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江山美人
“你到底想幹什麽？”我質問他。
他沒有作答，“二梳白發齊眉。”
“你……”
“阿瓏，別鬧。”他溫柔開口，喚著我以為再也不能從他口中聽見的稱呼。
我的鼻尖突然有些酸，左言，你魔障了不成。
“三梳子孫滿堂。”他接著說，一邊兒替我梳發，像是完成什麽無比重要的儀式。我知道他的眼中一定有波瀾，可我不敢去看，我怕我那好不容易狠下來的心又因他而動搖。
“阿瓏，很漂亮，跟我想象中的一樣美！”左言對我說。
我不懂左言，也許一開始就不懂，我心死如灰，他卻偏生要做些舉動來撩撥我。
“嗯，聽說鍾國國君鍾霖也是俊美非凡，想來定會同我般配。”我說。
今日是我作為大周公主嫁給鍾國國君鍾霖的日子，而左言他，親自送我出嫁，當真是，殘忍無比。
“阿瓏這般美，這世間應該無人能配得上。”左言幽幽開口。
我隻覺心口十分難受，我猛的回身看著左言，他緩緩放回梳子。
我冷冷的看著他的眼睛，我聽見自己冷冷的聲音，多有不甘，多有難受，我說：“左言，你可曾有半分愛過我？”
我從不是個固執的人，可這一次，即便與他再無可能，我也得要個答案，心不死則至痛。
左言溫柔的摸了摸我的頭，然後開口：“傻阿瓏，不曾。”
我的自尊與驕傲被他狠狠踐踏，我發誓，我從未像這樣恨過一個人！
“左言，我恨你！”語氣卻是越發平靜，我從此以後再不會看見眼前這人了，真好。
我嫁給鍾國國君那日，陽光明媚，隔著紅紗刺疼我的眼睛，眼角有淚，我坐在轎子中，一步一步遠離我的故土。這場景跟我夢中的場景相似，唯一可惜，左言他並非我的良人。
初到鍾國，一切都新奇，鍾霖待我甚好，可卻始終不曾碰我分毫。
我到底是陰謀詭計中過來的人，容不得別人在我眼中耍花樣。鍾霖待我的好，我不覺得是因為他愛我，反倒是畏。
在周國我雖幹攝朝政，可我在鍾國時日尚淺，根基未穩，更是個女人，他怎會畏我。
“陛下，臣妾有一問。”我對鍾霖說道。
他似乎愣了一笑，強扯出笑意：“愛妃請講。”
“陛下不喜我，又何必用愛妃相喚。”我在周國放肆慣了，最討厭口是心非那一套。
“陛下，周國可曾有人施壓於你？”我直白詢問，鍾霖他縱使不喜我，可卻也不能動我，阿植不過傀儡，可過若是因我背後是整個周國，那護我的人不言而喻。左言，你究竟在想什麽？
“愛妃甚慧。”鍾霖輕笑，“孤娶愛妃，確是不得已而為之，江山美人，孤自是選江山。”
“陛下聖明。”我喜歡這種坦白的人，“想來國君亦討厭左言，實不相瞞，臣妾也甚是討厭他。”
“哈哈……”鍾霖大笑，我亦輕笑。左言，既然要我恨你，如你所願。
我被診斷出身孕那日，再為晴好不過的天，我的心中卻如六月飛雪，凍得我嘴唇發白。
我不怕鍾霖責難，我懼的是肚中之子父親乃是左言，那個欲奪我大周江山的奸臣。
我是大周的公主，容不得任何不利我大周的存在。我下意識握緊了手，腹中之子留不得。
左言，你該知道我本性的，我狠毒，我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這一次，我要替阿植奪權。
鍾霖聽聞我有孕的消息，急忙趕了過來，賜下許多補品，麵上盡帶喜色。
我看著他，不自覺冷笑，這人還真是心胸寬闊。
“陛下，臣妾有一事相商。”我開口。
“講。”鍾霖回答。
“向大周開戰，本宮以大周公主身份向你保證，若除掉左言，兩國百年和平。”我知鍾霖懼我大周，也許他隻是害怕左言，可有什麽關係，我的阿植不會做的比任何人差。左言掌權這麽多年，該歇歇了，“陛下以為如何？若可，本宮立即修書於阿弟。”
鍾霖考慮了許久，慎重開口：“公主怎麽除掉左言？”
“嗬，本宮腹中之子乃是他的血脈，他不喜本宮，可他不能不要左家的後裔。本宮不信他待本宮無一絲情意。”我頓了頓，“不然又何必迫國君善待於我。”
鍾霖點頭：“朕答應公主，望公主莫要竟朕失望。”
“陛下放心。”我笑答。
我有阿植賞賜的金牌，其寓見牌如見聖，大周士兵不敢攔我，隻快速向左言稟告。
我不知道左言對於我的到來有片刻的詫異，隻是當我見到他時，他已然一片平靜。
左言看著我，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我聽見他說：“阿瓏，你不該來這。”
“不該。”我隻覺好笑，“我的一切，什麽時候你說了算。”
左言似有些難受：“阿瓏，你該信我的。我說過，不會傷害你們姐弟。”
“我不信。”我冷冷看著他，“除了自己，我誰也不信。”
左言歎氣，似想過來擁抱我。
我退了一步，冷眼相對，“左言，我有了你的子嗣。”
左言沒有一絲驚訝，仿佛我的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中。我最討厭他這副自以為是的樣子。
我聽見自己冷酷的說：“左言，我不要他，就如你不要我。他是個錯誤，不會有出世的機會。”
我看到左言一慣淡然的臉出現了裂痕，“阿瓏，你恨我可以，孩子是無辜的。”
“怎會無辜，他有一半的血脈是你的，你一半的罪孽也該他受。”我的心口在滴血，可我不能讓左言看出我的脆弱，我不是個好母親，所以，孩子，怪我吧，恨我吧，下一次，不要再投生帝王家。
左言突然踉蹌的一下，我笑：“我身上的香粉有劇毒，左言，你活不長了。”我已服用過緩解的藥，所以暫時不會有事，可此香粉，無藥可醫。
左言隻是看著我，然後他突然站起來，是我從未見過的那種笑顏，讓人心疼，“阿瓏，我知道你定會殺我，沒有想到是這種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