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走水
楊氏將手抽回，佯裝無意道：“無妨，娘孩子都生了，手長不長得好看也沒什麽重要的。”
騙人！
苓九垂著眸子，她知曉一個當繡娘的人一般對自己的手都是十分寶貴的，怎可能真的不在意。
苓九這幾日一直老實的待在家裏，幫楊氏幹完活兒後，就窩在房間裏撰寫著她的食錄，閑來無事的話就看著楊氏繡花，一看就可以發呆好幾個時辰，一雙眼睛怔著神，這小腦袋瓜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夜晚降臨，今夜的天昏沉沉的，月光也是黯淡無光，路上黑壓壓的，偶爾一陣風吹來，樹葉發出了難聽的沙啞聲。
苓九將燈點著，身上披著一件外衣，今夜異常的冷，想來離降溫也不遠了，這幾日得多去林子裏拾些柴火，免得這冬天不好過，雖說江南沒有北方那麽冷，但那氣溫也不是人受的，濕冷濕冷的，難受的緊。
苓九所寫的食錄茶飲這一塊已完成的七七八八，後麵她打算再接再厲，將一些前世所吃的美食盡數寫上去，有些雖然她也沒做過，但腦子裏還有幾分記憶，不寫實在是可惜。
這一寫，便不知時日，待茶飲全部撰寫完後，苓九伸了伸疲倦的懶腰，將筆輕置，滿意的看了看這絹花的小字，輕輕呼一口氣，將殘留的墨跡吹幹，接著便將這幾遝紙藏在一個大木箱子裏。
做完這些後，苓九就準備熄燈歇息，誰知外麵突然一個喊聲劃破了這寂靜的夜。
“走水了——”
“快點來救火。”
家家戶戶亮起了火光，許多人衣冠不整的跑出門去，眼裏皆是驚慌，一陣喧嘩聲響起，楊氏也從睡夢中醒來，披了件外衫就跑了出來，苓九也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將裹在衣服裏的秀發拿出來，急急忙忙的走了出來。
楊氏臉上露出急色，看見苓九出了房間，正欲趕她回去，誰想苓九連忙跑到院子外拉住一個急急忙忙提著水桶的大漢問道：“劉叔，這是哪走水了啊？”
那位大漢神色匆忙，迅速回道：“就前麵不遠處的那個劉二栓，叔還趕著去救火呢，這要是燒到別處就不好了。”
苓九剛點頭，大漢便提著水桶飛快的離開。
說來這劉二栓是小青村出了名的無賴，整日遊手好閑，啥活都不幹，早年間克死了母親，後來祖父母也相繼去世，前幾年父親也走了，家裏就剩他一個人，若是個性格好的，鄉裏鄉親之間自然會接濟一二，但偏偏劉二栓小時候被自己娘寵溺著長大，為人十分令人不喜，整日遊蕩在各個村子裏，隻要被他經過的地方，必定是會少了東西，但大都不是什麽值錢的玩意，大家也沒太在意。
楊氏聽到離自己家不遠，也連忙提著木桶舀了一桶水去救火，走時還對著苓九交代道：“你快些回屋裏去，外頭涼，等火一滅，娘就回來了。”
苓九話還沒說，楊氏便提著桶子跟著人群一起走了。
有些無奈的搖搖頭，苓九準備去廚房給楊氏做點點心，想必楊氏回來的時候肯定會餓了。
但在苓九轉身的那一刹那，她好像看到在院子旁邊另一邊的林子裏有一個黑影一閃而過。
苓九神色一僵，立馬又恢複正常，假裝沒有注意到，神色如常的按照原先的思量進了廚房，開始起火，揉麵。
整個過程看似隨意，但其實苓九的身子一直緊繃著，她很清楚的感覺到有一股視線在一直打量著她，也許是因為苓九吸收了原身的一些精力，導致感知方麵要比常人敏銳些。
過了一會兒，那道視線終於消失，苓九暗自鬆了口氣，腦袋便又開始亂七八糟的東想西想了起來。
她不禁思忖這次走水會不會是剛剛那個人做的？但很快她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劉二栓雖然人是無賴了些，也得罪了不少人，但還不至於要了他的命，也許真是個意外，但苓九還是覺著哪怪怪的。
將酥餅起鍋，裏麵夾了一些果醬，是苓九昨日做的，今兒正好給用上，在家又坐了一會兒，見楊氏還沒回來，苓九有些擔心的在房裏來回踱步，強逼著自己又等了一會兒，人還是沒回來，苓九終於坐不住了。
推開門，一路小跑著來到那間著火的屋子前，此時那棟房屋外站了一堆人，各個衣冠不整，房屋最後的一縷火苗被一大漢一桶水潑滅。
苓九擠過一群人，來到楊氏的麵前，擔心的看了看，楊氏搖頭，安慰的摸了摸苓九的小腦袋。
放下心來的苓九便開始將視線轉移到別處，原本兩進的屋子已被完全燒毀，很多柱子、牆壁都被燒成了木灰，留下來的幾根柱子也是黑漆漆的，上麵還冒著幾縷黑煙，隻見前麵的那中年男子伸手輕輕觸碰了一下一根橫放的柱子，沒想到立馬成了灰，周圍的人皆是咂舌，苓九也是，這火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楊氏感慨道：“這火燒得是真的旺，半天才給滅下來，若是晚來一步，沒準旁邊的幾棟房子也幸免不了，不過幸好，這劉二栓當時起夜，人倒是沒事。”
苓九聞言，朝那中間一把跪在地上的人望去，長得猴尖嘴腮的，此時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喊著，嘴裏不停的念著他的房子。
旁邊有人安慰道：“房子沒了還可以再建，人沒事兒就行。”
倏地，劉二栓突然像是嚇傻了的哆嗦道：“完了完了。”
有人皺眉，不耐的開口：“什麽完了完了，你人不還在這兒嗎。”
話音剛落，便看到還在廢墟裏張望著的一個人突然跑出來，大喊道：“死，死人了，裏麵有人燒，燒死了。”
眾人大驚，苓九更是升起一股寒意，她想到了剛剛在家裏看到的那抹黑影。
“劉二栓，你家裏咋除了你還有人啊？”
眾人也是一臉疑色的望過去，劉二栓似乎是被這麽多人注視著，頓時嚇得話都說不利索：“我，我，前幾日我在村外的那條小河邊撿到一個，一個人，那人似乎受了傷，他給了我一大袋子的銀子，讓我給他買些藥，再順便在我家住上一段時日，我哪知道會搞出這些，這人一定是個掃把星，呸，我劉二栓好心救他，他居然把我房子搞沒了。”越說到後麵，劉二栓的麵部表情愈發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