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衛小侯爺
他沒有一絲詫異,隻是看著我的眼睛,開口:“娘娘可安心,世間早已無大齊。”
他話音一落,我大笑,如此甚好。如今,我才算是大仇已報。“如此,便多衛小侯爺了。”
他突然上前牽過我的手,動作輕柔,伴隨著一聲歎息,“娘娘,該放下了。”我還未作答,許是被他的動作所驚,可我並未掙紮,我知道,他隻是牽住我,別無其他。“娘娘可曾記得,本侯曾答應會與娘娘共賞煙花。”
我不解的看著他,有些記憶實在是模糊不清,我前生那般不堪,他這般人物怎會答應與我共賞煙花。
許是看到我眼中的迷茫,他放柔了聲音:“不記得也罷。本侯記得,如今難賞煙花,便共賞這曼珠沙華吧。”
他執我手,靜默而走,我不曾感到溫暖,許是我們都已死了的緣故。可鼻尖仍是發酸,衛小侯爺,若我所遇良人是你,該多好。
我感覺有淚滑過,落入塵埃,而那些往事,終是呼嘯而來。
我生在大齊的阮家,彼時,阮謝兩家齊名,衛氏更盛。我的妹妹是齊都中大家閨秀亦豔羨的齊都第一才女。
阮家有二姝,姐溫婉,妹有才,齊都盡知。而那些隱藏在盛名之下的醃臢事,卻隻有個中人知曉了。
我是阮家的嫡長女,名喚阮鳳。繼母周氏,育有一女,喚作阮玉。
自我母親離世,周氏被扶正,我的庶妹扶搖直上,以嫡次女為外界所知。
周氏待我甚好,阮玉亦溫柔有度,我亦以禮相待。周氏知我才盛,懇求我相助阮玉,我自也不會拒絕。我從不在意這所謂的虛名,既然阮玉喜歡,便由得她去,每有所困,我必助之。
多年已過,竟是為她博得齊都第一才女的名號,瞧著阮玉挺高興的樣子,我也不好說她貪慕虛榮,畢竟人各有誌。
我向來自負,更不屑以小人之心揣測別人,縱使有時覺得周氏母女態度令人疑心,卻到底不曾深究。許是因為這樣,我才落得個萬劫不複的地步。世間事物到底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那年花燈節,齊都熱鬧非凡。我同阮玉以及許多官家小姐一同遊舟。
湖水清澈,清風徐來,四處花燈,楊柳依依,當真是一副美景,我雖醉心於書本,此時亦由衷高興。
紙上得來終覺淺,我向來知道,所以偶爾見識民間的一切,倒是長了不少見識。
“姐姐,你覺得景色怎麽樣?”阮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隨後是她慣用的蘭花香氣傳來。
我不經意間皺了皺眉,蘭花雖雅,可阮玉這蘭花香著實濃了點。我回頭看向阮玉,出落得越發動人,可眉眼間竟並非清純之態,我笑著回答:“甚好。妹妹的顏色亦是甚好。”
阮玉嬌羞的笑,我便也輕笑,我並未說謊,阮玉生得很美,清純中又有嫵媚。
“不及姐姐。”我不知道她真心假意,可她既然說了,我聽著便是。
月上枝頭,有一錦船駛來,瞧著平緩,可轉眼竟已在眼前。我仍是淡定姿態,隻在心裏暗暗揣測究竟是何人。
眾人皆注目錦船,夜靜無聲。眾女翹首以盼,我想,莫不是什麽英俊兒郎。
正想著,便有一人探身而出,長身玉立,一脈君子之風,我聽見有人驚呼:“七皇子。”
趁著混亂之際,我看向他的臉,儀表堂堂,風姿卓絕,端的是溫潤如玉。七皇子齊植,果真不負玉郎之稱。
其後又是一人,不輸於齊植的容顏,比之齊植更顯風流,媚態天成,我聽見齊植喚他:“三哥。”想來便是三殿下齊明。最是風流少年,果真。
最後一人,緩緩而出,雖是月色籠罩,可其光芒可比日月,其顏可令山河動人,齊植,齊明在他麵前亦不過爾爾。
好美的人兒,我默想,此人定是那風流不羈的衛小侯爺衛行止了。
容貌不過一副皮囊,惑人心,不可沉迷,這是自幼娘親便教我的道理,於是,稍稍一刻,我便清醒過來。衛小侯爺舉止乖張,如此麗色,並非好事,所幸他並未參與朝中事,否則又怎會落得個好下場。
我正暗暗想著,卻覺背後有力襲來,一時不查竟跌入河中。我不會水,拚命掙紮,雖淑女姿態盡毀,可求生意誌是前所未有的強烈。
後來終是獲救,我睜開眼,事物由模糊變為清晰,我方看清楚眼前之人的臉,便聽見他開口:“姑娘可無事?”
強自壓下落水時的恐慌,我故作鎮靜回到:“多謝七殿下救命之恩,若是殿下有難,鳳娘定以命報之。”
齊植扶起我,然後說道:“植救姑娘,非是要姑娘相報。姑娘這般說,倒叫植不安。”
他剛扶起我,還未來得及鬆開我的肩膀,我微微一動,覺得有些不妥,自古男女授受不親,齊植收回萬卷書,我也不知該如何。
此時眾人皆看著,我衣衫不整,狼狽非常,有不少淑女在嘲笑,我很尷尬,亦知這身被許多兒郎看著,可說是清白盡毀,當下有些慌亂,畢竟女子清白極為重要。
正不知所措間,七殿下解下披肩,慢慢披到我身上,動作慢條斯理,我聽見他溫柔的說:“姑娘不必介懷。”
那一刹那,說不感動自是假的,我雖出生高貴,可生父不喜,生母離世尚早,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待我這般好了。
“謝七殿下。”我由衷感謝,並且私心裏覺得這人定是個好人。我垂眸,思緒萬千。
有一道目光緊緊盯著我,異常強烈,我迎著那道目光看去,是那個肆意無比的人,見我回眸也並不詫異,他隻是盯著我,或者說盯著齊植,眉頭緊蹙,然後移開目光。
我心底震撼,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包攬萬物,燦若星辰,可是很明顯,他不喜齊植。
我回到船上後,阮玉急忙走了過來,臉上滿是焦急,似乎我這個長姐出事她感同身受,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她便哭了,不住抽泣:“姐姐,玉兒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