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金符與匕首
關關對著那隻畫著不倫不類的彼岸花的花燈發呆。
那天在清洹河畔賞了花燈,又去了嚴閏之宴請的聚會後,她那枚自出生就戴著的金符就有事沒事顯示出異常。
關關拿著星輪左思右想,“明明這枚金符探測不到任何氣息,為何時不時的發熱起來。好生奇怪。”
她試著回想那天在亭中發生的事,那是自己第一次感應到這枚金符的異常。
此後這枚金符戴在胸前,偶爾也會有一些微溫的感覺。
但第一次感覺到與金符有某種神識的連接,應是……
在亭中猜玉鉤的時候。
接著,那把匕首就差點自己刺傷了司馬粼。
奇怪,難道這把匕首恨極了司馬粼,自己就要取他性命?
不對吧,懸針匕首明明就是司馬粼扮成阿顧,在自己入乾歡殿前送到客棧的。
試問一個正常半妖,想自裁為何要多此一舉呢?
而且……自己第一日入乾歡殿,還沒見到司馬粼的臉之前,就打定主意要用這把匕首刺他,可那時這匕首卻根本毫不配合啊。
又看了眼花燈,想起之前卯足了力氣要刺死司馬粼自己逃走,覺得一陣窘迫。
“看來,金符和匕首那個時候還沒有任何聯係,在亭中它突然像活過來了似的,是不是巧合,”關關想,“說不定可以再試一試。”
她吩咐奴婢將寢殿的門關上,悄悄又拿出懸針匕首。
金月符是一直戴在胸前的。
乾歡殿的宮人大都知道,太子妃喜歡弄些玄虛之事。
這在哪個朝代都是登不了大雅之堂,隨隨便便就得給諸了九族的,誰讓太子妃出身永德侯府,又被太子天天捧在手心上……
奴婢恭敬地關了門。
關關確認寢殿裏沒人,在案幾的一角以清水畫了一個簡單的通靈符陣,將匕首置於其中。
符陣的位置離案幾邊緣有一段距離,不是外力匕首不會掉落。
放好後她閉上眼睛極力回想,“那天匕首發生異常之前,我在想什麽?”
“紈絝世子嚴閏之,正提議眾人作藏鉤之戲。”
說話的是關關腦海中的另一個自己。
為行占卜之術,她必須時常深層地沁入自己的意識,有時她閉眼在腦海中勾勒一個自己的樣子,仿佛是在真實世界裏一樣,與這個幻想的自己,一問一答。
這一問一答中往往能理清楚許多錯漏的信息。
她回憶著那天晚上亭中的酒宴,仙樂飄飄宛如空中樓閣。隔江望去從下往上,江中燈影,亭下行人,亭中影影綽綽的是盡歡的賓主。
她看到了自己跪坐在司馬粼的旁邊,司馬粼懶散側臥,嚴閏之神色戲謔,雙手握拳,三人身後眾人宴飲作樂,白七郎的眼神望向司馬粼。
司馬粼望著她自己。
而她正皺著眉在思索什麽。
“你在想什麽,為什麽不快些猜一個答案。”她問。
跪坐在那裏的她自己沒睜開眼,搖頭說,“這玉做的鉤好像變成兵刃了,寒意逼人。”
嚴閏之的手裏汨出鮮血,玉鉤果然變成了一件小巧兵刃,刺破他的手掌,嚴閏之神色不變。
“你說得對,”她以旁觀者的身份走進了亭中,身後宴飲的眾人聲音漸漸微弱得不見,隻剩她自己與那個想象出來的自己在對話。
“那你仔細想想,你認識他手裏的這件兵刃嗎?”她掰開嚴閏之的手,血流如注,他頓時驚嚇得往後跌坐而去。
眾人湧上去查看嚴閏之的傷勢,隻留那個跪坐的關關和旁觀的她自己在亭中一角,如潮水退後兩塊留在沙灘的石頭。
跪坐的關關拿過那隻小鉤,擦幹了血,樣子竟然很是優美。
銀鉤下麵是一個穗子,上麵綴著一點紅玉。
這不是殺人的兵器吧……太精巧了,倒像是一件配飾。
“認識。”那個跪坐的關關雖然神態還茫然但一下說出這兩個字。
“第一次見到,是在哪裏?”旁觀的關關繼續追問
“不記得,不記得。隻知道見過。”
“再想想,為什麽會對它感興趣?”
“因為……”那個跪坐的關關想起了什麽,“因為它挺好看,就像一件珠寶。”
“所以你就拿起了它?”
“應該是……”
“旁邊還有誰?”
“還有……”
啪一聲,有東西掉落的聲音。
關關睜開眼,汗早已濕透她額發。
往案幾的方向看去,懸針匕首掉到了地上。而她的胸前,那金符在微微發熱著。
關關有一種可怕的猜想,但這猜想必須通過實際證明才行。
她將那金符從頸上取下來,以清水重新畫了符陣,這次畫的仔仔細細,雖然手指在不停顫抖。
畫好後,水還未幹時將金符和匕首一起放在符陣之中。
她兩手交疊放在胸前,凝神靜思,金符是她貼身之物,這時還帶著她的餘溫。
這次她浸入的是剛才那枚小銀鉤的“意識”,既然幻想的那個關關說她認識,那自己也一定認識,一定在哪裏見過,不然匕首不會發生相同的反應。
這一切離奇詭異,毫無道理,換做從前她不會嚐試去解,甚至不會注意。
但現在的她已經不同,見多了荒唐,相信了絕處逢生。
“銀鉤被我看見,拿在手上,這枚銀鉤真是漂亮,完全不像兵器,”她想著,“銀鉤,懸針匕首,都是兵器,和我的金符在一起,你們能聽到彼此的話嗎?能聽到我的話嗎?”
一邊想,一邊保持著閉著眼睛,將右手掌覆蓋在金符之上,過了這麽一刻,這枚金符的溫度竟然沒有降下去。
關關在腦海裏用無形的筆描繪那枚銀鉤的樣子,慢慢地看見鉤刃上泛起藍色的光。
這是什麽神奇玩意兒。
突然,她感到一陣撲麵而來的吸力,好像要把自己吸入麵前的一張網中。
好像有力道把她的手按在這個案幾的清水符陣上,不讓她放手一般。
“糟了,這光不能盯著看。”關關反應過來,想睜眼卻睜不開。
她的身體像不受控製一般,手朝案幾按下去,忽然那案幾的堅硬消失,像是陷入到軟綿綿的沙裏一樣。
一隻大手用力牽住了她的手。
即使隻有一瞬,她也萬分確定,那握力是來自另一隻手。
驚得她大叫一聲,“是誰?”
沒有回音。
她睜開眼,金符燙手,案幾上的清水幹了,符陣不見了。
懸針匕首如豎,懸在空中,啪一聲掉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