一畝三分地，經過千百年的勞作傳承，得出一條屬於自己的幸福準則，老婆孩子熱炕頭。意思很簡單，一個農民一輩子能吃飽穿暖然後娶個本村或者隔壁村的老婆，生兩個孩子，農閑的時候也不用出去奔波打工受氣，農閑的時候可以一邊在滾燙的火炕上抽旱煙，打紙牌，吃幾個凍梨凍蘋果，沒事再打打孩子，吼幾聲老婆。小日子簡直美妙的不行，於是這就稱為小富即安。”
楚易聽的很認真，農村和農民距離她的生活太過遙遠，就像天方夜譚一樣，因為人家祖上就是大戶，有商人，有讀書人，反正就是沒種過地。別說她，她父親祖父什麽的都距離土地很遙遠。她覺得反而更有趣，“我看過一幅漫畫，畫著一個懶漢在海邊一邊撿垃圾賣錢一邊躺在沙灘上曬太陽，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然後一個富翁上去教育他要如何努力賺錢成功什麽的，然後懶漢問富翁賺了錢以後呢，富翁說賺了錢以後你就可以像我一樣每天在海邊舒舒服服的曬太陽了。懶漢聽了撇撇嘴，我現在每天就在舒舒服服的曬太陽，那我還去吃苦去努力幹什麽？”
我忍不住歎息一聲，“唉，說來說去其實你楚易才那個長不大的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