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周行之的信
旁邊的兩個人動也不敢動,甚至眼珠都不敢轉一下,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盯著我,活像兩個木偶娃娃。
我定了定神,忽然明白剛剛林笑那麽執著地叫我,就是為了尋求我的幫助。
可我現在什麽都沒有,能怎麽辦呢?
手機的電子手電筒照在地板上,頓時我靈光一現——打韓子歸電話!
不管是否來得及,拚了!
低頭快速翻到通訊錄,忙不迭地撥號。
陰冷的氣息彌散過來,透過衣服,滲入骨骼。
我的指尖有些發抖,眼前“韓子歸”三個字也愈加模糊,在屏幕上劃來劃去愣是沒有把電話撥出去。
“小布!”
伴隨著林笑淒厲的喊聲,我打了個寒噤。無形的壓迫感從背後襲來,可是當我小心翼翼地側了側身子,什麽都沒有看見。
猝不及防,一隻鬼手死死地掐住我的左腳踝,驚得我想跳起來,人的反應速度在鬼麵前未免太慢了,這個想法才剛剛產生,那隻鬼手已經大力地往後扯,但聽“嘭”的一聲,還沒有反應過來,我就已經重重地摔在地上。
手機從掌心飛了出去,隻亮了一下就順理成章地黑屏了。
林笑和程一澤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坐在沙發上,脊背挺直,雙手搭在膝蓋上,沙發邊緣與膝蓋呈九十度角。
“你們不用擔心我。”
“秦小布,你……”
“程一澤你不要說話,你們都不要說話,我會盡量和他談判,需要什麽盡管給他,一定會保證你們兩個的安全。”
林笑從鼻子裏“嗯”了一聲,帶著輕微的哭腔,乖乖地沒再吭聲。
對話期間我的身體被青年鬼不停地拖動,從客廳一直到鞋架,看來他的目標是防盜門。
青年鬼似乎不怎麽厲害,拖著我的過程中還歇了歇,趁他注休息的空檔我幹脆坐在地上,抱著雙膝問:“你要帶我出去?”
“累——”
青年鬼歎息一聲,隨後大猩猩一般雙手握拳捶了捶胸膛,好像這樣就能帶給他能量似的。
我真想說一句,哥們兒你嫌我沉就直說!
走一步歇兩步的算什麽!
等他捶完,魂魄的顏色居然還真的深了一些,在暗夜之中甚至看著像一個活生生的人。
但他腦袋上的血洞時刻提醒著我,他是個鬼,雖然看起來不那麽惡,但也要提防著點。
他又準備拖著我走的時候,我說:“大哥,我可以自己走,不用你這麽費力,還累得夠嗆。”
“躺下!”
青年鬼一聲令下,我想都沒想繼續挺屍。
被拖動的時候我居然可恥地想,他的聲音還挺好聽。
可是,怎麽半天沒聽見開門聲?
雖說鬼可以直接穿梭,想去哪就去哪,但我是個大活人,要出去的話還是要打開門才可以。
我保持著挺屍的姿勢,微微抬起頭來,卻發現此刻的門已經成了一道亮灰色的漩渦,而我隻有頭在門裏麵,四肢和軀幹都已經處在漩渦之中!
一不留神,呼呼風聲從耳邊吹過,頭也進來了。
周圍已經不再是客廳,一眼望去層層樓閣,一座比一座精致,房簷上站著的燕子展翅欲飛,定睛一看卻是小小的雕像。
大片大片的樹叢相互掩映,茂密蔥蘢,有花朵散發著奇香,調皮地從低矮的灌木間探出頭來。
青磚黛瓦石板巷,簡直是我一生的夢想。
甚至被青年鬼拖動都成了一件值得享受的事情。
怎麽這麽沒出息!
登時我狠狠地掐了掐胳膊,意圖用疼痛來提醒自己,不管怎樣這可不是陽間!說不定就是哪一隻青麵獠牙的大鬼的府邸!
好不容易感覺到那隻雞爪一般的手從我腳踝上挪開了,我正準備起身,“吱呀”的聲音響起,應該是門開了。
我再度挺屍。
審視我的附近,兩隻大石獅子瞪著銅鈴般的眼睛巍然聳立,其中一隻爪子下還按著一隻小球。
說是小球,實際上能有皮球那麽大。
此時獅子眼睛一紅,滴溜溜地轉了起來,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一道淺淡的紅芒閃過,擊碎了那隻石獅子不悅的眼神。
身披紅衣的小妞杏眼圓睜,嬌聲厲喝:“小白!不得無禮!這是小姐請來的客人!”
臥槽?合著你們家都是這麽“請”客人的?
“老四,去把那兩個人的咒法解開。”
應該說的是林笑和程一澤,放心之餘我又開始自我擔憂。響了一下幹脆合上雙眼,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裝死。
“姑娘,起來。”
那小妞的聲音軟軟糯糯聽得人渾身發軟,就像那隻附在溫羽身上的紅狐——紅藥!
這裏莫不是他們家的陰宅吧!
剛剛這小妞說我是小姐請來的客人,她口中的小姐難道就是紅藥?但既然有小姐,肯定也有老爺,紅藥她爹……那得多少年的狐妖了?
