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本世子做的
陸長籍進到院里的時候，謝氏都已經穿好了壽衣。
陸青瑤給她點了妝，使得謝氏看著只像是睡著了的模樣。府里的下人都穿上了麻衣，這還是周管家派人馬不停蹄去店裡買來的。
「我去院里換身衣裳，嬤嬤先看著我娘。」
陸青瑤站起身，眼前驟黑，她緩了會才同季菀兒一道朝外走去。
才出屋子，便見到陸長籍朝此處跑來，頭髮都跑散了。
「瑤兒，娘呢？」
他喘著氣問道，陸青瑤垂下眼側過身，陸長籍渾身一震，大踏步越過陸青瑤進了裡間。
「大公子。」
周嬤嬤擔憂得迎上前去，陸長籍躲開她撲倒在床前，他碰了下謝氏交疊在腹間的手，冰涼刺骨。
「怎麼回事？周嬤嬤，我娘怎麼了？她晨起不還好好的！」
陸長籍站起身喝問道，陸青瑤抬腿跨過門檻。
滿府素縞，下人們忙碌著取下各處的花燈，沒有麻衣的都小跑著去換素衣。
謝氏的死來得如此突然，叫陸青瑤到如今還有些緩不過神。
楚衾去附近成衣店買了套素裳便朝陸宅趕去，楚翊先一步入了府，他沒有走大門，而是直接跳入院牆，便見到陸青瑤渾渾噩噩朝院里走去。
紅柚先一步小跑著回院里取衣裳，陸青瑤在看到那身白色的素樸裙裳時苦笑，趙明珠說她先前穿得像服喪的，如今她真的要穿過去的衣裳送謝氏走。
不知道陸長籍會想些什麼？她所說的夢裡可沒有這件事，他是不是會怨自己，因著自己改了劇情，就把娘親送上了死路。
「姑娘。」
要給陸青瑤換衣裳的紅柚哽咽著聲音喚了聲，陸青瑤愣了下，回過神張開手。
季菀兒站在一旁，見到眼睛里毫無神採的陸青瑤有些擔憂，但她又不知該如何寬慰陸青瑤。
陸進書急匆匆回到府上時，周嬤嬤已經將府上都打理得差不多了，靈堂的布置，府上下人穿著的麻衣，喚人去各家報喪等事，都做得有條不紊。
他沉著臉，疾步走在路上，只覺得各處掛的白綢都刺眼得很。
謝氏竟然死了，還是他兒子殺的。
才剛進門，門外指點的人幾乎都要朝宅門扔瓜果皮了，這麼短時間，陸遠恩殺妻的消息就傳得人盡皆知，定是有人故意的。
陸進書前腳剛要踏進靈堂，後腳管家就急匆匆的來報。
「老太爺不好了，謝家報了官！衙門來了人要帶老爺走！」
「大膽。誰給鄭綺白的膽子，敢來我太傅府抓人。」
陸進書轉過頭怒喝，他還在呢，小小衙門就敢帶兵上門抓人，他謝氏不過賤商，竟然就敢來招惹他太傅府。
陸青瑤站在棺木邊，聞言頭也不回的聲音清脆響亮：「祖父息怒，是我給的膽子。」
陸進書猛地轉過了身，他死死盯著陸青瑤，只見陸青瑤一身白裳，頭上只戴了朵白花，不施粉黛略帶憔悴，這副打扮同過去相仿，那抬起的眼眸卻是換了個人。
她看著陸進書，對身後震驚的管家說道：「去，把人送去給官兵，別鬧得難看了。」
陸長籍也站在棺木旁，一動不動，似是沒有聽見幾人在交談。
陸進書氣得臉上的褶子肉都在顫動，他三步並作兩步上前，然而陸長籍卻有了動作，他站在了陸青瑤跟前，面無表情。
「你們兩個孽障、孽障！」
陸進書踏足嘶吼，口水都濺到了陸長籍的臉上，陸長籍瞥了他一眼，拉著陸青瑤又退了些，站到棺木邊。
陸遠恩的求救聲忽遠忽近響起，隨後越來越遠，想來是被官兵帶走了。
陸進書指著陸青瑤喘著粗氣，胸口起伏的厲害，「你如此對待你父親，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嗎？」
陸青瑤沒有理他。天打雷劈？她做了正確的事，為何會遭天打雷劈。
「你們這是自毀前程！你知道外頭的人會怎麼說你們嗎？你個蠢貨，不孝女。」
陸進書破口大罵，眼前陣陣暈眩，兒子毀了，孫子也要將自己毀了，他陸家要亡。
「是謝家報的官。」
是她通知謝家去報的官，有件事周嬤嬤沒說錯，好歹她得顧及自己的名聲。
陸青瑤輕飄飄一句話使得陸進書呆愣住了，只見陸青瑤又看向他，面色不虞，「祖父可顧著些太傅的體面吧，這裡是靈堂，您就莫要在此處大吵大鬧了。」
活像個潑婦。
陸青瑤回過頭，接過丫鬟的紙錢，蹲下身一張張扔進盆中。
陸進書有些恍惚，才剛的靈光一閃竟然又叫陸青瑤一句話給滅了。
如果陸青瑤因著此事失了名聲，那鄴王府還能叫她去當世子妃嗎？陸青瑤要守孝三年，然而世子年紀不小，只怕太後頭一個就不答應，那這婚約不就……
三皇子那邊也就能更順利的抱得美人歸了。
他眼睛滴溜溜一轉，竟然想起才剛進府前心腹下人的稟報，他冷笑一聲，全然不顧自己是在兒媳的靈堂之中。
「你叫人亂棍打死了下人，你好狠的心啊。」
陸青瑤垂著頭沒有說話。
陸進書便繼續道：「你還氣暈了你祖母，綁了你的父親，如此大逆不道的女兒家，愧對世子！」
「祖父可莫要冤枉我了。祖母是因著父親才氣暈過去的，我第一時間便叫人將祖母送去了院子。至於打死的丫鬟，和被綁的父親.……」
陸青瑤抬頭表情淡淡地看著陸進書，「誰告訴祖父是我做的了？」
「不是你是誰！」
「是我。」楚翊出現在院門口，一身玄衣看著陸進書。
陸進書轉過身，身體僵硬，怎麼又是這廝。
「陸太傅別擋在這了，擾著謝夫人安寧了。」
楚翊邁步朝堂內走，陸進書被他推得晃了一下，便見楚翊走到陸青瑤身邊，蹲下身陪她一起燒紙。
「世子，你這於理不合！」
陸進書咬牙切齒，楚翊抬眼看了下他，他便朝後退去。
正待再開口找回點場面，又傳來女聲打斷了他：「我哥哥有什麼理同你講。果然，太傅能養出個殺妻的兒子，本身也不是什麼好的。偌大的太傅府，出了這檔子事，只有嫡長孫和嫡長孫女在這，也不知貴府的老夫人和其他姨娘孩子都躲哪去了。」
楚衾一身白衣走進靈堂，路過陸進書時停下了腳步，「那些御史明日該參太傅一本才是，若是沒有，本郡主就該親自去宮中說道了。」
有老話說得好，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碰到鄴王府家的兄妹，陸進書就是扯出萬般道理都抵不過他們一個眼神。
就算兩兄妹在此於理不合，傳到外頭百姓也只會說二人是真性情。
陸進書甩袖離去，更覺權勢動人，若他是右丞相，若他陸家得聖寵，今日這二人哪敢這般欺他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