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選擇放棄
顧如錦心如刀絞，眼角有晶瑩的液體止不住的滑落。
腦海中飄過許許多多的語句，其中最刺痛她心的，是張墨說過的，這個孩子一旦保不住，她以後將會終身懷不上孩子，對於一個女人來說，這不是最致命的一擊？她將一生都背負這個沉重的傷害。
這邊，燭火昏暗，寂靜無聲，一旦開口，便是一種舍棄。
另一邊，賀蘭暮雲的抉擇並沒有讓張墨太大的意外，隻是令他感到意外是那五十兩黃金，五十兩黃金在北夏不是輕而易舉就能拿的出來的，而賀蘭暮雲就這樣把黃金隨隨便便的放在他的麵前，說心裏不激動是假的。
張墨的心撲通撲通的跳著，身子跟隨目光不自覺的向那個桐木箱子接近。結果自然不言而喻，張墨自然而然的收下了那箱黃金。
兩人相攜來到顧如錦的房間，隻見顧如錦已然轉醒，慵懶的靠在床沿，目光低垂，不知道在想著什麽事情，賀蘭暮雲略顯激動地快速走到顧如錦什麽抱住她，一時沒有察覺到有什麽不對，為何顧如錦身邊沒有人伺候？
賀蘭暮雲以為顧如錦再次醒來要在次日，卻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刻醒來。“你醒了！”賀蘭暮雲激動的像個孩子。
顧如錦明亮的眸子就像被水洗過了一樣，她微微笑著，抬頭正好靠在賀蘭暮雲的下顎上。他的下巴偏尖，偏向於女子的妖嬈美，因為消瘦更顯得臉頰輪廓分明。
“我沒事啊，不用擔心我……”顧如錦還沒說完，腹中又是一陣抽痛。
此時泰然自若的顧如錦與之前那個慌張的，恐懼自己胎兒會丟失的顧如錦，相差懸殊，賀蘭暮雲竟有些看她看不分明了。
隻是賀蘭暮雲不知道該怎樣對顧如錦說，他已經決定要舍棄那個孩子了，不能告訴顧如錦，也不能被她知道，就算事後她會恨上自己一輩子，他也心甘情願的承受。
賀蘭暮雲起身，給張墨使了個眼色，張墨立即會意，立馬上前給顧如錦診了診脈，剛想說什麽，顧如錦卻沒有預料的開口道，“今日你們的話我都聽到了。”
賀蘭暮雲和張墨頓時一愣，張墨張開的嘴不知道是要合上還是要說些什麽，賀蘭暮雲反應過來顧如錦所指的是哪一段對話，他憐惜的看著顧如錦，顧如錦卻撇開了目光。
追影告訴她，賀蘭暮雲到最後還是會選擇保她的命而放棄孩子，她也相信如此，但總歸是兩人的孩子，她知道賀蘭暮雲也會如同自己這般傷心，難以下定決心，所以為了賀蘭暮雲不背負那麽大的壓力，她會替他選擇，替他承受這壓力。
“我選擇放棄孩子。”顧如錦淡淡的說道，異常的平靜，仿佛是在說著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賀蘭暮雲更是被她的話殺了個措手不及，為什麽？在她最後一個字音落之前，他還是堅信她會選擇盡全力保住孩子的，可是為什麽她最後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賀蘭暮雲不可置信的看著顧如錦，後者也平靜的用目光回應他，“你說的是真的？你真的要放棄我們的骨肉？”
似乎，賀蘭暮雲一心為了顧如錦著想，舍棄孩子的時候他不會感到有這樣莫名的慌亂感，因為他知道這麽做是為了什麽，可顧如錦呢？她沒有理由要這麽做，難道，她是真的不想要這個孩子？
顧如錦鄭重的點了點頭，回答是肯定的。
沒錯，在賀蘭暮雲與張墨到來之前，顧如錦已經做下了決定，她與追影達成共識，追影會借機尋來賀蘭暮雲最鮮熱的血，顧如錦會將那血用金針引渡至自己身上。
自己用金針將血引渡至身上，隻要再過一段時間，那蠱蟲自然而然的會尋著她腹中的胎兒去，因為那裏是最純淨的地方。
“我想要活下來，我不能用自己的身命去賭！”顧如錦斬釘截鐵的說道，看似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聽起來卻讓人覺得，有什麽地方怪怪的。
顧如錦的意思是，她要保住自己的命就必須放棄腹中的骨肉，她終究是抱著自私的心理？顧如錦心中在苦笑，心想，這樣把責任都攬到自己的身上，賀蘭暮雲心裏會不會好受一些？
