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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大司命府

  自從浮菱澤畔拜祭母親之後,白瑉感覺,自己這幾日在仙庭過得很是渾渾噩噩。


  他在天權星君富府上的時間,漫長得連自己也記不清了,但是他一直不能確認,淩霄殿的那個仙帝,究竟是不是他的父親。


  上了仙庭他才知道,仙帝多年以來沒有納過別的妃子。


  如果他和自己的娘曾經刻骨銘心,如今又**太平,魔尊已被封印……


  如果這一切確如表麵所見,那麽白瑉想不到任何理由,可以阻止一個男人去找他心愛的女人。


  或許,他根本不愛雲箋。


  那樣的話,自己與他相認隻會徒添危險。


  對仙帝之子這個隱藏的身份,白瑉有著複雜的感情。所以他一直謹慎,未有動作,並試圖用自己的才智接近仙帝,尋找真相。


  千百年來,他在天權星君背後,為仙帝所作籌謀,不計其數。而直到大約半月以前“嫁衣鎮玄冥”之時,他才恍然有了一點線索。


  那個被他設了個圈套的玄冥少尊主,在洞冥台初遇之時,她周身的幻容術並未全然褪去。即使旁人看不出來,但這瞞不過白瑉的眼睛。


  因為,她易容未褪的樣子,竟有些相肖自己母親當年。


  這個玄冥少尊主的草包名聲,**皆知。世人隻道她淺薄無能,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自然無人會去細究。


  但白瑉何等人物?也許是她恰好易容成雲箋的樣子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總覺得蘇彌雅身上充滿了無解的矛盾。


  她實則聰慧過人,這一點白瑉早已看穿。


  有時候,人是可笑的,隻相信自己所願意相信的。就像**中人人皆知的那本《草包美人傳》,流傳得多了,也就無人會懷疑,這先入為主的印象究竟是不是真的,又源從何來。


  白瑉卻早在她在文經閣選擇嫁衣的那天,便依據她的前後反應推測出,這位玄冥少尊主,千百年來根本是在裝蒜。


  這並非什麽奇招。誰又不會在某些時刻,多多少少裝一回蒜呢?

  隻是許多矛盾,在白瑉心中千回百轉,他實在看不透。


  比如玄尊為何不授她玄冥淨焰?仙帝為何急著封她為上仙?北戰神,本為附禺劍所化,卻為何對她如此傾心?

  又比如,她明明隻有三千歲,**史籍所載,二十萬年前因月老丟失紅鸞星,**禁止慶祝中春節。而佛祖給她的賜名“蘇彌雅”恰好是圓月之意……


  白瑉百思不得其解,因此事幾乎毫無線索,他也隻能冒險一試。這次水麟珠一事,便是他計劃中的一環。


  他特意向錦胥提議,讓她趁玄尊大壽結交玄冥少尊主,並道此人頭腦簡單,易受蠱惑,以後或可作為棋子助她奪權。


  實則,是借錦胥之手,鋪設此局,用水麟珠試探蘇彌雅是否為仙身。


  白瑉此計原本隻是抱著不妨一試的想法,並未料到自己有此運氣,蘇彌雅竟真的是仙身,並非玄尊親女。


  而自己,可能是除了玄尊之外,**中唯一知道這個秘密的人……


  要知道**中某一生靈的精元究竟為何族,除非用另一本族生靈的精元來試探。但對於絕大部分生靈來說,哪怕分出一絲精元,都會灰飛煙滅,是以這種試探太為殘忍,無人可為。


  當年的仙帝隍及,修為深不可測,已經達到了可以分離自身精元的程度。所以他注入水麟珠中那一絲精元,使得水麟珠成為了便是不可多得的,可以用來試探仙身的物件。


  本來,按雲箋所示,白瑉應該持水麟珠去與隍及認親的。但這麽久以來,白瑉已經了解現在這位仙帝的性情。


  仙帝十分多疑,就算自己持水麟珠站在他麵前,自證仙身,他想不認自己便可以不認自己。


  於是白瑉孤注一擲,將水麟珠押在蘇彌雅身上。至於之後如何在仙帝麵前自證,他另有計較。


  如果不是這樣的身世,白瑉可能真的隻是浮菱澤中一尾普通的白蛟吧……與鴻城中其他酷愛詩詞書畫的妖族公子一樣,每日吟詩作對,乘興而來盡興而歸。


  “清風霽月,對酒當歌,那才是我心之所念的生活,”白瑉心想,“可惜因緣際會,從來不肯青睞於我。”


