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一語中的
董安陽握著方向盤車速也降了下來,突然,他看到街邊一個女人踽踽獨行的身影,立刻對夏默說:“不會,那你記得吃飯,我在開車,不能說了。”
“好,你小心開車,安陽,我愛你。”夏默肆意的表達著自己的愛意。
董安陽微微怔愣,淡笑:“掛了。”
就這麽一失神的功夫,他再看向街心,到處是熙攘的人群,卻惟獨不見了那個人的身影。
穿過紅燈,董安陽將車停在路邊,給蘇暖打電話,可惜電話裏傳來的是機械的女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您稍後再撥……
他一連撥了三通電話,都是同樣的答案。
市中心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道路錯綜複雜,要偶遇一個人,是不容易的,要找一個人,就更加不容易了。
蘇詠荷今天難得早下班,捶打著酸痛的脖子與肩膀步出電梯,結果發現門口站著一個人,低頭對著自己的腳尖發呆,還真嚇了一跳:“蘇暖,你掛我電話刪我短信的,怎麽又自個兒跑回來當門神了?送上門來挨罵了?”
蘇暖獻上蘇詠荷最喜歡吃的一家百年老店的榴蓮酥,笑得一臉的諂媚:“蘇醫生,我沒有掛你電話啊,真的是信號不好?你給我發短信了?什麽短信?我真沒收到。”
“你別給我裝了,你從我肚子裏爬出來的,你撅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放什麽屁。”蘇詠荷打開門,看著行色匆忙一臉強顏歡笑的蘇暖,“跟士升吵架了,沒帶鑰匙跑出來了?”
一語中的。
她媽的嘴就跟她的手術刀一樣精準。
蘇暖進屋癱軟在沙發上,將榴蓮酥放在桌上,肚子又酸又漲,一動也不想動。
蘇詠荷走過來摸了摸她的額頭,又摸了摸她的手,放下包說:“我去給你煮紅糖薑茶。”
“謝謝媽。”蘇暖的聲音微高,到底是自己的母親好。
嘴上罵的再凶,心裏還是關心自己的。
蘇詠荷坐在對麵,看著蘇暖發白的臉色,拿出手機要給趙士升打電話,卻被蘇暖給製止了:“別打了。”
“那你又不說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我總得問個究竟吧。”
蘇暖耍著賴:“一兩句說不清,我餓了,家裏有吃的嗎?”
蘇詠荷朝桌上的榴蓮酥努了努嘴,蘇暖歎了一口氣:“你對自己還真對付。”
蘇詠荷回答:“醫院的夥食又不差,我現在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多好,所以證明我把你嫁了的決定有多明智。
蘇暖一臉黑線:“蘇詠荷女士,你說這話不會感到虧心嗎?你從小就把我扔在寄宿回校,我從小學開始就住校了吧,一直到研究生畢業,我讓你操什麽心了,還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呢,我都是吃食堂飯長大的,學校吃食堂放假了就吃醫院的食堂,你還好意思說。”
蘇詠荷幾分心虛的咂摸了一下嘴:“一直吃食堂飯還把你吃的這麽聰明伶俐美麗動人的,可見我遺傳基因有多好,好了,你別給我扯淡了,言歸正傳,你跟士升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他欺負你了?”
是啊,趙士升欺負她了,他們全家都欺負她了。
蘇暖很想把這段時間受的委屈統統說出來,可是一看到蘇詠荷那殷切的眼神,她就什麽都說不出口,話在舌尖上轉了一圈,又被她硬生生壓了下去:“真沒事,我就是想你了,回來看看你。”
蘇暖的性子蘇詠荷很了解,不願說的事情嘴巴比蚌殼還緊,怎麽撬都撬不開。
她拍拍蘇暖的肩膀:“你坐一會兒,我給你做飯去。”
蘇暖蜷縮起自己,抱腿坐在沙發上:“謝謝媽。”
吃飽喝足回自己久違的房間。
蘇暖看的房間內熟悉的事物,心頭頓時暖融起來,就像是回到了安全的環抱,可是卸下一切的偽裝,她的媽媽永遠不會欺騙她背棄她,會一直把她當成手心裏的寶嬌嗬著。
隻有在這裏,她可以什麽都不用想,不用考慮,做一個一直天真無邪的女孩兒。
蘇詠荷又端了一碗營養品進來給她,一邊看蘇暖喝一邊搖頭:“吃這麽多也不見長幾兩肉,趙士升到底怎麽把你養得?”
“是你生得好,吃不胖有什麽辦法。”
偌大的房子,自從蘇暖出嫁後蘇詠荷就一個人住,有時候夜闌人靜不是不感覺孤單的,她握著蘇暖的手說:“暖暖,媽這輩子就這樣了,但是媽不希望你重蹈覆轍,士升雖然沒什麽大本事,但是媽也不求他能帶給你大富大貴,平順安穩的過一生,是最好不過的選擇,你趕緊生個孩子,夫妻關係才能更牢固。”
蘇暖傷感的反駁:“你們也生了我,結果呢。”
蘇詠荷默然,蘇暖的父親在她們之間一直是個禁忌,她們從不輕易觸碰。
見蘇詠荷沉默,蘇暖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事情都過去這麽多年了,再不讓,我看你們醫院的副院長對你挺有意思的,我記得她一直都是單身啊……”
“蘇暖!”