事實是，賀蘭暮雲的臉漸漸陰沉了下來，渾身營造了一種低氣壓的氛圍，他深邃的瞳仁裏寫著隱忍的怒氣，顧如錦看的分明，卻依舊微笑著，淡然的模樣。
事情就是這麽的湊巧，又是這麽的不巧，賀蘭暮雲以為自己所做的決定會讓顧如錦恨上自己一輩子，卻沒想到結果會是這樣的，他轉身離開，準備出門透透氣，隻讓張墨留下來，既然是共同認可的決定，那邊如此做吧。
顧如錦看著賀蘭暮雲的背影，她知道他在為什麽而生氣，心中有一絲小小的感動，賀蘭暮雲在乎自己腹中的孩兒，這就很好了，即使以後都不可能再擁有孩子，但能夠救回賀蘭暮雲的性命，她也是樂意的。
夜深人寂寥，顧如錦的房間裏更是一片寂靜，張墨先用銀針探了探她的身體，剛想開始動手處理她的傷處，顧如錦卻製止道，“再等片刻吧，一會兒你看到什麽聽到什麽，都當作看不見也聽不見，什麽也沒發生。”
顧如錦說的話這樣神秘，張墨都不由起了好奇心，他點了點頭，隻是簡單的施針，幫助顧如錦緩解片刻的陣痛。
忽然，門外有刀劍相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在外頭守著的連翹跑了進來，道：“小姐，有刺客，你可得小心一些，還有張禦醫，你也要小心了。”童兒被顧如錦支去房裏睡覺了，說是換下半夜的班。
從之前連翹故意支走童兒來看，她是知道追影和顧如錦之間的約定了，所以顧如錦讓連翹留下來幫自己掩護。
事實上，連翹這話是對張墨說的，她與顧如錦對視一眼，眼神在空中相互碰撞，兩人都交替了信息。
所謂的刺客，一定是林靈素的人，林靈素才是那個隱藏在深處的操控者。沒過多久，連翹再次推門進來，神秘兮兮的交給顧如錦一個小小的瓶子，血紅的顏色，顧如錦接下，顯得格外的沉重。
見顧如錦平靜的麵容，張墨似乎明白了什麽，他問道：“門外那些刺客是你的人？這血又是鎮南王的？”
顧如錦點點頭，道：“張禦醫還是假裝什麽都不知道的好，就算，幫我這一次，如錦感激不盡，沒有什麽能夠報答的，若是之後你有什麽事相求，我一定盡力相助。”
顧如錦淡定的取出金針，將鮮血引渡在自己的身上，張墨無奈的笑了笑，這個手法，分明是在進行蠱毒的引渡，他雖不甚精通，卻也知道一點，莫不是賀蘭暮雲之前身中蠱毒，顧如錦瞞著他，取來他的血，引渡到自己的身上，不，應該是腹中那個胎兒的身上。
他心中感歎著，自己真是老了，對於這樣的兒女情長，他已經毫無知覺。
兩個時辰過去。
顧如錦的房中已然沒有了之前滿含血腥的忙碌，現在的房裏一片安然和平靜，張墨已然在一個時辰之前離開，手術進行的很成功，隻是最後顧如錦看見自己體內的胎盤取出的時候，說一點感覺都沒有是假的。
張墨診治了宮中婦人無數，早已見慣了這東西，顧如錦卻著實被那物嚇了一跳，一瞬驚愕過後，又是無盡的傷悲。
張墨走後，顧如錦喚了連翹進來，看著她，道：“連翹，將這血混入王爺平日喝的銀耳蓮子粥裏頭，記得要去掉血的腥味。”那血自然是顧如錦的血，那蠱毒在自己的體內流過一遍再入的胎盤，賀蘭暮雲隻要喝下自己的血，引渡就算成功了。
連翹點點頭，給顧如錦掖了掖被子，顧如錦是強撐著最後一絲力氣說的話，眼皮正在打架，整夜睜不開來，躺在床上，仿佛很快就會睡過去，“小姐，好生休息吧。”連翹輕聲說道。
顧如錦的嘴唇一翕一合，氣若懸絲，很輕很淺，她喃喃，像是在囈語：“要看著他喝下去，一定，要，喝下去！”
“是，連翹一定完成您的囑咐。”連翹重重的點了點頭，顧如錦在她的心裏形象又高大了許多，她就知道，這個主子不會讓她失望的。
顧如錦自然不知道這些，她隻是在後半夜的時候沉沉的睡了過去，期間賀蘭暮雲也來過，坐在她的床邊，將頭靠在她的頭邊，聞著她淡淡清雅的發香，心疼，憐惜，他現在更加迫切的希望事情快些結束，他要帶著顧如錦遠離世間紛擾，不再讓她受苦。
次日，顧如錦醒來的時候已然日上中杆，感覺自己的身體空蕩蕩的，虛浮，童兒正巧端著洗漱的盆進來，她看見顧如錦安然的醒過來，開心的笑了，嘴角咧的很開，那是發自內心的喜悅。
“王爺沒有騙人呢，小姐真的安然無恙的醒來了！”童兒道。
顧如錦撲哧一聲笑了，打趣道：“什麽叫做王爺沒有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