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從軍行
自古天下分為九州,東靈州隻是其中一角,但僅這一州,便已是鴻天浩土,廣袤無垠,千萬年間,人跡所致,僅十之一二罷了。在東靈州已知的土地上,大大小小的國家何止千百,有國必有政,有政必有紛爭,自古以來,國與國之間相互攻伐不休,成王敗寇,黎民塗炭的事情總是不厭其煩的重複著。
瀘陽國是南方大國,子民數億,境內有大河瀘水橫貫東西,直通大海,因盛產絲綢稻米,民生殷富,國力強盛,帶甲百萬,雄踞一方,周邊小國多稱藩屬,執臣子之禮。
十年前,瀘陽國新君繼位,諸國來賀,北境鄰埠國因盛產玉石,特獻璞玉三十六塊,皆是無價之寶。誰知進獻之時,卻平白少了一塊,遍尋不得。瀘陽國新君震怒,便派使臣前往鄰埠國,在朝堂之上斥責其國君,言其不敬上邦,要鎖拿回去問罪。鄰埠國雖小,卻也有尊嚴,國君不堪受辱,一怒之下烹煮使臣,驅逐其隨從,隨即聯絡諸國,整兵備戰。北境五國:北吉國、高鬆國、升陽國、畢陽國、衡水國,皆與鄰埠國互為姻親,同氣連枝,且受瀘陽國欺淩已久,一時紛紛響應,組成聯軍,雙方陳兵於野,大肆攻伐。
十年紛擾,生靈塗炭。如今,鄰埠國已被攻陷,國君外逃,其餘五國仍在苦苦支撐,危如累卵。
衡水國與瀘陽國邊境處,五國聯營所在。一大早,營門口便設了幾個臨時征兵點,大群衣衫襤褸的百姓在士卒的喝罵聲中排成長隊,等待征召入伍。豎起招兵旗,自有吃糧人,常年征戰,百姓衣食無著,當兵打仗已是最好的選擇。
“叫什麽?”一個滿臉橫肉的軍官按著腰刀,大大咧咧地走出營門,對排在最前麵的少年問道。
“小……小偉。”那少年衣著破爛,一副乞丐打扮,怯生生的答道。
“多大了?”
“十四。”
“老家在哪?”軍官乜了一眼這個小乞丐,覺得晦氣,口氣更加蠻橫。
“北吉國,玉州。”
“這麽遠?”軍官嚇了一跳,北吉國本就遙遠,玉州更是萬裏之外的偏僻山野,這小子是怎麽活著走到這兒來的?不過仗打到這個份兒上,五國都投進了老本兒,新兵兩三個月就要更換一批,即便是敵國的細作,刺探了軍情也沒命送出去,還講究什麽出身來曆?想到這裏,軍官便讓書記官記下名字和籍貫,放他入營了。
“國將不國呀,小孩子都要上戰場了。”一邊的書記官抬眼看了看這個少年,心中感慨不已。他不願多想,又看向下一個,發現這個居然比剛才的那個還要矮,於是連連歎氣,大搖其頭。
“叫什麽?”
“小雨.……”
“多大了?”
“十二。”
“老家在哪?”
“衡水國,蘄州.……”
軍官仍然機械地問話,人群開始緩緩流動,奔向凶險未知的命運。
——
石葦並沒有什麽保家衛國的覺悟,他隻知道,混在軍營中,人多眼雜,很難再被發現。這裏是衡水之北,與瀘陽國僅有一河之隔,距離玉州更在萬裏之外,但石葦仍不放心,前些日子走在曠野中,總能不時看到各色光華從高空略過,這些肯定不是天宏山的修仙者,但如今的石葦已經患上了“修仙者恐懼綜合征”,整日戰戰兢兢,仔細思量一番,還是打起了從軍的主意。
當兵就要打仗,至於如何打石葦不知道,但按他的理解,應該和江湖中的幫派火並差不了多少,新兵就相當於白龍會市井堂的外門弟子,扮演著炮灰的角色。不過這都無所謂,石葦自信自己死不了,一旦找到機會就可以逃到瀘陽國去,從此海闊天空,逍遙自在了。
自從上次取巧殺了李長風,石葦雖遭逢大難,收獲也當真不小。藥田中的所有草藥都填進了那片濃霧,用以抵消水霧術產生的後遺症,但他從李長風的藥園中得到了十二種靈草的種子,除了一株龍炎草弄壞了根莖外,其餘都栽種成活,重建之後,藥田的品質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此外,他還得到了李長風隨身的乾坤袋,這是一個儲物法器,灌注些許法力便可使用,可儲存萬物,收放自如。乾坤袋中有一本《凝丹訣》,介紹了數種靈酒、靈丹的煉製法門,更詳細講解了初級丹道的要義,石葦雖然看不太懂,修為也不夠,不過他相信,假以時日,自己一定會成為一名出色的煉丹士。此外,乾坤袋中還有兩件物品,一個手掌大的布包和一塊白鐵令牌。布包中包著七塊拇指大的寶石,分赤紅、翠綠和湛藍三色,光彩奪目,一看就價值不菲,令牌手掌大小,正麵陽刻著一個古拙的“丹”字,背麵有兩個橫長的凹槽,不知是何用意,用法力灌注幾次,仍然毫無反應。想不明白就不再去想,石葦眼下隻想著如何逃去瀘陽國,再煉丹釀酒,大賺一筆,然後去過幾天逍遙自在的生活。
新兵的夥食是一個窩頭和一碗魚湯。連年戰火,糧食緊張,窩頭做得隻有手掌大小,且粗糲不堪,魚湯卻是鮮美異常,衡水中鮮魚無數,因此也不限量,反倒不如窩頭精貴。石葦心中有事,兩三口啃光了窩頭,發覺還沒吃飽,又下意識地轉身躲進角落,從百夢園中拿出蒸好的饅頭,就著魚湯大嚼,剛想到關鍵處,卻覺得有人在拉他的袖子。
“小兄弟……小兄弟.……”一個微不可聞的聲音傳入耳中,石葦猛然反應過來,就像被狠狠踩中尾巴的貓,一下子蹦起來,連續後退三步,撞上了營帳後門的木板,身體反彈而回時,衣角又被木板上的釘子刮住,“刺啦”一聲,石葦一屁股坐在地上,後背的衣服已經被撕下一大塊,布片掛在門上,隨風飄蕩。
“你幹什麽?”石葦怒不可遏,忽覺屁股下麵一痛,順手丟掉饅頭,從身下摸出一個圓乎乎的東西,狠狠扔了過去……“與你打個招呼罷了,至於嚇成這個樣子嗎?”那人聲音甜糯,帶有一點軟軟的南方口音,說話間已經伸出雙手,接過石葦扔來的東西,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個金色的龜殼,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下,順手揣進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