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吉人天相
青衣的態度謙和有禮，張墨想著既然已經和四皇子那邊打好了招呼，在哪裏都是一樣的，他也不怕賀蘭暮雲會對他作什麽。
房裏賀蘭暮雲緊緊地抓著顧如錦纖弱的手，一刻也不想放開，顧如錦昏睡中依舊是夢魘纏身的模樣，賀蘭暮雲的耳邊一直回蕩著張墨的話，該如何抉擇，他第一次失去了果斷的判斷力。
靜坐了許久，他細細的聆聽顧如錦略顯微薄的呼吸聲，再次為她診脈，他已忍痛下定了決心，兩條路，不管走哪一條都注定會產生傷害，可是顧如錦是他所想守護的，為了她，他可以放棄那個孩子，即使心痛，確實值得。
賀蘭暮雲在傍晚的時候去了張墨的住處，張墨正在研讀醫術，燭火通明下，張墨安靜的模樣很難讓人想到，他當年是那個唯利是圖，欲圖奪取顧如錦性命的人。
張墨聽見聲響，懵然的抬起頭來，看見來的人是賀蘭暮雲，他的身後還跟著白天裏和他說話的那個管家，他一直覺得那個管家有一種非凡的氣質，想想賀蘭暮雲身邊的有才之人也不少，比起四皇子賀蘭清明來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後來他知道，那個管家叫青衣。
張墨向賀蘭暮雲微微行了一禮，道：“見過鎮南王。”
青衣的手上抱著一個四四方方的桐木箱子，不知道裏麵是什麽東西。賀蘭暮雲徑直走到張墨麵前的那個位置，坐下，而後開口道：“青衣。”
隻喚了一聲，青衣領命上前，將箱子放在張墨的麵前。
張墨疑惑的看著賀蘭暮雲，隨後便見青衣將箱子打開，那一瞬間，金燦燦的顏色閃過眼眸，竟分外的刺眼。張墨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那東西他怎會不熟悉，怎會不被吸攝住目光？
“這裏是五十兩黃金，盡你最大的心力，救活如錦，否則……”隻聽賀蘭暮雲又開口，沉穩如山的聲音，一字一字化作一股壓力，壓在張墨的身上。
所謂有錢能使磨推鬼，特別是像張墨這樣唯利是圖見錢眼開的人，賀蘭暮雲的施壓與利誘齊驅並進，對他來說最有效不過。
在同一時間，顧如錦的屋子裏，情節又在往不能控製的方向走著。
童兒和連翹正在用溫水擦拭著顧如錦的身子，顧如錦的神情一直都是緊繃的，她皺著眉，眼眸上細密的睫毛一顫一顫，像在努力睜開去睜不開的模樣。
她的眼前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由心底裏產生的一種未知的恐懼，她的意識在一點一點的堆積，漸漸清晰的過程中，誰也不知道，她會聽見張墨和賀蘭暮雲所有的對話，她無聲的落淚，她似乎有預感，賀蘭暮雲一定會選擇保她而舍棄孩子。
她不能看著賀蘭暮雲做出這樣的抉擇，於是她不停的落淚，不停的在黑暗中奔跑，期盼著，哪怕尋找到一絲一毫的光亮也好。
默默的鬥爭著，她的手指微屈，童兒最先發現了她的小動作，不由興奮的扯了扯連翹的衣袖，叫喚著，“連翹，你快看啊，小姐是不是要醒了？”
高提的聲音傳到外頭，讓一條剛剛在房簷上落下的黑影聽見，黑影的身形一頓，剛想飛下屋頂的身形一頓，轉而整個身子都趴在了屋頂上，一副要靜觀其變的姿態。
連翹也興奮的看著顧如錦，直到顧如錦的呼吸聲漸促，眉頭也隨之皺的更深了，連翹輕輕的喚道，“小姐……小姐……”
一聲又一聲，似乎這樣能夠讓顧如錦聽見自己的聲音，快些醒過來。
顧如錦掙紮著睜開眼睛，不自覺的發出一聲悶哼，聲音幹澀無力，像是一口枯死幹涸的水井，毫無生氣可言。
童兒與連翹皆是興奮的看著顧如錦醒來，童兒的眼睛亮晶晶的，閃著淚光，她趕緊去桌子上倒了一杯水來，喂顧如錦喝下，顧如錦的心中如同刀絞，她急促的喝下水，慌張的問道：“我的孩子，孩子還在嗎？”
童兒點點頭，忍不住小聲啜泣了起來，連翹害怕童兒又帶動是悲傷的氣氛，她道：“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母子平安的。”
童兒抹著眼淚，也拚命的點點頭。
顧如錦卻沒有那麽好的心態，關於賀蘭暮雲和張墨的對話，她聽的清清楚楚，自然知道自己處在的境地有多麽的艱難，賀蘭暮雲不在她身邊，又去了哪裏？“王爺呢？”
