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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真的存在嗎

  解除契約?


  像是一塊巨石壓在我心上,重重的,呼吸也艱難起來。


  憑借著僅存的理智,我問:“你是什麽人?”


  “廢話不少。”她有些不耐煩,“你就說答應不答應。”


  “骨鏡和周行之,你想要哪個?”


  “都要。”


  也是我腦子糊塗了,製作骨鏡用的本就是周行之的骨骼,從這一層麵上說,他與骨鏡是一體的,即使雙生珠可以讓周行之脫離骨鏡而獨立存在,可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如果二選一的話,我真的想放棄了骨鏡,選擇周行之。


  “你讓我考慮考慮。”


  “多久?”


  “一個星期吧。考慮好了我打電話給你,我們再詳談,怎麽樣?”


  “不必了,我會去找你。”


  她十分高冷地掛斷電話,我卻還沒有回過神來,“啪嗒”,手機掉在床上,被林笑撿起來。


  “這種號碼,是公用電話亭的吧?”


  難怪我會覺得這個號碼有些奇怪,不像是手機號,隻是當時一心想著接電話也沒太注意。


  嗬,我居然還說打電話給她?她肯定以為我是個傻子。


  “林笑,她讓我解除契約。”


  “契約?”


  “和周行之訂立的契約。”


  “解除之後會怎樣?”


  我也不知道。


  不過肯定不再是骨鏡的主人,但周行之,和他又會如何?那個女人太過盛氣淩人,她既然有辦法讓周行之待在身邊,怎麽可能放任周行之出來見我?

  恐怕是……沒有以後了吧。


  由於我還處於觀察期,醫生不讓在家的時間太久,我跟林笑隻得又回到病房裏。


  長久以來沒吃東西,我瘦了一圈,但心情不好總也不覺得餓。


  林笑買了小米粥,說先養養胃。


  我捧著粥碗,勺子在裏麵不停地攪動,一粒粒小米翻騰又下降,淚珠也一顆顆順著臉頰滑落,鹹鹹的。


  算起來和周行之在一起的時間並不長,可一想起來,每一句話每一個畫麵都清清楚楚刻骨銘心。


  還記得在電梯裏遇到女鬼我落荒而逃,他送還骨鏡,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是——姑娘,你掉東西了。


  後來,我很喜歡叫他的名字。


  “周行之?”


  “嗯?”


  “周行之?”


  “我在。”


  周行之周行之,你的名字怎麽這麽好聽呢。


  你現在,又在哪裏呢?一定在那個女人身邊吧,她是不是喜歡你呢。


  像我一樣喜歡你。


  身家性命,不過如此。


  我把粥碗放下,雙手抱膝,下巴磕在膝蓋之間。


  心一抽一抽地疼,淚一滴一滴地落。


  想起他為我擦淚的時候,他看著我哭,明顯比我還要心痛。


  周行之,你現在,也很難過吧。


  一隻手推了推我,眼角的餘光裏,瞥見林笑也抹了抹淚。


  “小布,你別這樣,老周一定會想辦法的,你相信他。”


  “他會的。”


  他一定會的。


  “其實,最初你告訴我老周的存在,我是不怎麽相信的,確實一度懷疑你精神不正常,再說我也挺怕那些東西的……但是我看得出來,有他在的時候你特別開心,是從來沒有過的那種開心。一個人所產生的改變,是由她周圍的人或事引起的,所以他一定是存在著,盡管我什麽也看不到。”


  “我愛他,很愛很愛他……”


  我不知道該如何去準確表達這種濃烈的感情,隻能複讀機一般重複著說我愛他。


  “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


  我住的雖是一個三人病房,但其中兩張床都沒有病人,因此肯定是來找我的。


  勉強抬了抬眼,是韓子歸。


  我一個激靈從混沌狀態清醒過來,迫不及待地想問問我暈倒之後發生了什麽事,看能否從其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忙完手頭上的事情,來看看你。”


  “你坐吧。”


  顯然韓子歸已經見過林笑了,兩個人互相打了個招呼,林笑知趣地到走廊上去了。


  韓子歸理了理思路,說:“當初多虧你把骨鏡拍在南跛子臉上,讓他看見了死前的模樣,你知道鬼是最怕看到這個的,當時他就不能自控,戾氣散發出來被骨鏡吸取,我們一鼓作氣把他製服,送走了他。”


  我受傷後,韓子歸為我使用了止血咒,趁這個時間把村民們身上的催眠咒解開,當下就開著車連夜離開了南山村。


  “方豔現在怎麽樣?”


  “不清楚。我先送你到醫院,又送她回家順便把車還給她,在她家裏坐了一會兒,談了談當時發生的所有事情,第二天她就把房子車子全賣了,公司轉手他人,我猜想現在她肯定不在這個城市了。”


  她的身體已經差到那種程度,無論去了哪裏都隻有死路一條。


  也許,她還能在另一個世界裏和她的丈夫團聚吧。


  “方豔那天跟我說,半年前她已經覺察到了張帆倒賣嬰屍的行為,兩個人也曾為此大吵一架,那是張帆唯一一次罵她。張帆說,別以為榮華富貴是唾手可得的,他們居住的房子將近七百萬,要隻是辛辛苦苦經營公司得多少年才能買得起!不過經過那一次爭吵,張帆有了收手的打算。”


  “但是我們第二次去南山村,他的後備箱裏還放著嬰屍!我都看見了!”


