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皇權
左言似乎有些難受,連說話都有些斷斷續續:“罷了,是該有個了結。”
“我知你從小活得謹慎,阿植不掌權你無法安心。可阿瓏,我怎會害你。”左言看著我,眼中一覽無餘的寵溺,“你活得太過辛苦,先帝深諳你和阿植秉性,你是帝王心,可錯為女兒身。阿植太過良善,勢必坐不穩帝王,此時,需要一個奸臣來助他成長,幫他固權。”
我開始抑製不住的顫抖。
左言吃力的抱住我,他有些冰冷的唇貼著我的耳朵,我聽見他說:“阿瓏,我是那個被選中的人。先帝他要我盡一切助阿植固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你……”我哆哆嗦嗦,“為什麽不告訴我?”
“群臣恨我,甚至你都恨我,阿植才會恨我,會想要用盡一切方法除掉我。”左言緊緊抱住我,“我很難受,每一次傷害你的時候。”
“左言。”我突然嚎啕大哭,“你不要死,好不好?”
“這輩子很後悔沒能娶你為妻。本不欲你卷進這權欲之爭,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左言,你別說了,別說了。”我哭著說。
“阿瓏,不是不愛你,是不能愛你,我終究是要死的,而你還有很長的人生路要走。”左言擦幹我眼角的淚,“阿瓏,不要恨我,也不要愛我,忘了我吧。”他突然吐血。
我慌忙去捂他的嘴,血順著我的手流淌下來,一片血紅,無比刺眼。
我看著他眼中的光緩緩消失,然後他閉上了眼,唇角仍有笑意。
我吻上他的唇,心裏一陣風呼嘯而過,一切都結束了。
阿植真正掌權那天,我看見的不是他一慣的笑顏,他一向清澈的眸中盈滿了悲傷,他說:“阿姐,我從未疑過太傅。我相信他是一個再好不過的人。”
我看著阿植的眼睛,突然有些羞愧,該死的人,從來都是我啊!
劇毒發作的那日,我的心中是從未有過的平靜。從此以後,再不必爭,不必謀,有那麽一個人,會讓我活得不那麽累,我可以放肆歡笑哭鬧,他會微笑接受。
左言,我欠了你太多,現在我來找你。我算計了一輩子,從未想過要獨善其身,也未曾想過讓你一個人去死。我會陪你,左言,你聽到了嗎?無論生死,我會同你在一起。
你能愛我,我卻不能不愛你。左言,我來了。
大周十五年,攝政王戰死沙場,大周同大鍾簽下百年之約。同年,大周長公主及大鍾貴妃患疾而亡。舉國同傷!
原來竟是這樣,難怪如此刻骨銘心,左言不是不愛,是不能愛,他所要承擔的太多,她的小公主天真爛漫,他想護得她一世周全,他知道她愛她的弟弟,想要幫她弟弟得到一切,愛屋及烏,她想要的,他自然會幫她得到。
可是,他明明都那麽拚命了,明明不想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可最終還是傷她至深。他想替她遮風擋雨,可她所經曆的風浪都跟他有關,命運何其可笑。黎清想,看吧,每個人都逃不過宿命的安排,而經曆過大風大雨的人,終會又所獲,風雨後一定能看到彩虹嗎?
黎清想。正恍惚間,劇烈的痛楚傳來,仿佛要將人撕裂開來,黎清有些不解,“怎麽會?”她低喃出聲,而後又是血氣上湧,她猛地吐出一口鮮血,怪不得這栗骨靈如此強悍,原來那些執念竟如此之深,而他們的緣分又何止一世。
黎清忙穩住心神,稍有不慎,她若被這骨靈奪了心智,反客為主,那可大事不好,她可不想墮魔!
“陸王,孤已十七,可立皇夫,然否?”女子靜靜地看著麵前英俊的男子,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那張臉,明明是絕色,卻盡是冷然。
男子亦是靜靜地,仿若一棵鬆,那麽挺拔,他目光看像女子,說不出的深邃,一瞬間的波濤洶湧,然後是深海般的平靜,他說:“然。”
女子維持的表情終於破碎,臉色煞白,淚珠盈眶,但是,她死死地忍住,她是女皇,她不可以哭,更何況,是在這人麵前。她用手輕撫著胸,難受得快要死掉。原來,這人當真是沒有心的!
“陸玉風,你當真”女子閉了閉眼,聲音哽咽:“夠狠。”她將頭抬的甚高,似乎隻有這樣自己才能依然驕傲。
“瑤瑤。”陸玉風不經意間吐出兩字,分外溫柔。
傅瑤拚了命忍住的晶瑩終是無聲滑落,“住口!孤的名字,即使尊貴如卿,也請慎言。”傅瑤開口說道,沒有女皇該有的威嚴,略略的沙啞,讓人無端心疼。
陸玉風聞得此言,低下頭,然後恭敬地道:“諾。”
傅瑤看見在她麵前這樣恭敬的他,不由感到諷刺。於是,她又開口,帶著幾分犀利:“陸王何須在孤麵前惺惺作態,這傅氏的江山可真還在孤的手中。”
傅瑤自嘲地大笑,鳳釵在滿頭青絲中輕顫,“怕是不久這江山便得冠上陸姓吧!”傅瑤看著空中的某處,然而字字句句卻是對站在那的那人說,字字誅心。
陸玉風身子動了一下,良久,他隻是抬起了頭,眸中有一絲受傷,他開口,如玉般的聲音在傅瑤耳側響起,“陛下,無論如何,陸氏絕無謀朝篡位之心,微臣受先王重托,定助吾皇。”
相信,若是能相信就好了,是,也許他並無他念,若她還是蠢鈍如豬,她許會相信的,曾經義無反顧,他所說的一字一句,她都奉為神語?真是可笑,曾經那麽溫潤正直的人,如今說起謊來也是遊刃有餘再說,如今他貴為攝政王,風頭遠在她之上,在世人眼中,她傅瑤不過是一個傀儡罷了。
“是嗎,那你請辭,將皇權歸還於孤。”傅瑤望著他,堅定地說。心裏卻十分清楚,這事他斷斷不會應允。
果然,“陛下,微臣會退,但非此時。”陸玉風說出自己的決定,同樣堅定。現下朝中局勢極為不穩,她剛登基,明裏暗裏,盯著她身下椅子的人不在少數,他曾說過,會護她安好,那麽無論如何,他不會任她一人人在此苦苦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