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算賬（十）
再荒唐，她也不可能拿這件事來開玩笑嚇唬人，更何況張明玉從來都不是一個荒唐的人。
張老爺震驚了一會兒後，回過神，下一句話就是：“這個你婆母和聞沉他們知道嗎？”
張明玉抿了下嘴角，垂下眼簾，讓人看不見她眼底的情緒，“知道。”
張老爺問道：“那他們就沒有對你說什麽？有沒有對你不滿，欺負你？”
張明玉搖頭，“什麽都沒有，他們都還是對我很好。這件事……其實是他們瞞著我的，不想讓我知道，怕讓我傷心……到現在他們還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了。”
聞家的院子又不大，就巴掌大的地方，那麽長的日子，就算蘇氏和聞沉瞞得再好，又能瞞多久呢？
再說張明玉本來就是一個看似粗枝大葉，實際在某些事上很細致的人，一個能在張家這麽複雜的地方都能活的好好的人，能夠遊刃有餘的應對姨娘們和庶出的兄弟姐妹們的算計的人，這麽一點兒小事都還能發現不了嗎？
這話有些繞，但張老爺和文姨娘他們都聽懂了，有些詫異和驚訝，沒想到出了這種事情，蘇氏和聞沉竟然依舊對張明玉這麽好。
張明玉也是同樣的感慨，對蘇氏和聞沉的情意更加深厚了，恐怕這個世上，除了她親娘之外，對她最無微不至細心體貼的人，就是蘇氏了吧，連張老爺也未必能做到蘇氏這個地步。
張老爺歎息的點了點頭，“你眼光不錯，沒有看錯人。難怪你當初執意要嫁去聞家……哎！”
文姨娘收起了心裏的震撼和嫉妒，不屑的拉扯了一下嘴角，“老爺，你這話說的未免也太早些了吧。這才剛知道這件事兒呢，大夫也說了隻是可能，而且大小姐的娘家可是咱們張家，為了些子虛烏有、還沒有定論的事情就翻臉，聞家那麽精明的人怎麽可能這樣做，現在稍微示好一些，不就讓大小姐對他們更加死心塌地了嘛！”
文姨娘就是專門來潑冷水的，毫不客氣的打擊破壞張老爺和張明玉對聞家的好感，“現在在大小姐麵前討了好，讓大小姐和老爺你多多幫扶他們一下，等過個幾年，聞家的生意也越做越大了，然後發現大小姐真的不能生孩子，到時一翻臉，就算不至於休妻另娶，但多納幾房妾室，大小姐又能拿他們如何？到那個時候，大小姐隻有一個女兒，妾室們卻生了一堆兒子，聞家的家業最後都落到了庶出子的手裏了，大小姐氣死也都沒用了。”
文姨娘一通話一氣嗬成，張口就將張明玉後麵十幾年、幾十年的生活情況都給預想了。
而在文姨娘說這些話的時候，張明玉不發一語，隻莫名的帶出一絲笑意，看得文姨娘背後發涼，毛骨悚然。
“你、你這麽看著我做什麽？”文姨娘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說的太直白，又把她給刺激到了，趕忙後退幾步，離張明玉遠遠兒的，“我說的可都是實話。大小姐，你真正的靠山隻有你的娘家，咱們張家，你可別被他們一時蒙騙了，為了他們都和自己娘家鬧翻了臉。”
張明玉輕輕的嗤笑了一聲，“我隻是覺得，文姨娘說的這些話，的確很有道理。”
文姨娘瞪大了眼睛，沒想到張明玉不旦沒有反駁她，反而還讚同她的話了？真的被自己刺激到了？還是自己的話真的很有道理，讓她給想通了？
天地良心啊，文姨娘發誓，她說這些話，隻是想要混淆大家的注意力，模糊張明玉回來的主題罷了。
在張明玉說出自己這輩子可能都不能再生孩子那一刻起，文姨娘心裏就咯噔了一下，暗暗叫不好。
之前她能夠在張老爺麵前那麽理直氣壯，一副她女兒才受了大委屈的模樣，就是因為她和張老爺知道，張明玉雖然過程曲折了些，但最終有驚無險，沒有出事兒，那之前的就都不叫事兒，沒什麽事情是她撒嬌耍賴不能解決的。但現在不同了，張明玉竟然為此，以後可能再也不能生孩子了，這件事可就鬧大發了！
難怪張明玉能這副六親不認的模樣回娘家來鬧，也不怕真的惹怒了張老爺，和娘家鬧翻離心，這件事兒一說出來，她之前的那些借口可就全部都沒用了。
到時，張明玉咬緊牙關非要收拾張明月，就連張老爺，怕也不會阻攔了。
