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放手一搏
“蠢貨!”皇帝大怒,衝著賀蘭清明大喝道。“加重稅金已經不是民心所向之事,江南地區已經出了亂子,你還想讓賊人有可乘之機,在他處生亂嗎?”
皇帝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江南地區因朝廷辦事不力,救災物資遲遲下不去的原因,已經發生了幾起小動亂,這要是在其他地方加重稅收的話,其他地方也會生亂,這樣更加是四麵楚歌。
皇帝的心裏跟個明鏡似的,眾人都以為自己已經能夠把皇帝哄得團團轉了,誰不想,這隻是皇帝打出的幌子罷了。
賀蘭清明隻能想到怎樣能夠最快的拿到錢,隻能想到怎樣才能有利於己方利益,才不會想到這樣做會引來怎樣的後果。
一名宮女為皇帝準備了一盞清心的茶,茶香淡淡的飄散,彌漫開來。
“皇上,鎮南王在殿外求見。”皇帝身邊隨侍的公公一句話打破了場中的氛圍,眾人皆是一愣,鎮南王這時候來是所為何事?
宮女給皇帝奉茶的手一頓,然而隻是眨眼之間,她又恢複了自然的模樣,隱隱退了下去,不被人注意。
“宣。”皇帝沉頓的說出一字,誰都摸不透他此時的情緒。
賀蘭暮雲不卑不亢的進門,向皇帝的方向行了一禮,道:“臣,參見皇上!”
“愛卿平身吧,監斬柳家的事情清明已經來向朕複命了,你又是因何而來?”皇帝問道。
賀蘭暮雲忽然抬頭看了賀蘭清明一眼,讓賀蘭清明的心裏猛然一個咯噔,隨後便聽賀蘭暮雲開口說道:“回皇上,臣於刑場之上時,聽聞四殿下說了幾句話,意覺不對,於是不敢耽擱,請求麵見皇上。”
賀蘭清明心中迷惑,不知道賀蘭暮雲究竟要說出什麽話來。
“說。”皇帝威嚴的說道,惜字如金。
“四殿下提及江南地區的春旱,倘若江南地區的救災物資不解決,很容易引起暴亂,四皇子心有良策,和臣初步商談了一番,其中有一點就是加重稅收。”賀蘭暮雲緩緩說道。
皇帝一聽,麵色漸漸的又不好了,加重稅收不就是賀蘭清明想出來的嗎?這個方案隻會適得其反,要來有何用?
賀蘭清明的心中一驚,他從沒有和賀蘭暮雲說過這些,為何他知道自己說的方案是“加重稅收”?他害怕賀蘭暮雲之後說的話會對他不利,剛才父皇已經衝他發過火了,他不能再引火燒身。
“我何時和你說過這些!”賀蘭清明想也沒想的就反駁道,隻是,他不曾想過,賀蘭暮雲能夠抓的準他提出了“加重稅收”這個方案,皇帝一定會相信賀蘭暮雲是真的聽了他的話,不然事情怎會這樣的契合?
皇帝心想,定是自己剛才罵了這小子一頓,自己說過的話倒不敢承認了,他斜斜的瞪了賀蘭清明一眼,道:“你就說你提出的是不是加重稅收這一說法?”
賀蘭清明悻悻然,沒錯,他怎麽反駁得了這一點,他仇視的目光鎖在賀蘭暮雲的身上,後者氣定神閑的望著他,毫無畏懼之意,最後他隻能不甘心的應道:“是。”
皇帝不再理會他,而是繼續與賀蘭暮雲說道:“然後呢?”
“臣想,四殿下是要回宮麵聖的,很有可能會向皇上提起這個方案,隻是那方案有可取之處也有不可取之處,加重稅收隻是其中一點,四殿下與臣商討了許多,說是事後整理成冊獻給皇上,不知四殿下是否已經與皇上說明白了?臣也有一些想法,想著或許能夠補上一些漏洞,為北夏貢獻一份微薄之力。”
賀蘭暮雲朗朗道,目光低垂,表現出自己謙遜的態度,他在宮中的眼線不少,都是他做質子的這二十年裏排布下的,在皇帝的身邊的,就有一名專門為皇帝奉茶的宮女,他自然知道賀蘭清明在皇帝麵前說什麽。
原來,賀蘭清明是有係統的策略的,皇帝疑惑的看了賀蘭清明一眼,道:“既然有良策,為何不說明白?”
