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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緣起

  蘇彌雅隻覺得自己這連番推理甚是巧妙。在她看來,這一來二去,欲說還休之間,便是彼此心意相通了。


  她素來喜著紅衣,是有原因的。


  師父廣元子一千五百年前授她潛龍之技,以免冥界在**風頭太盛。


  雖說古往今來權術智謀大同小異,聲東擊西、收斂實力以避鋒芒之類的做法,放之四海實屬尋常。即使是凡俗娘子上街市買些菜肉,不也謊稱自己帶少了銅錢,向鋪主討個實惠價格。


  她是玄尊之女,就算幾千年幾萬年地背著個秘密,就算再加上這一點名聲上的犧牲,也實在算不得什麽大事,反而是頗為美好的一種負擔。


  因為,她這條潛龍還隱於冥界,說明**還未生變,錦囊妙計還未到用時。現在**太平,她本就可以做爹爹膝下的寵女,所謂嬌縱蠻橫,隻需誇張演繹罷了。


  若說蘇彌雅活到現在,真的有什麽煩惱的話,那便是很多事情都需違背本心而行。


  她修習靈力,是在晚上跟著廣元子。玄冥二少加起來也打不過她,她卻隻能在比試時強壓靈脈,佯裝輸給他們,還要受他們取笑揶揄。那些提親不成的被爹爹殺了,她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僅如此,還得日日提醒自己,別忘了故意生氣摔碎幾樣寶物法器。


  所以,她素來喜著紅衣,配一身琅琊,也並不全是為了演繹自己所謂草包美人的奢靡形象。


  紅衣似火,便是在這以數千萬計的漫長年歲中,可以使她那顆過早變得麻木的心,也能夠為之一振的一點小小光亮吧。


  而麵前這個皓衣如雪的白狐公子,不知怎的,她覺得他一定是個心思頂純淨無邪之人。隻有這樣的人才擔得上這一身白衣的清雅。這樣想著,蘇彌雅竟對自己未來的丈夫不由得心生羨慕。


  蘇彌雅清了清嗓子,道:“公子知道我是誰,甚好。吉日未到,公子不便言明,是為我的清譽……是怕冒昧了我,也甚好。其實,你蓮華心丹都收了,此處隻你我二人,公子大可不必不必拘禮。”


  祁川想,這女子身為竹舍主人,牆上畫中的詩句想來不是她本人所作,便是他人贈與她的。詩中除了愁緒還頗有情懷,她定不是尋常女子。


  她所說的吉日……最近冥界的吉日便是玄尊大壽了。至於冒昧、不必拘禮的意思,想來是因為玄尊大壽,四海生靈皆聚於此,他是三清天的人,如不是身負此傷,本不應在冥界盤桓,更不應收蓮華心丹,以免三清天落人口實。玄尊將自己安排在九行泉邊這非凡女子的住處,原來有此深意。這女子說不定是玄尊的得力手下。


  祁川向扮成雲箋的蘇彌雅揖手道:“多謝姑娘。實不相瞞,那蓮華心丹我適才已服下。所以這幾日還需在府上叨擾,姑娘莫怪。”


  蘇彌雅心想,不愧是讀書人,想與我同住幾日,說得這麽文縐縐的。這般本事,便是奚風青丞兩位哥哥也技不如人啊。


  當下道:“這個好說,叨擾多久都行。”拉起祁川的衣袖,往屋中走去。


  祁川並未料到這女子的待客之道如此熱情,竟直接上手扯自己衣袖,不由得一愣,當下隻是站著不動。


  蘇彌雅笑道:“公子許是忘了,玄冥與外界節氣相反,現下正是峭寒時節,你剛服了蓮華心丹,不怕反噬的話,盡管在院子裏站著好了。”


  祁川定了定心神想,玄尊對自己甚為和氣,待客又果然周到。通曉蓮華心丹藥性的必是玄尊親信無疑,玄尊許我在她這裏靜養,自然再妥當不過。於是道:“確如姑娘所言,那便有勞姑娘。”


  兩人進了屋,蘇彌雅一眼便看到東邊牆上的畫。她初見此畫,以為是別的女子,正要失望,忽然眼光一瞥桌上的銅鏡,才恍然想起,自己現下正化成了畫中的樣子。


  是了,現在的玄冥,正是春寒未了時。正是因為這未了的寒意,片刻短暫的春光才更顯可貴。


  此時,此刻,這春光就那麽正好,端端地灑在銅鏡上。鏡中美人,畫中美人,還有看著她的那個人。


  風停了,竹林也識趣地悄不作聲。蘇彌雅聽見那個撲通、撲通的聲音從胸口傳來,她略帶驚慌地抬眼,看著她的那個人,此刻也聽見這聲音了嗎?

  原來,他剛才猶豫著不進屋,就是為了把他們初遇時自己的模樣,用靈力畫在紙上,掛在牆上。


  她喜歡這樣含蓄的表達。兩位哥哥說過,他來提親,不過是一人一傘就來了。


  可惜……蘇彌雅又想,他借畫傳情,卻是一個誤會,她並不長這樣。不過也很美,絕不會令他失望。而且他們幻川的,本來就通變化之術,大概對女兒家變來變去的模樣,隻覺得習以為常吧……早知道他已猜到自己是玄尊之女,這易容術就可以免了。這樣的話,此刻牆上掛的,便是有著自己真容的畫像了。


  上回說過,動了情愛的男女,總是有那麽幾分癡傻。


  竹舍中這兩人,便是符合此種情況了。


  幾句話的功夫,兩人腦中都發展了一出戲,一出與對方全然不同的戲。


  蘇彌雅喜歡這公子,她心裏當然是知道的。隻是祁川萬萬沒有覺察到自己心意的變化。


  他隻是一把劍而已,應該是一件沒有生命的物件。他隻此一生,沒有前世,也沒有來世,更不會有情愛牽扯。佛祖以物化生,向來是這樣的規則。


  隻是有時,規則也有意外。


  鏡中美人轉過頭來,淺笑看著他。這下他看清楚了,為何覺得她和畫中不同。


  她的眼睛,迎著這春光,竟隱隱泛出赤金色的光澤。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他突然想起在人間聽過的一句詩。


  這是嫁娶之詩,是他看著她的眼睛,腦子裏想起的唯一一句詩。


  一個是三清天的北戰神,一個是日後的玄冥之尊。


  天元四百三十萬九千九百九十五年,九行泉邊乍暖還寒的春光裏,她還以為他是上門提親的白狐公子,他也遲鈍地以為她隻是自己短暫相識數日,之後便再也不會相見的人。


  他們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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