張家那麽多的庶出姑娘，張明玉是他唯一的嫡女，更是他曾經的心中最受寵、最疼愛的女兒，反觀張明月什麽都不是，可有可無，就算放棄張明月，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麽太難的選擇。
所以文姨娘立馬轉換了思路，開始卯足了勁兒的想要抹黑聞家，要讓張明玉知道，娘家張家才是她最大的依靠，如果她鬧的太過分，跟娘家離心了，以後她可就沒靠山了。
婆家會因為她不能生孩子，而欺負她，讓她和她的女兒受苦，可娘家卻不會在乎她是否能還生孩子。
不想和娘家鬧得太僵，這件事就別太較真了。
文姨娘的想法是一回事，但她的想法一般在張明玉麵前，都很少成功過，所以文姨娘這一次也隻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自己總要盡力嘛！
沒想到還真的得到了張明玉的附和，文姨娘自己也說不出到底是驚更多還是喜更多。
但是，張明月肯定是喜更多的。
“那你還不快放開我！”張明月激動的喊道，憤恨的瞪了幾眼護衛，“你們快放開我！”
張明月一直目不轉睛的看著張老爺、文姨娘和張明玉三個人之間的動靜，並且在張明玉專心和文姨娘爭執的過程中，不停的嚐試從護衛的手中掙脫出來，可惜，張明玉是顧不上她，但不代表護衛就顧不上她了呀！
這，就是張明玉執意要帶護衛進來的原因。
等聽見自己親姨娘都將張明玉給說動了，張明月連忙出聲，被綁住了這麽久，細皮嫩肉的張明月早就疼得受不住了，姿勢還別扭難受丟人，她恨不得能立即就從這堆繩子中解脫出來。
張明玉卻是冷笑一聲：“文姨娘說的很有道理。所以，這筆賬，我就更要好好算了。”
文姨娘：“……”
張明月：“？？？”
張老爺不解，“這兩個之間有什麽關係嗎？”
張明玉目光直直的望著張老爺說道：“爹，難道文姨娘剛才說那番話的時候，你就一點兒熟悉感都沒有嗎？”
張老爺一臉懵逼，怎麽又扯到他身上去了？
張明玉譏諷的笑了出來，笑裏泛著苦，看來他們三個人都沒有發現啊！“文姨娘這番話說的不止是我的將來，而是我娘的這一輩子吧！”
“荒唐！”張明玉話音才落，張老爺立馬黑了臉，拍桌而起。
文姨娘忙道：“我沒有，我說的可不是老爺你啊！我明明就是在給大小姐提醒，說的是她的以後啊！”
不過在看見張老爺的憤怒是衝著張明玉去的後，文姨娘又馬上放下了心，“大小姐曲解的我的意思就算了，竟然還將老爺你比作那種人，實在是太過分了，這是當女兒該說的話嗎？”
張老爺瞪了文姨娘一眼，“你也給我閉嘴。”
“爹你這麽激動做什麽，我隻說了文姨娘的那番話，設想的我的將來就是我娘這輩子，又沒說你便是聞沉。”張明玉十分淡定，一點兒都不驚慌。
看著女兒張明玉淡定的模樣，自己反應這麽大，好像很沉不住氣，大驚小怪似的，張老爺拂了拂袖子，冷哼一聲又重新坐下去，“你外祖家如今被你庶舅舅們敗落得差不多了，且不現在，當初張家與你外祖家是門當戶對，我與你娘誰也沒高攀誰，你娘嫁進門，在家裏隻有她壓著別人低頭的份兒，可沒誰讓她低過頭。我知道，你這次回來，除了明月的事兒，肯定還問我，你娘的事情吧？你心裏不好受，藏著疑惑，可以直接問出來，但你要記住，我也是你親爹！”
張老爺懶得過問，不想理會的時候，就會和稀泥打哈哈，但什麽事情他心裏都門兒清，他隻是在等，看張明玉想要怎麽鬧。
借著文姨娘的話，她總算把真正想說的話給說出來了。
提到張夫人，張老爺也收起了漫不經心的不耐煩模樣，表情變得嚴肅了許多。
“你們先下去吧。”張老爺對文姨娘說道。
你們？
文姨娘看了眼張明月，眨了眨眼，小心翼翼的向張老爺問道：“那明月這件事兒……”
從張明玉主動提起張夫人開始，文姨娘就很有自知之明的閉嘴，沒再插科打諢了，隻要自己保住了女兒張明月就行，張夫人的事兒，是張老爺和張明玉這對父女之間的矛盾，她們隻需要圍觀等結果就行了，這是張家後院的所有有點兒腦子的姨娘和庶出子女們共有的認知。
——畢竟，她們家的這位嫡出的大小姐，可是大孝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