總之,我得罪不起。
“姑娘,再不起來別逼我用法術。”小妞附在我耳邊,聲音要多溫柔有多溫柔。
我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隻見眼前的小妞俊俏非凡,梳著可愛的包子頭,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她手裏提著一盞燈籠,指引著我往宅子裏走去。
我沒話找話:“剛剛聽你說那隻右邊的石獅子叫小白?左邊的叫什麽?”
“你猜叫什麽?”小妞嫣然一笑,淺淺的酒窩裏盛滿了酒似的,讓人不飲自醉。看得我一時愣了神,心想不愧是狐妖啊,一個一個美得要上天!
看我保持沉默,小妞似乎覺得很沒趣,嘟了嘟小嘴說:“算了,告訴你吧,叫大白!怎麽樣,我起的名字,好聽吧?”
說完她還得意地揚了揚眉。
我艱難地從嗓子眼裏擠出兩個字:“好……聽……”
小妞帶著我七拐八拐,也不知要拐幾個彎才能見到他們家小姐。
宅子裏其實很不錯,假山林木應有盡有,大片花朵肆意開放,隻是到處黑蒙蒙的,隻有燈籠這一丁點的微光在空中浮動,未免讓人從頭到腳生出一股涼意。
小妞在一個黑漆漆的房間停住了腳步。
燈籠飄了一下,旋即穩定下來。
“小姐。人帶來了。”
“進來。”
沒錯,是紅藥的聲音。
從門檻上越過,我不禁有些忐忑。按說我與紅藥之間的聯係,除了周行之就是溫羽,她……究竟要跟我談哪一位?
“小祺,你在門外等著。”
“好的小姐。”
待我進到房間裏麵,“吱呀——“的聲音響起,兩扇門自動合上,淡淡的燭火映在窗欞上,像我此刻的心情一般遊移不定。
“你坐。”
“謝謝。”
左手邊有一個老式雕花木椅,我一步過去十分緊張地坐在上麵,等著紅藥發話。
現在的紅藥與那時不盡相同,她特別嚴肅,嚴肅到讓我渾身上下都不對勁。
一張紙片憑空飛來,打了個彎急急下墜,穩穩地落在了我懷裏。
我摸了摸,發覺這是一個信封,上麵沒有任何字跡。
是誰給我寫的信還是……有詐?
我警覺起來:“這裏麵是什麽?”
“信。”紅藥的語氣輕蔑又高傲,“反正我已經送到了,你愛看不看!”
周行之!
躍進腦海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名字,讓我激動不已。
是他嗎?真的是他寫的信嗎?
迫不及待地拆開,一張被折疊幾次的信紙上麵,空無一字。
我把信紙高高舉起,借著燈籠的光芒瞪大雙眼,看的是仔仔細細認認真真,每一個角落都看過了,的確是一個字都沒有。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啊!一張紙上什麽都沒有!”
一怒之下,我徑直朝著紅藥走過去,重重地把信紙拍在桌案上。
“真搞不懂他是怎麽看上你的,簡直沒腦子!”紅藥的蔥白指尖在信紙上輕輕拂過,登時有柔和的光芒透過紙張散發出來,字跡隱隱顯現,“重要的信件自然要用術法保護,你懂不懂!哎別動它!”
我僵硬的手臂停在空中,心卻被想要看清楚那些字跡的強大欲望所占據,因此紅藥的嗬斥讓我很不爽。
信紙懸浮在眼前,我伸出手想抓住它,沒想到撲了個空。
紅藥對著信紙勾了勾手,它就乖乖地飄過去、飄過去。
“慢著,我幫你們送信,你就不給我一點好處嗎?”
心裏咯噔一下。
紅藥想要的,我能給出去的,也隻有周行之了,不過紅藥既然能夠送信,就一定知道現在周行之不在我的身邊……
不對,紅藥遲遲不肯讓我看信,這信到底是真是假?
難不成她要假借看信框我一把?
我瞬間平靜下來,冷眼問道:“你想要什麽?”
“我要你把周行之讓給我。我很清楚你們現在的處境,所以,我隻要你答應,給我一個承諾。”
“不行!”
絕對不行!
“不答應就不讓你看信呢?”
“誰知道你手上的信真的假的!我寧可不看也不把周行之送出去!”
紅藥“撲哧”一聲笑了,鈴音一般的笑聲在整間屋子裏麵回蕩。
她舉著那封信半躺在榻上,極具蠱惑力地說:“那你想想你還有什麽能給我的?”
“如果那封信真的是周行之寫給我的,你要什麽盡管拿去,用我的身體修煉也行,要我的命也行,我隻想知道他情況如何。”
“得得得,你死了我怎麽向他交代?”紅藥對著信吹了一口氣,那張紙飄飄悠悠地到了我的麵前,她拍了拍手,說,“我就說不會搞錯的嘛,周行之還非讓我確認一下,怕有人假冒秦小布截信。”
哈?
合著剛剛那一番威逼利誘就為了確認我是我?
但不管怎樣,一臉無奈的我終於讀到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