父母婚姻的失敗帶給蘇暖的是一段缺失了父愛的童年往事,以及一個這輩子都抬不起的羞於啟齒的秘密,可是帶給蘇詠荷的,卻是一輩子抹不開的難以言喻的傷口。
她是個要強要自尊的人,她一個人含辛茹苦把蘇暖拉扯長大,也從未喊過一聲苦一聲痛,更加沒有為蘇暖找個繼父的念頭。
可是蘇暖見她這些年一個人生活,現在她都出嫁了,她的母親,是值得有一個全心全意的人來疼愛的。
趙士升將電話打到了蘇詠荷這裏,令蘇暖無奈又厭煩。
蘇詠荷見蘇暖一臉不快,便到外麵接了電話。
蘇暖對趙士升的印象不免又差了幾分。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弄巧成拙。
無論哪一個,都十分的適合他。
這樣的人,注定在官場上走不遠。她不是不希望自己的老公好,可是趙士升缺乏膽略與謀慮還是細致周全的思考,都是事實。
這邊蘇暖都盡力幫他隱瞞了,他還要一頭撞到蘇詠荷那裏去自己捅破那層窗戶紙,說的好聽是老實,說的不好聽就是沒大腦,蠢笨到家。
果然,蘇詠荷進來的時候臉色不太好:“蘇暖,你給我說說你結婚這段時間和家人究竟怎麽對你的?”
想必,趙士升老實的全招了。
哎。
蘇暖拉下她的手:“別激動,也沒多少事,這才結婚多久啊,能出多少事兒呢。”
“蘇暖,現在媽給你撐腰,你有什麽就說什麽,不用怕。大不了就離婚,我不能讓我的女兒吃這種虧受這種氣啊。”
蘇暖心下緊張,暗想趙士升不會傻得把自己不能人道的事情都說了吧。
結果蘇詠荷在那裏抱怨:“這趙家人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蘇詠荷別的沒有,房子還是有兩套的,等我死了,還不全都是蘇暖的,誰稀罕他們家的。”
她義憤填膺的說著,大有現在就拉著蘇暖回去找趙家人算賬的姿態
蘇暖心裏聽了感動,可也說:“好了,你就別使激將法了,快三十年的母女了,我怎麽不知道你的想法啊,你不就是想激的我說回去嘛,你放心吧,我也不稀罕他們房子,但是也該讓他們受點教訓是不是,我在這住幾天陪陪你。”
蘇詠荷立刻換了一臉的溫和,帶著滿意的笑容說:“這還是我的女兒,蘇暖,婚姻說到底,就是一輩子的將錯就錯,媽希望你幸福,但是幸福是需要自己經營的,不能一味遷就也不能一味強詞奪理,媽相信你能掌握那個分寸,對嗎?趙家也是三代單傳,生個孩子吧,啊。”
蘇暖苦笑,她的肚子隨時準備著,可是她一個人,生不出啊。
“我知道了,媽,我肚子疼,我要睡了。”
蘇暖剛躺下,蘇詠荷又說:“哎,正好你跟士升吵架了,冷他再說,那董安月的滿月酒就你替我去吧,乖了,寶貝女兒,晚安。”
蘇詠荷快速關上門,有時候,她也像個孩子。
想到董安月,董安陽,董家人。
蘇暖的心頭就像是多了一副沉重的鐐銬枷鎖,歉疚的自責的無力的逃避的……
六年前她就深刻的明白董安陽之於她,是一個永遠不可碰的宿命與禁忌,所以她逃了。
可是六年後,她怎麽還能傻的一腳陷進去?
她驚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繼續與董安陽交往過甚,總有紙包不住火的一天,到那時候,她會真正的萬劫不複。
蘇詠荷第二天輪休,所以起得晚。
蘇暖坐好了早餐放在桌子上,下樓去上班。
她家離學校很近,所以她以前幾乎都是走著上下班的。
這就是她沒結婚前的生活狀態。
上班,下班,日子簡單而隨意。
但自從婚後,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身份上的轉變必然帶來生活的改變,可是如果生活質量過的比以前下降了,是不是會讓人捫心自問,這婚結的,還有意思嗎?
蘇暖的辦公桌前又圍了一堆人,上一次的事情還在她心頭沒抹去,此刻又鮮明起來。
王純彥率先從人堆裏跑出來,手上果然是一束觸目驚心的妖嬈怒放的火紅色玫瑰。
那瑰麗綻放的姿態,絢爛到奪目,她被滿目的紅色刺激到眼睛發紅。
“蘇暖,這是你的——”
王純彥的話還沒說完,蘇暖便抱著那麽大一束玫瑰花朝洗手間去了。
隻有那裏,有個半人高的垃圾桶可以容納這大堆奢華的垃圾。
她踮起腳尖,狠狠扔進去,帶著些許快意,甚至還花朵裏麵的卡片都沒看一眼。
然後迅速折回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