  “也許是最後一次了。”


  我氣不過韓子歸為這麽一個喪盡天良的人說話:“哼,恐怕次次都是最後一次吧。”


  “喂秦小布,你有點良心,他可救了你們。”


  “怎麽說?”


  “幫你們炸開山石的,就是張帆的靈體。”


  我呆住了。


  仔細回想,張帆死後我的注意力全在南跛子身上,也不太清楚張帆的靈體去了哪裏,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個雙手沾滿罪惡的人,居然以靈體狀態救了我和周行之。


  “那……你把他送走了嗎?”


  “拚湊了幾縷殘魂,好歹是送走了。”


  我鬆了一口氣。


  張帆本質上還是善良的,即使他曾經作惡,也不能否認好的一麵。既然送走了,也許他下一世還能再找到方豔,到那時就是另一段故事了。


  隻希望下一世,他們白頭偕老。


  不過,我想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既然張帆倒賣嬰屍,我們為什麽沒有看到更多嬰靈,而是隻有方豔家裏的那一個?”


  “被封印了,有些法師怕同行發現,會先把嬰靈封住,等嬰屍到手了再解封。”韓子歸停頓一下,問,“你相信女岐真的存在嗎?”


  關於女岐,我的確很詫異,最初的確是有一股強大的力量衝擊著我們,可女岐在幻化成一名女子之後就平白無故地消失了,我們試圖製服南跛子的過程中女岐也沒有再度出現。這到底是因為什麽?

  沒等我回答,韓子歸自顧自地說個不停:“在我看來,女岐存在於每一位村民的心中,這就是信仰。神因信仰而存在,而多個人的信仰是一種強大的力量,甚至可以凝聚成虛體。我們所看到的女岐的化身,就是一個虛體。”


  “那張帆怎麽會說見過她呢?還說女岐找他買過嬰屍?”


  “我猜想,那個虛體的模樣可能是由南跛子決定的,畢竟他的念力最大,召喚女岐用的又是他的骨骸。更有趣的是,製服了南跛子之後,我在他的記憶中看到,他曾經有過一個女兒。”


  原來早些年南跛子雲遊四方,曾經在蓬萊撿到一名女嬰,寶貝似的寵著,一直養到五歲,女孩不見了。南跛子拚命地找啊找,終於在一處泥潭裏找到了女孩,她穿著紅衣,頭頂有一枚銀針,小臉一片青紫,儼然已經死去多時。


  那時南跛子學藝不精,但還是能看出這是術法,目的是給人續命。他發誓要為女兒報仇,可他被人迷暈了,沒有機會帶走女兒的屍骨。自那之後,他苦苦追尋多年,卻再也沒能找到一丁點線索,自然也無法報仇雪恨。


  偶然的機會方豔找南跛子求子,他本來是想去找張帆談談價格,沒想到竟親眼看見一名女子跟張帆談生意,而且提到了嬰屍。南跛子為了確認消息無誤,利用他的能力看到了張帆車上的嬰屍,厭惡之心頓起,糾結於要不要幫他們的時候,他去求女岐替他做決定。南跛子喝得醉醺醺的,在女岐塑像之前看到了那名女子。


  於是他明白了,那名女子是女岐的化身。


  韓子歸兩手一攤:“反正我就是這麽想的。”


  “你的猜想是,南跛子先看到了張帆的女客戶,那人的相貌留在了南跛子記憶裏,而南跛子念力最大,所以我們最終看到的女岐化身就和女客戶長相一樣?”我順了順韓子歸的話,然後問道,“那個瘋了的婦女呢,被南跛子嚇瘋的?所以神是不存在的?”


  “那就不清楚了。我們都沒有親眼見過神,因此神的存在很難說。”


  自古以來,人們都在尋求神的庇佑,希望五穀豐登,希望子孫成群,希望福澤綿長。


  可是有沒有人想過,隻要心存善念,隻要發自內心地去愛這個世界,其實每個人都是神。


  舉頭三尺有神明,起心動念之時,剝去層層外皮,看到自己那顆晶瑩如初的心,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早已經明了。


  南跛子雖然行為過激,但他心裏是有愛的,雖然這種愛經過了時間的打磨有些變形扭曲。張帆也有愛,不過僅限於妻子,未免有些太狹隘。方豔也是如此。


  我呢?捫心自問,我也挺狹隘的。


  所以我隻是一個普通人,無法與神相提並論。


  但起碼,我的良知還在。


  比如現在看著韓子歸,就想起和他的交易完不成了。


  現在沒了骨鏡沒了周行之,也沒了……


  “縛魂袋呢?”


  在醫院和家裏翻了半天,好像沒見著縛魂袋。難道也被那個女人給偷走了?

  “我取走了,看你昏迷不醒,怕縛魂袋在你身邊不安全。”


  頓時我放心下來,可韓子歸這話經不起推敲——什麽叫怕在我身邊不安全?


  按理說我是今天才把骨鏡丟了的消息告訴他,可他怎麽知道不安全從而提前取走縛魂袋的?

  我一把揪住韓子歸的袖子,質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人想要偷走骨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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