“王爺在張墨大夫的房中，好像在商討救治小姐的辦法……”童兒與顧如錦說著，門外卻傳來三聲布穀鳥的叫聲，在童兒和顧如錦都注意不到的地方，連翹忽然一愣，目光看向門口，那裏悄無聲息的站著一個黑影。
連翹似乎是認識那個黑影的，連翹一邊注意著顧如錦，一邊與黑影兩人互相打著手勢，等到顧如錦改問的都問完了，她抬起頭來，就看見連翹麵容上納悶的神情，而視線正巧從門口轉了回來。
顧如錦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往門口看了幾眼，那裏哪裏還有人的身影。連翹已然恢複如初，佯裝疑惑的問道：“小姐看什麽呢？”典型的賊喊捉賊。
顧如錦搖搖頭，正想讓童兒去叫賀蘭暮雲過來一趟，她想問問賀蘭暮雲到底選了那一條路。
此時連翹卻道：“童兒，之前王爺熬的藥呢？應該還在藥房吧，你趕緊去看看，端一碗送過來。”
連翹先一步將童兒支配走了，接著又道：“小姐既然醒了，我去把王爺叫來吧。”態度極其的已然，倘若顧如錦知道真相的話，隻會對她佩服吧。
顧如錦點點頭，她感覺到自己下腹開始脹了起來，隱隱作痛，一股熱流在體內奔湧。
連翹出門，眼神不自覺的往一側的拐角處看了一下，那裏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睛，冷峻的麵容，渾身上下散發著冰冷的氣息。
連翹還在疑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單獨與顧如錦見麵，方才兩人打手勢，黑衣人要連翹將人都支開，因為他要單獨見顧如錦，要不是憑著連翹對他的熟識和了解，她定是不會放那人進去的。
門口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童兒與連翹剛走，現在是誰回來了嗎？或者說是賀蘭暮雲回來了？
顧如錦朝門口望去，開者全身上下皆是黑色，不是追影又是誰？追影是賀蘭暮雲身邊的得意助手，殺人於無形之中，可是他此時來又是為什麽？難道是……
“追影？”顧如錦麵上表示自己的平靜。追影忽然向顧如錦跪了下來，把顧如錦嚇了一跳，眼裏寫滿了詫異，她以為，最壞的的猜想的追影為了不讓自己給他主子添麻煩了，親自來解決自己了。
“小姐，求您救救主子吧！”追影鐵骨錚錚，今生隻跪過賀蘭暮雲一人，可今天為了賀蘭暮雲，他竟然向顧如錦跪下了。
這話聽的顧如錦莫名其妙，為何讓自己救賀蘭暮雲？明明她都自身難保了。
“出什麽事了？”顧如錦沉著聲問道。
“顧小姐應該知道王爺身中蠱毒的事吧，王爺的蠱毒已經拖了太長的時日，也許小姐沒有察覺，王爺的身體已經每況愈下，再拖下去，恐怕性命不保，屬下今日來，隻為求小姐幫助王爺，解除蠱毒。”追影目光灼灼，盯著顧如錦，眼裏滿是期盼的色彩。
顧如錦自然沒有放棄過尋找解除蠱毒的辦法，可是事到如今，她還是沒有半點線索，剩下的方法就隻有引渡了，將賀蘭暮雲體內的蠱毒引渡到另外一個生命體內。
追影這時候提到這件事，他的意思是……讓自己擔當那個生命體嗎？
“解除蠱毒的辦法隻有引渡。”顧如錦沉聲說道，細細看著追影的神情，發現追影的神情是了然，便知他是知道引渡這個方法的，那麽……事情果真與自己猜想的一樣麽？“你的意思是讓我來做那個生命體？”
追影的神色微微一變，立馬道：“不，不是你，而且你肚子裏的孩子。”
顧如錦的心又是一抽，肚子裏的孩子？
“實不相瞞，此事是國師提起的，國師說了，你肚子裏的孩子要保住隻有三成希望，弄不好會一屍兩命，所以最後王爺還是會選擇保你而舍棄你腹中的胎兒，而你腹中的胎兒就是一個很好的生命體，純正的對蠱毒毫無抵製，引渡成功的幾率也會更大。”追影說道。
“顧小姐，國師說要尊重您的意思，讓屬下來征詢您的意見，是屬下想盡力一求，隻當屬下一心為主罷。請小姐救主子一命！”追影低垂著頭，整個軀體都呈現出卑微的姿態。
顧如錦一下子癱軟的靠在床上，渾身提不上力氣來，現在輪到她來做出決斷了，為何如此艱難？她不愛選擇，不愛將自己至於進退兩難的境地，可偏偏，她總是處在這個進退兩難的境地裏。
她恍若出神的摸著自己的腹部，她可憐的孩子……微微隆起的腹部，下麵還是溫熱，讓她能感覺到生命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