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 隱忍不發
蘇暖聽著，不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她的身體，竟然搞得這麽七零八落的，難怪這麽疼了。
此時，她的記憶開始慢慢複蘇，她想起了出事前與夏默坐在車上，聊著聊著夏默就走神了，她的車子闖了紅燈，與側麵而來的一輛大貨車迎麵撞上——
“砰——”她的腦海裏似乎還回想起當時出事時劇烈的碰撞聲，她下意識的撲過去抱住了旁邊的夏默，她心一跳，忍不住開口問，“媽，夏默怎麽樣了。”
“暖暖，你放心吧，夏默沒事。”趙士升彎腰看著她，“剛剛夏局長和他夫人都來看過你呢，說是十分感謝你救了夏默，還說……”
蘇詠荷截斷了趙士升的話，對他道：“士升，你先回家去，幫蘇暖整理一些換洗的衣服過來。”
蘇暖想起當初他回家去拿張文英衣服時的情形，剛想開口，他卻已經爽快的應下了：“好，媽，我馬上就回去，你幫我好好看著暖暖啊。”
“知道了。”
目送趙士升離開，蘇詠荷用棉簽濕潤了一下蘇暖的嘴唇，她終於感覺好多了。
不過她身體虛弱，根本說不了多少話，便又感覺昏昏沉沉了。
蘇詠荷看著她蒼白的臉色以及傷痕累累的身體，歎了一口氣：“暖暖，睡吧，媽在這兒陪你，啊。”
其實蘇暖很想說，我沒事，你先去忙吧，可到底，還是先睡了過去。
蘇詠荷坐在旁邊冥想。
病房門口有人敲門，她抬頭，是張文英他們來了。
她立刻站起來招呼他們：“親家公，親家母，你們來了。”
“暖暖怎麽樣了。”趙鐵軍憂心的問道，“怎麽就出了車禍呢，傷的嚴重嗎？”
張文英的腳傷已經好了，不過走路太不太利索，看著病床上的蘇暖不免說：“老趙，你說咱們家最近是不是衝撞了哪路神靈啊，你看看我腳還沒好利索呢，這暖暖又出了這樣的事情，哎。”
聽著他們唉聲歎氣，蘇詠荷心裏總是不好受的，她招呼他們坐下，又給他們泡了一杯水，這才將蘇暖的情況與他們說了說。“什麽，斷了一根肋骨？那以後會不會影響生孩子啊。”張文英忍不住叫了起來。
蘇詠荷虎著臉站在那裏，冷硬的回答：“不會，親家母，你放心吧，我是醫生，我女兒的身體我知道，不會影響以後的生育的。”
趙鐵軍在旁邊拉了拉張文英的衣袖，示意她少說兩句，張文英這才訕訕的笑了笑：“親家母，你也別介意，我隻是關心暖暖的身體啊，你說萬一這鬧個不好的……這到底怎麽出的車禍啊，也太不小心了，不過就是出去玩了一趟嘛，回來就這樣了，真讓人糟心啊。”
蘇詠荷有些頭疼，但還是盡力解釋：“這不是暖暖的問題，她做朋友車回來的，朋友不小心出了車禍，她為了保護朋友才弄成這樣的。”
“朋友，哪個朋友？”張文英又激動起來，“你說暖暖這個傻孩子，為了別人把自己弄成這樣，值得嗎？真是的，這多影響她懷孕啊，這一出車禍，少說也得休養個半年吧，這可怎麽辦啊。”
蘇詠荷的臉色越發的難看了，她耐著性子道：“親家母，這樣的意味誰也不想的，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了，當務之急是照顧好蘇暖的身體，不過你放心，我在這裏上班，我會親自照料她的。”
“這樣就最好不過了，你看我這條腿也沒好利索，還有士升，工作那麽忙……真是麻煩你了，親家母。”
蘇詠荷的怒氣隱忍而不發，冷笑看著他們。
不遠處的特殊病房內。
夏默麵無血色的躺在床上，白皙的手背上打滿了吊針，不過她已經醒了，看起來並無大礙。
“默默，你說句話啊，到底是怎麽了，你真是嚇死媽媽了，默默。”夏默的母親範素素擔憂的看著夏默。
可夏默始終毫無反應。
病房內隻有她們兩個人，範素素唯有歎氣。
直到五點鍾，董安陽下班了到來。
範素素站起來招呼他：“安陽，你來了。”
沉默了一天的夏默的眼珠子終於轉了轉，視線慢慢聚焦，落在病房門口的男人身上。
“安陽，進來坐啊。”範素素招呼著他。
可是董安陽卻搖了搖頭：“伯母，我先去看看蘇暖吧，待會兒再過來。”
“哎，那也好，那孩子我去看過了，傷的太重了，真是多虧了她啊，要不是她，吃苦受罪的就是我們默默了，你好好謝謝人家啊。”
董安陽點點頭，便提著一籃水果朝蘇暖病房走去了。
範素素回頭，見夏默在那裏落淚，不由錯愕：“默默，你這是怎麽了，是不是傷口又疼了？”
夏默強忍著淚光，別開頭，不願意別人看見自己的脆弱，即使那個人是她的母親。
