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心怎麽就那麽疼
他看著房間內的淩亂,又看到瑟縮在牆角的夏默,一時間,隻能從董安陽的身上尋找答案。
不過董安陽擰著眉,什麽都不說。
安若風唯有朝夏默走去。
夏默抬起那一張不複往昔神默的憔悴的臉,未語淚先流:“若風,你讓安陽走吧,我暫時不想看到他,讓他走吧。”她揪著安若風的袖子,好像他是她全世界最信賴的人一樣。
董安陽同樣是說不出的難受,他是絕對不願意看到夏默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可他也是真的累了,蘇暖還躺在病床上,他於是對安若風說:“那你好好照顧夏默吧,我先走了。”
安若風低頭,看瑟縮的夏默,在董安陽決然離開的那一瞬間,她的瞳孔中迸發出一種莫名的恐懼與心慌,幾乎下意識的想站起來,可是她腳底的傷,讓她徹底的虛弱下去。
安若風及時接住了她下落的身體,一臉不悅的責備道:“你怎麽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範素素叫了醫生回來了,一時間弄不清楚董安陽怎麽變成了安若風,可是看到夏默腳底的傷,她整個人便慌了,拚命叫醫生先給夏默治傷。
夏默如破碎的水晶琉璃那般躺在床上,任憑醫生上碘酒消毒,眉頭都不曾眨一下,範素素急的在旁邊唉聲歎氣:“這到底是怎麽了,怎麽會弄成這樣呢。默默,你倒是跟媽媽說啊,到底出什麽事情了。”
“媽,你先出去吧,我想單獨跟若風聊幾句。”夏默突然打斷了她的絮絮叨叨。
“這……”範素素一臉遲疑,但見安若風對她點了點頭,她便交代安若風好好勸勸夏默,然後歎氣離開了。
“若風,”夏默指著旁邊的凳子說,“你坐吧。”她清瘦的臉上毫無血色,與平時巧笑倩兮的模樣判若兩人,安若風如何都是不忍心的。
他固執的站著,神態肅穆,一言不發的盯著她看了好半天,才說:“說吧,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我要跟安陽結婚——”夏默淡淡的開口。
安若風眸中精光一閃,靜靜等著她的下文。
蘇暖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長時間,隻是再次醒來的時候,她的傷口還是很疼,但沒有一開始那麽尖銳的痛了。
而且肚子很餓。
病房裏隻有林琴箏一個人。
她靜靜坐著,見蘇暖醒了,便起來為她喝了點水:“蘇暖,好些了嗎?”
“好多了。”她如刀子砥礪般的摩擦聲實在算不上好聽。
“你媽剛給你帶了些粥過來,你才剛醒,隻能吃流食,我喂你吧。”
蘇暖沒有拒絕,她是真的餓了,即便這粥熬得跟水沒有什麽兩樣,她也喝了不少。
林琴箏一邊喂她一邊搖頭:“你慢點喝,別急,你也真是,如果不是為了董安陽,何必受這些罪呢。”
乍聞董安陽的名字,蘇暖一頓,便喝岔了氣,在床上咳嗽起來,咳嗽的時候牽扯到肋骨,那個疼啊。
突如其來的狀況把林琴箏嚇得夠嗆,她趕緊幫蘇暖順氣,又連連道歉。
蘇暖好不容易緩過來了,這耗費了她大量的精力,而鑽心的疼卻讓她的腦子異樣靈活,她急於解釋:“不,這與董安陽無關。”
“無關你能與夏默一起出車禍?”林琴箏一眼便將他們看了個通透。
蘇暖唯有沉默。
林琴箏拿紙巾幫她擦了擦嘴:“蘇暖,你是個聰明人,其實那天你們來我家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你跟董安陽還是有很深感情的,隻是,如今你們已經各自為家,我實在不想看到你被卷入這樣的事情中。”林琴箏歎了一口氣,又告訴她,“夏家已經向社會媒體宣布,夏默不日將於董安陽完婚。”
蘇暖的手指,下意識的蜷縮起來。
雖然她的動作十分細微,可是也沒能逃過林琴箏的眼,她走過去拍了拍蘇暖的肩膀:“蘇暖,你沒事吧。”
“沒有。”蘇暖虛弱的笑開來,盡量忽略心中那不安的忐忑,她試圖讓自己集中心神與林琴箏對話,可到最後,她發現不論林琴箏說什麽,她都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他要調任省裏了……他要與夏默完婚了……這本身就是一個很好的完結的大結局。
跟她有什麽關係呢。
她的人生,早已與他背道而馳,與另一個男人血脈相融,緊緊綁在一起。
隻是她無法不顫抖,無法不戰栗,也無法克製自己不去想。
林琴箏走後趙士升便來了。
蘇暖這才知道自己睡了一天多,現在已經是車禍後第三天的傍晚了。
他踏著一身餘溫而進,可見外麵有多熱,室內開著空調,她躺在床上看外麵滿目驕陽,其實是感受不到它真正的威力的。
“暖暖,這是我給你帶的書,你看看是不是你要的這些?”趙士升很體貼的將蘇暖喜歡看的小說和專業書都帶來了。她道了謝,又讓他喝水吃水果。
趙士升看著她一身的傷,十分的心痛,可是又說:“暖暖,雖然你這次受傷很嚴重,但夏默也不是故意的,董秘書又幫了我們不少忙,再說……我看就算了,也別跟他們計較了,你看怎麽樣。”
蘇暖從沒想過要與夏默計較,畢竟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聽趙士升那麽說,似乎有什麽瞞著她的不得已的苦衷,她立刻就急了,追問他:“是不是夏家人給你什麽好處了?”