賀蘭清明聽著賀蘭暮雲一心為自己說話,之前還覺得困頓,到後來也慢慢明白過來他的用意,賀蘭暮雲是要把自己逼上一條進退兩難的路了,他此時說話,必須小心謹慎。
“兒臣嘴拙,害怕說不明白,隻好等回府之後整理成冊,同時又怕父皇為此事太過憂心,才說了一部分。”賀蘭清明不能摘下賀蘭暮雲給他戴上的高帽子,此時他就是魚肉,任人宰割,賀蘭暮雲說什麽就是什麽了,否則他更加不好向皇帝解釋。
賀蘭暮雲笑了,他是在給賀蘭清明戴高帽子,賀蘭清明自然什麽都不能否認,他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皇帝這才露出了些許欣慰的表情,距離他的五十大壽還有兩個月的時間,他必須在那之前解決掉這些事情,他的大壽,一定是要上天也認可的,林靈素說這是上天對他的預警,那便是要他清楚禍根。
“那麽如此,明日上朝時朕要看到你的奏章,今日就都散了吧!”皇帝扶著額,氣急攻心,他依然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身體狀況就像一座養了白蟻的宮殿,一點一點的被吞噬,而後終有一天會轟然倒塌,他想要長命百歲,噢不,是千歲萬歲。
能清晰看得見自己生死線的人,總會格外留戀活著的這個世界,總會不擇手段的延續自己的生命,高高在上的皇帝能夠主宰他人的命運,卻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也算是悲哀了。
出了禦書房,賀蘭清明的臉立馬如高山上的發生雪崩一般,一下子垮了下來,他召來身邊的侍從,怒氣衝衝道:“去太醫院把張墨叫來,不,讓他直接去鎮南行府。”
賀蘭暮雲在一旁聽著,嘴角微微上揚,賀蘭清明雖然腦子裏裝不下雄韜武略,但好在有的事他一點就通,賀蘭暮雲不再耽擱,留下一句:“奏章明早便會用你的署名奉上。”後便一路向宮門的方向走去。
賀蘭清明隻是看著他的背影,暗恨道:“算你狠!”
賀蘭暮雲一刻不停的,快馬加鞭回了鎮南行府,不多片刻,張墨也到了鎮南行府。
對於賀蘭清明忽然改變主意,讓他去鎮南行府的事,張墨實在搞不明白其中的曲折,隻是因為之前拒絕幫助賀蘭暮雲,此時又送上門來,總感覺有一些尷尬。
他忌憚的看著賀蘭暮雲,賀蘭暮雲也無心跟他追究那些,隻道:“去看看。”
張墨知道是顧如錦出了事故,在床邊坐下,搭上了她的脈,翻了翻顧如錦沉重的眼皮,顧如錦身上已經被處理過了,沒有了之前的觸目驚心。良久,他皺著眉道:“她的身體本就不適合有孩子,這個孩子能懷上尚且難得,隻是這麽一鬧,她的孩子恐怕是保不住了。”張墨並沒有誇大其辭,也沒有隱瞞些什麽,而是實事求是的說了出來。
就連他都說沒救了,是否真的保不住這個孩子了?
閉著眼的顧如錦睫毛顫動,仿佛能夠聽見他說話的聲音。
“真的沒有辦法?”賀蘭暮雲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若是身體較強壯的女子遇到這種事情倒還好,隻是……當初在白雲觀上也是你醫治的她,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她的體質。機會隻有三成,要不要試一試,不僅你要考慮,我也得考慮考慮。”張墨道。
“如果決定放手一搏的話,機會隻有三成,保住母子兩人,可是倘若失敗了,就是全盤覆滅,母子都將保不住。”
張墨的態度算是站在一個公正的角度上,機會是有,隻不過是冒險,而這冒險說回來,不僅是賭上了顧如錦和她孩子的性命,同時他自己也是在冒險。
倘若最後的結果不盡人意呢?賀蘭暮雲一定會將罪責推在他的身上吧?
賀蘭暮雲自然知道這些該顧慮的事情,他看了一眼顧如錦,心如亂麻。顧如錦心心念念的都是孩子,他又怎會不知,可是他也愛這個未出世的孩子,更愛顧如錦,孩子沒有了,或許以後還會有呢,人沒了,他去哪裏找一個顧如錦?
“如果……舍棄孩子呢?”賀蘭暮雲的聲音幹澀,微苦。
“盡快進行醫治的話,胎盤可以取出,顧小姐自然也可以保住,但是我之前也說了,她能夠懷上孩子實屬不易,如果真的這樣做,將來她便有可能終身有不了孩子。”張墨沉聲道。
賀蘭暮雲仿若聽見了一聲雷鳴,在他的腦海中一下子轟炸了開來。張墨作為一個醫者,看盡世間人情冷暖,麵對這樣的事時他也知道有多難抉擇,他道:“決定好了便告訴我吧!”
說著,他出了門,本想回自己的府中或者回去宮中,青衣卻攔了出來,道:“小姐的病情實在拖不得,來往於兩府之間太過麻煩,不如在鎮南行府中住下吧,太醫院會有四皇子去打招呼的。”
張墨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青衣道:“王爺不會限製張太醫的去向,隻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還請太醫多多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