董安陽走過她的病房卻不入，反而先去看蘇暖，這樣的意思，難道還不夠明顯嗎？
她如何能夠不傷心？
董安陽在蘇暖的病房門口正麵遭遇了正要離開的張文英和趙鐵軍。
蘇詠荷當即走過來客氣詢問：“董秘書，蘇暖還沒醒，你先回去吧。”
董安陽將手中的果籃放下，瞧內望了一眼，卻被蘇詠荷身體一側，給遮擋了。
張文英是不認識董安陽的，但聽蘇詠荷的稱呼，立刻聯想起來：“你是市長秘書吧？”
董安陽這才打量張文英，淡淡點了點頭。
“啊，真是太好了！”張文英突然激動的握住了董安陽的手，連蘇詠荷都十分詫異。
趙鐵軍在後麵拉她：“你幹什麽，注意點形象行不行。”
“哎，老趙，你別說話，董秘書，是這樣的，我是蘇暖的婆婆，我們家士升有個表妹今年中考啊，缺了幾分，我一直想跟暖暖說這事兒，但士升說找你比較有用，是不是啊，董秘書，你看你能不能幫這個忙呢。”
蘇詠荷站在背後，看張文英如此直接又坦然的要求董安陽幫忙，一時間，無比怔忪。
“文英，快放手。”趙鐵軍都看不下去，直接將張文英拽到了一邊。
董安陽深鎖著眉頭，在張文英殷切的眼神下，他說：“你讓趙士升有時間把那孩子的信息發給我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他頭也不回的離開，背脊挺得很直。
可是張文英卻高興的跟中了頭彩似的，嚷嚷著去外麵打電話。
蘇詠荷臉色不太好看，趙鐵軍與她抱歉的說了幾句，立刻追上外麵的張文英，然後將她給帶走了。
蘇詠荷回頭看了躺在床上的蘇暖一眼，陽光從薄紗外麵透進來，照著她的臉龐近乎透明，毫無血色。她單薄的麵皮下麵，似乎還可以看到毛細血管裏靜靜流淌的血液。
她這個當媽的，心裏也很難受。
人都走了，病房又恢複了安靜。
蘇暖閉眼躺在床上，隻感覺身體各部位，依舊隱隱作痛。
他臨走前的那一眼，要多痛就有多痛。
他們中間隔著的，豈是一條長江黃河那麽簡單，分明就是整個沙哈拉。
不論是誰，都拚了命的要將他們拉開。
明的暗的，各種警告，勢如破竹，鋪天蓋地。
睡吧，睡吧，睡著了就什麽都不用想了。
董安陽往回走，即在半道上遇到了滿臉著急的範素素。
“怎麽了，伯母？”
範素素拉著董安陽的手道：“安陽，你快去看看默默吧，不知道怎麽了，她突然就發脾氣了，她砸了所有的東西，真是嚇死我了。”
範素素一臉的驚慌，董安陽大步朝夏默的房間走去，正好與一個被掄出來的花瓶擦身而過，花瓶在他腳邊碎裂，瓷片飛舞的到處都是。
夏默披頭散發的赤腳站在地上，臉上充滿憤懣與悲慟，那種夾雜著強烈恨意的扭曲表情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猙獰，滿目怒紅，她的腳邊還有其他碎裂的玻璃片，整個房間內一片狼藉。
範素素站在董安陽的背後看著她腳背上嚶嚶血漬，頓時心疼極了：“默默，你這是幹什麽，默默，你腳流血了，你別動，我馬上去叫醫生——”她轉身就走，可是又不放心，所以又囑咐一邊的董安陽，“安陽，你好好跟她談談，別刺激她了啊。”
範素素走了，夏默在那裏喘氣，她需要的身體還不足以支撐她做這樣劇烈的運動。董安陽的麵上凝結成冰，明明是流火七月，這個病房內的溫度卻凍得嚇人。
他一瞬不瞬的盯著夏默，試圖將她看穿，他的嗓平淡無奇：“你想鬧什麽呢，你還覺得鬧的不夠嗎？你進去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都成什麽樣子了。你覺得對你的母親發脾氣，就是你的本事嗎？”他的聲音抑揚頓挫，到最後，陡然拔高了兩個音。
夏默無視地上的碎片，怔怔朝他走來，在她的身後，是盛開了一路的血花，就像是修羅的彼岸花，美豔，妖嬈，又嚇人。
她站在他麵前，那一臉的慘白，整個人就像是從寒冰中撈出來的，了無生氣，血色的眸中更是一片死寂，萬念俱灰，她的唇瓣都皸裂了，幹巴巴的，上麵滲出了不少血絲：“安陽，蘇暖怎麽樣了。”
董安陽一怔，沒想到她先開口問的，會是蘇暖。
“她傷的挺重，不過沒有生命危險。”
“哦，那就好。”接著，她就轉身，如一縷幽魂，慢慢的朝牆角走去，蹲下，然後一直維持著這個姿勢。
董安陽伸手，想走過去看看，不過她說：“你別過來，你就讓我一個人呆著吧，我現在不想見你，你走吧。”
他們沉默相對的時候，安若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