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奈何橋邊之三：如之奈何

  “查一下此二人是何來曆？”青年轉頭對判官吩咐，不願多看石葦一眼。


  那判官躬身應諾，然後鐵筆一點，手中憑空出現了一本厚厚的書冊，熟稔地打開一頁，高聲念誦起來：“棠溪春雨，東靈州瀘陽國人士，靈髓一脈棠溪世家家主，壽一萬五千七百一十九歲.……”


  念到這裏，判官兩隻眼睛瞪得更大，將腦袋探到書冊跟前仔細端詳，又歪頭看了看石葦二人，慌忙將那本書冊夾在腋下，鐵筆一點，又拿出一本來。


  “石葦.……”判官表情古怪地翻來那本書冊，準備繼續念……“你們兩個混蛋，那黃泉之水毫無效用，難道就不想給我個說法嗎？”石葦很沒禮貌地打斷判官，眼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


  判官和那青年齊齊愣住了，旋即露出尷尬之色，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這小子還在計較這些無聊的問題，當真不可理喻。


  正愣神間，弱水之上突然起了變化，一股涓細的水流悄無聲息地射出，刹那間已到了判官身下……“轟！”


  雷鳴之聲大作，那細流突然脹大無數倍，變成十餘丈高的巨浪，一個翻卷，便將判官打落塵埃。浪頭順勢將判官裹入其中，掩蓋住憤怒的吼聲。青年大驚，立即抬起左手，烏光疾閃，隨即噴出一隻數丈大小的玄色大手。這隻大手上黑氣繚繞，閃電般抓向巨浪，被彈開幾下後，終於切入水中，將判官硬生生地抓了出來。


  “命簿！東靈州的命簿不見了！”判官被大手放下，立即跳著腳狂吼起來，但他已不敢再接近那股巨浪，隻能躲在青年身後做紙老虎。


  “弱靈，你做什麽？”青年虛空踏前一步，對著巨浪怒喝。


  “咯咯咯咯.……”


  一陣嬌媚的笑聲從自浪尖而來，巨浪陡然一收，竟化作一名身著白衣的美麗女子，粉麵含春，明豔不可方物，她手中拿著的正是那本命簿和判官的鐵筆。


  “弱靈，快將命簿還來！”青年麵沉如水，眼角在不停地抽搐，卻沒有動手的意思。


  女子攤開手，搖了搖頭，歉然一笑，然後輕輕飄起，兩三個閃動就來到石葦身邊，淩空雙膝跪倒，翻開那本命簿和鐵筆一同獻上。


  “你就是若水之靈？多謝了。”石葦接過命簿，伸手虛扶了一把。


  “主上切勿客氣，若想逆天改命，用鐵筆勾掉即可。”弱靈順勢站起，附身退到一邊。


  “主上！”判官和青年齊齊驚呆了。


  石葦也大吃一驚，但強敵在側，顧不上多想，於翻開命簿，卻正是判官適才念到的那頁。這頁命簿上第一個名字就是小雨，記錄著她的籍貫、姓名、壽元以及大致的命運。上麵說小雨的壽元雖長，卻該橫死，而死因竟是愛人離世，嘔血而亡。


  石葦唏噓不已，愈發感到自己不是個東西，他提起鐵筆一通亂戳，誓將那些可惡的字搗成漿糊好在那紙上韌性極好，那些記述小雨命運的字卻消失得無影無蹤，書冊卻沒有半點損傷。與此同時，懷中小雨的身體漸漸變淡，精純的火靈氣裹住她的身體，散發出耀眼的紅光。


  “雨兒，你和諾諾在家裏等我，實在守不住了再嫁人。”見一旁的弱靈輕輕點頭，石葦心情大好，嘴上又沒了遮攔。


  話音未落，小雨周身紅光爆閃，她眼中含淚，想張口說些什麽，卻隻來得及微笑點頭，便化作點點靈光消散而去。


  “無論你是何方神聖，須知擅改命簿乃是大罪，今日少不得要給九幽一個交代！”石葦大鬆了一口氣，卻聽那青年冷冷的聲音自對麵傳來。


  奇怪，剛才塗抹命簿時他不上前阻攔，此刻卻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石葦疑惑的回過頭，卻見青年身邊無端多出一個身影。這是一名老僧，白麵無須，麵目慈祥，肩披大紅加沙，手持一杆錫杖，周身被金光籠罩，散發著一股溫和親切的氣息。


  石葦愣怔片刻，卻覺手中一輕，那命簿和鐵筆竟憑空消失，到了老僧手中。老僧翻開命簿看了看，搖頭歎了口氣，交到判官手中，開口說道：“弱靈啊，我前日得了幾瓶好酒，想著你喜歡，就特意備了些菜肴，還是別管這些閑事，跟我走吧。”說著，他深深看了石葦一眼，也不見如何動作，便漸漸化作一道虛影，不見了。


  弱靈遲疑地看了看石葦，見他麵色平靜，於是回過頭，美目狠狠瞪了青年一眼，也跟著消失了。


  “在下秦廣，領教了！”


  青年頓時來了精神，單手橫握，便已擎住一柄白色長劍，劍身一顫，發出低低的嗡鳴，人隨劍出，化作一道黑白雜間的流光，直向石葦射來。


  石葦心願已了，便再無顧忌，麵對山嶽般襲來的靈壓依舊坦然。他心念一動，身下的弱水頓時波開浪裂，卷起無數滔天的巨浪向流光迎去。


  “砰！”


  巨浪的群落被撞開一條長達百丈的口子，流光也為之一頓，還原成一黑一白，一人一劍。秦廣麵色一寒，雙手合握劍柄，劍身頓時白光大盛，將四周的弱水悉數掃開，進而疾速前衝，刺向浪外的石葦。


  “嘩啦”一聲響，長劍刺入數尺，整個劍身竟然沒入一道冰牆內，秦廣驚愕地抬頭，卻發現已被無數冰錐包圍。這道冰牆正是由冰錐組成，密不透風，卻並非鐵板一塊，隻聽石葦一聲低喝，四周的冰錐立即劇烈晃動起來，待擺脫了冰牆的束縛，稍稍蓄勢，便化作一道道寶藍色的流光向中心刺去。


  秦廣將劍柄一橫，任由冰錐打在自己身上，心中卻暗自苦笑。


  弱靈今日極其反常，居然幫助一個修為隻在下境的小輩篡改命簿，弱水任其調用不說，還假模假式地行跪拜大禮，其為“主上”。饒是秦廣身居高位，道法通玄，卻不得不對弱靈忌憚幾分，事已至此，他早收了滅殺這小輩的心思，隻想對他略施薄懲。但這小輩偏偏不識時務，在滔天的靈壓下居然硬抗了自己兩招，而且進退有據，攻守得宜，招數也層出不窮。


  想及此，秦廣心中生出一股傲氣，臉麵是不能丟的，今日說不得要讓這小子吃些苦頭。


  “峋土厲生咒！”


  秦廣將劍一扔，雙手合十，掌心閃爍著點點黃光。刹那間，冰牆碎成激憤，弱水倒流而回，石葦隻覺得無與倫比的威勢撲麵襲來，還未及反應，身體已如流星般倒飛出去。


  “沉埋百年！”


  秦廣低喝一聲，平伸出五指，隻聽空中傳來“轟隆隆”的巨響，無數巨石自空中墜下，雨點兒般向石葦砸來。碎石橫飛，巨石相互擠壓、融合，待塵埃散盡，奈何橋邊竟憑空生出一座百丈高的大山。


  “就在山下化業百年吧，這是你該受的！”秦廣輕輕落在山前，放肆的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