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何才
不管是這樓上,還是那庭院,畫麵仿佛靜止,安靜的連樹葉輕微作響的“莎莎”聲都清晰可聞。
苓九呆楞在原地,過了許久,方才轉動僵硬的腦袋對著顧南承。
如果她的眼睛還是原來的眼睛,如果她的腦袋還是原來的腦袋,那包子臉上的小米粥好像是顧南承碗中的那一個。
她伸長了脖子,視線注視在那已經空空如也的白瓷碗,碗邊上還有幾粒小米粥的殘渣殘留,她不禁吸了口涼氣,又轉向那隔壁庭院的一行人。
“砰~”
窗戶一關,兩眼一閉,啥事沒有。
“誰呀,亂扔東西。”
熟悉的淒厲慘叫。
苓九背靠住窗戶,眼睛閉緊,小心髒跳動速度不斷加快,這有時候兩棟院子隔得太近好像也不是什麽好事,你看,今兒不就不小心把東西倒別人地界去了。
“關窗作甚。”顧南承手指修長,把玩起袖珍的白瓷碗不在話下,動作撩人的很,表情卻欠揍的緊。
聽到顧南承的這般問話,苓九不可置信的指向自己,冷笑道:“我關窗作甚?你說我關窗幹什麽,你剛剛幹什麽。”
顧南承恍然,沒有任何懺悔之心的說道:“手滑。”
苓九簡直要被氣笑了,神TM手滑!
就算兩個院子隔得近,但如此精準的以拋物線的弧度落在人頭上,那肯定是手上使了力氣,還耐心的觀察了一下角度,若是不小心掉下去的,那小米粥也是垂直落在牆邊上,怎麽可能是隔了一段距離的包子臉。
她錯了,她不該說包子臉可愛的,沒想到顧南承是個隱藏的醋缸。
苓九在這膽戰心驚的,顧南承反而跟個沒事人似的,還親切的詢問苓九是否要再去添一下小米粥來墊墊肚子,以及中午要吃些什麽,他去讓張婆子加菜。
“我不餓。”苓九有氣無力的回道。
“啊。”顧南承頷首:“正好,當時這小米粥也就熬了一碗,我還怕你餓著,既然如此,為夫也就放心了。”
隻熬了一碗,那你問些什麽啊!
*
何才,字有順,廣南府人士,一路北上,暫留永寧府城。
為何取字取“有順”二字呢?
因為自何才有記憶起,幹什麽都很順利,隨便投資一家小店,最後倒賺了幾倍不止,解決了家中短暫到可以忽略不計的經濟危機時刻;隨便寫一寫,就進了城裏最好的書院,入了最好的老師門下;隨便考一考,就算是難倒許多讀書人的童試、院試、鄉試他那都是輕輕鬆鬆的過了,於二十有五那年成為了舉人老爺,在廣南一帶可謂轟動一時。
可以說,他這短短二十五載過的是非常的順利又舒心,但這種順利在遇到一個人後被盡數打破,就像有一個天平,曾經全部倒在順利那一托盤上,但自那人出現在他的生命後,天平徹底的倒向了另一邊,何才的黴運接踵而至,已經嚴重到喝涼水都能把自己嗆到醫館去。
他一路北上,結交了不少各路人才,在永寧府城短暫的幾日,就與齊兄一見如故,相談甚歡,當然認識何才久了的人都知道,他與誰都是一見如故。
說來慚愧,因為一次意外他丟了身上大半的盤纏,與齊兄相談幾日後,對方知曉了他的難處,熱情的邀請他去家中暫住。
但齊兄怎就沒跟他說家中還有女眷呢?
若一開始就說了,就算他去城外的破廟與乞丐同住,也不會踏進齊家半步,畢竟男女有別,他何才又是個正人君子。
把包袱放入廂房的桌上,齊兄就告知他有午時沐浴的習慣,轉身匆匆離去。
何才自認為是個正人君子,端做不出窺人洗澡這等齷齪事,可人有所求,他又有所求,當然得滿足人家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要求。
要怪就怪齊兄去淨房沐浴竟忘了帶衣物!!!
那苦苦哀求的聲音隔了十幾米的傳到他耳中,聞者傷心,聽者落淚啊,任誰都不忍心拒絕,更何況何才這樣樂於助人的正人君子。
沒想到一出門就看見一個穿著粉色羅裙的女子,笑靨如花、嬌豔欲滴、不施粉黛,癡癡的對他笑著。
何才是正人君子,彬彬有禮的退讓幾步,溫吞詢問:“敢問姑娘是……”
女子嬌滴滴的笑著:“你是何公子?阿兄與我說過你,確實比我阿兄看起來更像一個讀書人,我阿兄倒像個鏢局的武夫,爺爺可嫌棄他了。”
事關齊兄的家事,何才除了笑著也沒辦法,正好齊兄在淨房又開始嚎叫。
女子聽罷笑得更歡,滿是歉意道:“麻煩何公子了,阿兄的屋子在那兒。”
謝過齊兄的妹妹,兩人一起去齊兄的臥房拿換洗衣物。
何才看著手中這一堆水粉的衣物,不知所措,一時無言,又看了看櫃內蛋黃的,深藍的,他不禁對齊兄的品味表示深深堪憂。
女子捂嘴輕笑,如明媚的春風:“阿兄的審美獨特了些,爺爺也糾正了許久,可有些東西刻在骨子裏後是怎麽也剔除不了的。”
何才深表讚同,一時對齊兄這妹妹有了不一樣的看法。
當對一個人產生某一點上的共鳴的時候,何才往往要以這個點論下去,不管對方是何身份、年齡、性別,腦子裏組織完一大段話後,何才正欲誇誇其談,這齊兄相隔十幾米的距離又開始哭哭啼啼的嚎叫。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說的就是何才啊,這要是換在以前,他保管要說完了心裏的話才舒服,但現在隻能獨自憋著去給齊兄送衣物。
他這剛扒在門上,一道怒罵聲響起,轉頭看去,一把巨大的掃帚逐漸放大,他瞳孔往裏縮去,手裏的衣服一丟,往旁邊躲去。
然後頭腦懵懵的接受一頓狂轟濫炸,聽到粉衣女子喚那人爺爺,何才是個尊老愛幼的正人君子,那必須也得跟著喊啊,誰知,那老道兒好像更生氣了,追的他更猛了。
四處躲藏的何才大喊“誤會”,被老道兒繞著院子追了幾圈,後麵實在是跑不動了,跪在地上求饒。
好不容易可以短暫的休息休息,一口氣沒喘上來這從天而降的黏稠東西是什麽!
不知道大周朝明令禁止不準高空拋物嗎!!!
真是倒黴透了的一天,還不如一開始就去城外的破廟與乞丐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