“暖暖,你別這麽說——”趙士升疾言厲色的反駁,可是很快,聲音又落了下去,很明顯,這是他心虛的表現,“其實今天夏局長來找過我……他說……可以讓我調去他的財政局,平級調動,可是暖暖,你知道嗎,財政局那可是個肥差,跟人事局差太多了,暖暖,我……”
蘇暖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難受的不行:“所以你就答應了?”
從趙士升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裏,蘇暖便知道他受不了威逼利誘,已經答應了。
她放下手中的書,頓時什麽興致都沒了。
原本夏默欠了她人情的,現在立刻反過來,換了他們欠了夏家的了。
這個世界上最難還的,便是人情債。
他可倒好,踏著她身體的痛苦,成為往上爬的登雲梯。
一時間,乾坤逆轉。
她閉上了眼,一句話都不願意說。
“暖暖……”趙士升祈求她的原諒,但發誓這也是為了他們這個家好。
蘇暖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我累了,士升,你先回去吧,我媽下班了就會過來陪我了。”
趙士升還想說什麽,門口傳來敲門聲。
蘇暖抬頭,隻見夏默坐在輪椅上,她雙手轉動輪椅,杵在門口:“不好意思,蘇暖,趙先生,沒打擾你們吧。”她清清越越的嗓音純澈又幹淨,一張素淨的臉,脂粉未施,她穿著寬大的病號服,墨色的黑發如瀑披散在肩後,隻是額頭上貼著膠布,腳上又纏著厚厚的紗布,讓她看起來顯得清純動人又我見猶憐。
趙士升立刻上前驚訝的問:“夏律師,你怎麽來了。”
夏默朝他淡淡頷首,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趙先生,我想跟蘇暖單獨說兩句,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趙士升猶豫的看著蘇暖,見蘇暖也點了點頭後,才說:“那好吧,我出去給蘇暖買點吃的。”
他臨走的時候還體貼的幫她們關上了房門。
望著夏默,蘇暖沒來由的感覺一些煩躁。
她端起一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才想起:“夏律師,要喝水嗎?”
“不了。”夏默坐在輪椅上朝她靠近了一些,身上似乎不帶一點煙火氣,她說:“我很抱歉,害你受傷,所以特地過來看看,同時也謝謝你救了我,如果不是你,躺在那裏動彈不得的人就是我。”
車禍千鈞一發之際,蘇暖用自己的身體撲向夏默,替她擋去了大部分的衝擊。
蘇暖笑了笑:“你不用謝我,這隻是我下意識的本能罷了,再來一次,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會這麽做。”早知道這麽痛的話,她真的會好好考慮考慮的。
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多說無益。
哎,但應該不會有下次了。
夏默沒想到她這麽直接,便點了點頭:“如果真有下次,那就換我救你了。”
“嗬,我可不想再有下次了。”蘇暖輕笑出聲。
夏默坐在那裏,也跟著笑了笑:“蘇暖,我就是想來告訴你,我跟安陽要結婚了,我需要你的祝福。”
“恭喜。”
一直到夏默走後,蘇暖的嗓子眼還是輕輕的呢喃著這兩個字。
真的恭喜他們。
然而她的心怎麽就那麽疼呢。
疼得都往她覺得自己快死過去了。
趙士升買晚飯回來的時候就看到蘇暖疼得在床上打滾,冷汗浸透了她的衣衫,她痛苦的五官全部皺成了一團,卻沒有任何舒緩的跡象,看起來那麽痛不欲生。
他自然是沒有辦法,隻好叫了醫生過來。
醫生也檢查不出到底為什麽突然會疼成這副樣子。
蘇暖的頭發被汗水濡濕,下唇完全被她咬破了,鮮血淋漓的,讓人十分心疼。
她痛的幾乎暈厥,最後在蘇詠荷的要求下給她打了止痛針,她才沉沉睡去,似乎沒了知覺。
趙士升抱著蘇暖汗濕的身體,一臉擔心:“媽,暖暖這到底怎麽回事啊,怎麽會一下子疼成這樣呢。”
蘇詠荷眉心緊蹙,看著蘇暖,心頭是化不開的鬱結,她說:“明天我會安排時間給她做個全麵詳細的檢查,士升,你要是有事就先回去吧,這裏我陪著暖暖就行了。”
趙士升搖頭:“媽,今晚我留下來照顧她,我不放心,你回去睡吧。”他轉身便拿起一邊的毛巾幫蘇暖擦身上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