  錦胥告訴他定淵閣中靈力增長的秘密後,白瑉醉了一夜,又沉思了好幾天。


  他心裏終於有了一個猜量,一個他甚至不願相信的猜量。


  以玄尊的修為,他的靈力完全可以靠正當的修煉來增長,速度想必比“聚金爐”之類的法器來得更快。


  如果這些增長的靈力,非是用在玄尊自己身上,那便說明定淵閣之中,存在著一個依靠靈力滋養的生靈。


  而仙、妖、魔、玄靈各族中,隻有仙族可以擁有無極之壽。即使精元離體,仙體也可以靠靈力滋養而不腐。


  其他各族,精元一旦離開肉身,即使以靈力傾注其中,也是無用的了。


  所以,白瑉猜想,定淵閣中很可能正滋養著一具仙身。


  而這具仙身究竟屬於何人,和蘇彌雅又有什麽關係,白瑉想來想去,覺得隻有一種可能。


  仙帝曾有一位妃子,懷了公主,那件金絲落霞嫁衣便是為這位公主所製。隻可惜後來仙妃殞命,小公主還未出世便胎死腹中。


  但假如,仙妃殞命之後,有人以強大的靈力滋養其仙身不腐,那麽腹中胎兒,也可以依靠這靈力滋養長大,直至出生……


  是了,蘇彌雅的生母,誰也沒有見過。


  不管《玄冥豔史》怎麽編寫,那位傳說中玄尊的妃子,卻根本於**之中查無此人……


  不論玄尊和那位仙妃是何關係,蘇彌雅,很可能便是那位仙妃腹中的公主。


  而這樣一來,自己和她便是……


  異母兄妹。


  這便是白瑉絕不願意相信的事。


  即使他知道,蘇彌雅已經被賜婚給北戰神,他也知道她與北戰神兩情相悅。


  但他無法接受,她是自己的妹妹。


  雖然所有這一切都是猜測,但白瑉有種大廈將傾的預感,此事若追查下去,恐怕隻能使自己更加傷心而已……


  千般愁緒隻能借酒來消,白瑉持著酒盅,邊走邊喝,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到了哪裏。


  忽地,眼前迷迷糊糊地出現一座廢墟般的建築。


  “笑話,”白瑉探扇,醉醺醺地對著空氣喝道,“你這屋舍,也是成精了麽?仙庭之中,怎可有如此殘破之地。毫無廉恥!”


  對方隻是一間府邸,雖說殘破得不正常,但也是不會說話的。


  白瑉道:“本公子問你話,為何不答?你這破屋,也要和本公子對著幹麽?”


  那府邸自然又是不答。


  白瑉有些氣惱,道:“倒看你這破宅鬧些什麽玄虛!”


  腳一踹,門便開了,門裏麵也是一片蕭條破敗,似是從來無人居住過一般。


  白瑉往庭中走了幾步,之間那邊有一個偌大的圓球狀的機括,掩在灰塵之下。


  用酒將灰塵澆開,隻見那機括上對應的竟是空中星宿之形。白瑉好奇地將那機括一推,竟兀自轉動起來。


  白瑉本就頗有醉意,這時望著這轉動的星宿機括,眼中仿佛真的看到滿天星鬥旋轉一般,不由得頭暈目眩,倒地便睡了過去。


  一陣風起,將那破宅被白瑉踹開的門又關上了。


  那門上有塊不起眼的牌匾,上麵的字跡剝落,幾乎不可辨認。


  不過如果仔細看的話,那是六個大字:大司命仙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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