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奈何橋邊之二：情之奈何
是她，，就是她，那個魂牽夢繞的身影！
本該是大紅色的羅裙此刻已變成慘淡的暗紅，但那蒼白而精致的臉龐上，仍然刻畫著往昔的模樣，仿佛衡水之濱的初見。
“雨兒！”
石葦眼中溢出點點淚花，不顧一切地往回跑。
弱水岸邊的鬼魂、鬼差全都愣住了。自洪荒以來，沒有一個鬼魂在飲了黃泉水之後還能回憶起往事，還能從這條不歸路上折返而回。大家都傻傻地站在那裏，直到石葦衝到上去奪過那個碗，踹翻那個桶，又掄圓了胳膊，重重地賞給那老婆婆一擊耳光。
“放肆！”老婆婆聲嘶力竭地叫喊起來，眾多鬼差一擁而上，將石葦圍在當中。
“雨兒，你怎麽了，你怎麽會來這種地方？”石葦對周圍的鬼差恍若未覺，依舊執拗地抓住小雨的手，不舍得放開分毫。
“石葦，你真的是石葦，你去哪兒了？去哪兒了？你知道我和諾諾找了你多久？她舍了十多個分魂，一個州一個州的尋你，你這個畜生！畜生！畜生！”
小雨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渙散迷茫的大眼睛重新煥發了神采，她一下撲到石葦懷裏，幾個月來的委屈全部爆發出來，一邊哭，一邊用力敲擊著他的胸膛。
“我去了西靈州，不野人州，啊……不對，應該是冥古州.……”石葦並不想正麵回答她的問題，見她鬧得厲害，根本哄不好，於是隻好拿出男人的派頭：“這就是個夢而已，醒來之後又會是好好的。我外出遊曆，早晚會回去的，你們在家等著就是了。”石葦板著臉，大聲說道。
“我不要醒來，即便在夢裏陪著你也是好的！”
小雨猛地向前一撲，雙手環住石葦的脖子，兩腳懸空，就這樣掛在他身上。石葦順勢一手掐腰，一手托腿，將她橫抱起來。
“我們帶你回去。”石葦低頭看了看小雨，寵溺的一笑，換來一個甜美的笑臉。石葦此時心潮澎湃，做鬼以來的隨和性情被一掃而空，代之以昂揚的鬥誌。他已經打定主意，今日無論如何要將小雨送回去，哪怕魂飛魄散也再所不惜。
“小姑娘，這不是一個夢，你們的的確確身在九幽冥府，奈何橋畔，喝下這碗黃泉水，便再也沒有煩惱了……”
耳邊傳來那個老婆婆和藹的聲音，那般不合時宜，卻仿佛魔鬼的誘惑，難以抗拒。
善意的謊言被拆穿，隻剩下血淋淋的現實，小雨的身子在微微抖動，抱住石葦的雙臂又緊了幾分。
石葦的怒火已到了爆發的邊緣，那老太婆不知從哪又尋到一隻破碗，將桶裏殘留的黃泉水篩出一碗，雙手端到小雨麵前。
“去你媽的！”
石葦一番手打翻那隻碗，重重踩在泥裏，順勢飛起一腳，將老婆婆踹倒在地。
“你……你.……”老婆婆從未想到有鬼魂敢在奈何橋邊打她，而且一打就是兩次，她顫抖著指向石葦，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什麽你？你這黃泉之水明明是假的，還想拿來騙我們這些死人不成？”石葦踏前兩步，用腳重重踩在老婆婆的腳踝上。
此話一出，原本想要動手的鬼差們再次愣住了。若是平時，他們定然認為石葦在信口胡謅，說這樣的話，不過是想苟延殘喘罷了。然而，石葦剛才明明喝過黃泉之水，不但沒有忘記什麽，反倒似想起了不少事情，更重要的是，他竟然真的從奈何橋上走了回來。思前想後，在看看石葦咄咄逼人的氣勢，不少腦子不太靈光的鬼差還真將懷疑的目光投向了地上的老婆婆。
“不信是吧？我再喝給你看！”石葦繼續火上澆油，厲聲喝道。
說著，他將懷中的小雨緊了緊，回身急跑幾步，縱身跳入弱水。
數十丈的距離眨眼即到，兩人直沒入河底，又立即浮上水麵。
弱水似是極輕，承載不得任何東西，就在石葦身邊數丈，還有幾個靈魂在掙紮哀嚎，不一會兒便絕望的沉入水底，再也沒有浮上來。
弱水又似極重。河麵上水流雖緩，卻兼奔雷之勢，每每一朵小小的浪花都飽含萬鈞之力，流轉之間，竟如山嶽般巍峨渾厚。
很快，一朵朵玄青色的浪花簇擁在石葦身旁，時而潰散無蹤，時而又在他身後重聚，像極了調皮而又討巧的孩子。石葦抽出手，輕輕撫弄著眼前的浪花，感覺著期間怪異的靈氣波動，心下輕鬆了不少，弱水畢竟也是水，他已經打定主意。
“轟！”
排山倒還般的威勢席卷而來，數條黑色的龍影急急從弱水中飛出，經過奈何橋旁，匆匆逃向對岸，留下了一長串的怪叫聲。下一刻，濁浪滔天而起，自洪荒時代便沉寂冷漠的弱水突然活了過來，一撥接一波的巨浪湧向奈何橋畔，聚而不散，最終竟匯聚成一座水做的高塔，比奈何橋還要高出數丈。
橋邊的鬼魂立即炸了鍋，到了這個時候，誰也不會講什麽地府的規矩，鬼群一哄而散，逃入曠野之中。那些鬼差倒是訓練有素，雖然恐懼之極，卻仍排成一個方陣，將老婆婆護在中間，迅速撤退。萬沒想到，這些鬼差進退有據，卻成了清晰的活靶子，水塔轟鳴一聲，立即一分為二，頃刻間便漫過岸邊，形成了一個四方的水牆，將那一群鬼差圍困在當中。
“老太婆，我剛剛想起來，要我喝水可以，你還沒給我一隻碗呢。”
弱水向左右一分，開出了一個兩丈見方的水門，石葦抱著小雨走出來。他一步一步的逼近，那些鬼差麵如土色，漸漸退到另一側的水牆邊。
“小子狂妄，竟敢攪鬧九幽冥府！”
一聲厲喝自弱水對岸傳來，便有兩道烏光淩空飛渡，片刻已在裏許之外，與此同時，被圍困的那些鬼差身影漸漸模糊，繼而化作道道黑氣，憑空不見了。
石葦感到無與倫比的威壓向自己壓來，身體不由一矮，險些站立不穩。石葦大驚，趕緊將小雨的身子抱緊了些，然後心念一動，水牆立即恢複成水塔的模樣，將自己包裹其中。
剛做完這些，就見那兩道烏光停在弱水上空，光芒斂去，一名虯須大漢和一個瘦弱青年現出身形。虯須大漢身高足有兩丈，他身著紫袍，手持一支鐵杆毛筆，銅鈴大眼，血盆大口，極其凶惡。這樣的賣相，石葦生前早聽過無數次了，判官，掌控生死的神祇。但石葦的目光並未在判官身上多做停留，而是死死盯住他身邊那個瘦弱的青年，這人氣息深沉，說不清修為強弱，身上散發出的威壓卻比判官強上數倍，該是個厲害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