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龍潭試練（下）

  場中弟子眾多，遭受白眼的也並非石葦一人。祭文念到尾聲，眾弟子已經涇渭分明地站成了兩堆，一堆都是如劉碩這般，財大氣粗，渾身玲琅滿目，準備用銀子砸過試練的；另一堆大都是石葦這樣，手頭拮據，或靠實力，或碰運氣的。兩堆人相互看不順眼，甚至惡語相加，爭執吵鬧的都有。


  “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啊.……”站在石葦不遠處的一名弟子出聲感慨，他和石葦一樣，不住打量著劉碩這樣的有錢人。


  “這算什麽，相比之下，他們不過是一群窮鬼罷了！”另一名弟子重重哼了一聲，明明自己也是窮鬼，卻仍然滿臉的不屑。見有幾人注視著他，又壓低聲音道：“你有所不知……”


  似乎有新鮮事兒，石葦也跟著湊上去偷聽。


  原來龍潭試練不僅能便宜那些小販，也是幫裏一些人的財路。每年試練開始前，幫中講武堂珍藏的《閉氣訣》和《火陽掌》的部分心法便會流出。這兩部功法中《閉氣決》是跑船人潛水的不傳之秘，可以長時間在水中閉氣，並能通過特殊的吐納之法在水下換氣；《火陽掌》是內功心法，通過調節經脈的運行，催發出火陽之力，專克陰毒武功，據說練到極致可不畏嚴寒。當然，流出的隻是一些基礎法門，但也足以應付新晉弟子的試練，隻要資質尚可，專心修煉兩三天，就可輕鬆潛入寒潭，取得兵器。隻是這功法要價昂貴，每種需紋銀30兩，這還不算給中間人的好處費，如此天價，使大多數弟子望而卻步。除此之外，還有一種更直接的辦法，試練前一天，幫中某些大人物會直接派出手下暗中聯絡，隻要繳納紋銀100兩，便可免去試練，直接成為內堂弟子。但這種好事隻是訛傳，即便用此法過關者也被下令封了口，因此真假難辨，若非財大氣粗，誰也不敢嚐試。


  “不是說不許借助外力嗎？幫中就沒人管？”石葦氣憤地小聲嘟囔了一句，他沒那麽多銀子，自然看不慣這種事。


  “行走江湖講究義氣，誰會做出斷人財路的事來？”旁邊一人連忙示意石葦禁聲，又補充道：“再說了，公允算什麽？誰會為了我們這樣的微末弟子，得罪大俠權貴呢？”


  石葦搖頭苦笑，他忽然想起白諾諾教自己如何賄賂王護法的事，自己的來路不正，還有什麽資格指摘別人？他一點也不怪白諾諾，反而覺得自己媳婦看事準、做事穩，比自己要強得多，想及此，心裏又是一陣甜蜜。


  祭文終於念完了，副幫主在展望了白龍會美好的未來，並對年輕弟子提出殷切的希望後，宣布試練正式開始，劉師兄走到台前，拿著一本冊子逐個唱名。被念到名字的弟子走上前，核實身份後稍作準備，便逐個潛入潭中。


  根據曆年的經驗，能憑真本事完成試練的弟子，從潛入龍潭、拿到兵刃再到返回水麵，用時不會超過一刻鍾，那些花錢取巧的弟子如果走運，也會在半個時辰內上岸。當然，也有一些人坐在一旁閉目打坐，練習著什麽功法，更有人氣定神閑，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他們都是花了銀子的。與此相比，更多的是沒錢的失敗者。他們要麽潛水不成或受不了嚴寒，入水後立即上來，要麽潛入水下便無聲息，良久後屍體浮上來。石葦看了良久，大多數人都隻在水中堅持片刻便宣告失敗，就連劉碩等幾個花了銀子的，也抵受不住，最終放棄了。


  石葦沒費力氣就潛到潭底，對他來說，十丈的深度的確不算什麽。舉目四望，周圍有不少岩洞，似是與外界勾連的天然水道，大概通向芷江。潭底平坦而寬闊，鋪著細軟的沙土，比四五丈寬的潭口大了十倍不止。潭底中央處，沙土中半埋著幾個碩大的鐵箱，有兩個已經打開，箱內偶有寒光閃過，看來是兵器無疑。石葦把所有鐵箱打開，仔細挑選，這些兵器大多是單刀和梭槍，此外還有銅錘、寶劍、短斧等。


  石葦拿起一把刀，掂了掂，覺得太重太長，不適合他用，繼續向下翻找，一柄斜插著的短劍引起了他的注意。這柄短劍一尺多長，劍柄和劍鞘都是乳白色，扣動繃簧抽出，劍身有八九寸長，通體雪亮，劍刃凸起成一條淺淺的脊，很耐看。石葦握了握劍柄，很合手，又用手指彈了彈劍刃，很厚實，於是選定了。石葦十分滿意，將劍還鞘，準備拉起來，不想一拉之下，又將另一個東西拽了出來。這是一把短弓，比短劍長不了多少，被用一根繩子係在短劍的佩鉤上，弓臂也是乳白色，顯然是配套的武器。石葦拽了拽弓弦，可以勉強拉開，又在附近仔細找過，隻找到了一個乳白色的箭囊，卻連半隻箭都沒看到。他也不多糾結，將三樣東西抱在懷裏，一轉身，向上遊去。


  石葦學著別人的樣子，哆哆嗦嗦地爬上岸，躺在岸邊大口大口的喘氣，還咳嗽著吐出一口水。劉師兄見他拿了兵器上來，便叫他到水潭的東側休息，等試煉結束後聽幫主訓話。石葦裝得差不多了，就在無數羨慕和妒恨的目光中起身，灰溜溜地走到水潭東側的一個小隊伍中，他們都是通過了龍潭試煉的幸運兒，身份尊貴的內堂弟子。這個隊伍大概有二三十人，其中大部分人渾身濕透，不住地打著哆嗦，小部分人衣著光鮮，眼神倨傲，顯然是揮金如土的有錢人。


  與之前劍拔弩張，焦躁沉悶的氣氛不同，通過試煉的弟子都能表情輕鬆，謙恭和藹地對待他人，甚至還有人主動和石葦打招呼，邀他一起攀談說笑，大家的話題無非是準備進入哪個分堂，或是江湖上的一些奇聞趣事，石葦也被這種氣氛感染，話多了起來。


  龍潭試煉進行了整整三天，圍繞著那個水潭，悲歡與生死交替抉擇，就連石葦這個旁觀者也慨歎不已。這段時間，淹死在龍潭裏的弟子達到69人，受傷者不計其數，而新晉內堂弟子的人數隻增加到55人，與參加試煉的八百多人相比，可謂鳳毛麟角。除此之外，便是暗地裏的銀錢交易。龍潭試煉的最後一天，落選的弟子紛紛動起了歪腦筋，一拖二，二拖三，不少人找上幫中的長老、護法、執事，大筆的銀子遞上去，內堂弟子的人數就會有所增加。到最後，內堂弟子的人數竟然達到了95人，就連失敗過一次的劉碩也抱著一柄鋼刀站到隊伍中，還不屑地對著石葦冷哼一聲。石葦算是領教了“財大氣粗”這四個字的真諦，不住搖頭苦笑。


  接下來就是將新晉的內門弟子劃入分堂，所有人排成一隊，由一位長老檢查根骨，考察悟性，令石葦吃驚的是，在此期間也有人試圖送銀子，卻都遭到了嗬斥。最終進入講武堂的隻有九人，其餘人則被劃入山水堂，精英堂也在挑選弟子，但要求過高，並無一人入選。至於石葦，那位長老見他手中的短劍和短弓，也懶得檢查根骨，直接把他劃入山水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