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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穿[01]

  傾城名妓覓情鸞, 身在青樓倍識難。


  曲怨清商紅燭下,香寒翠袖綠樽前。


  心思麓北無明月,眼望江南寄夢鑾。


  怎奈東風吹薄草, 且留悲壯警塵緣。[1]

  身世飄零淪落風塵,身懷百寶箱,錯付有情郎。


  縱身一跳埋葬千萬珍寶,也埋藏她對於真情的渴望。[2]

  時也,命也!

  ——————————


  “好你個死丫頭, 倒是越發的不知好歹, 竟敢給我跳井, 你以為一死了之就行了, 進了媽媽這個門, 可沒有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道理,真是白瞎了媽媽我精心□□的三年,皮肉生意,你賣進來就應該認清自己的命, 就別再妄想逃脫出去。”


  “你好自為之吧, 給我把她關起來, 好好餓個幾天,反省反省長長記性。”


  婦人陰陽怪氣,帶著冷意的聲音, 一股腦地砸向房間一角,卷縮成一團, 看不清樣貌身軀瘦弱的女孩。


  最後一聲冷哼, 婦人放下話後, 手中香帕一甩, 帶著惱怒走人。


  ‘哐’的一聲房門被兩個打手重重關上,這間小房間內瞬間昏暗下來,似乎把所有的光線都阻隔在外。


  孤寂,悲哀,充斥這一片小小的區域。


  思央閉了閉眼睛,輕歎一聲,抬起頭來時候,背脊緩緩挺直。


  在這一瞬間,剛才還彌漫周身的悲寂、哀傷,全部悄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神秘氣息。


  瘦弱的身軀依舊,可如今放鬆自如,還是那張俏麗蒼白的小臉上,那雙原本沒有光彩的雙眸,此刻清瑩水靈,格外地好看。


  若是剛才那個婦人在這裏,怕是快要認不出自己這養了三年的女兒來。


  思央打量了這間屋子,小小的一間,除了能放下一張床和一個五鬥櫃,就再什麽都沒有,昏暗中還能聞到一股子黴味,這就是剛被賣進青樓的姑娘待遇。


  其實這本不該是她的房間,畢竟她進來三年,還即將要上台,早已可以獨自擁有一間房間,這是因為她的不安分,尋死覓活的才讓剛才的媽媽把她送到這裏,關起來準備再好好□□一番。


  低頭看看自己這一身狼狽,思央皺了皺眉頭。


  也對,她可是剛剛跳井,被撈上來沒多久。


  多虧了這青樓後院的水井早些年就不用了,看似有水,其實地下都是淤泥,杜十娘跳下去,水都沒沒過脖子,想死也不成啊,被人撈上來後隨便洗洗就扔到房間裏,緊接著就是青樓媽媽怒氣衝衝的來教訓她。


  思央實在受不了身上這味,起身就去推門,門推不開,在門外上了鎖,她一皺眉頭本想直接出去,可想想自身現在處境,也就強行按耐下來。


  在屋內左右看看,找到個水壺,裏麵還有半壺水,她也就不嫌棄是不是涼水,找了條帕子,沾著水把身上稍稍擦洗後,在櫃子裏找了套不合身的衣服換上,應該是前麵哪個姑娘留下的,做完這一切,她這才躺倒床上去。


  杜十娘。


  名字再普通不過。


  可要是和‘杜十娘怒沉百寶箱’聯係在一起呢。


  杜十娘這個名字是青樓的媽媽取得,本姓杜,青樓現今有十幾位姑娘先後出台,她排行第十,便叫杜十娘。


  前些年鬧災荒,杜十娘隨著父母親人一起北上,可父母親還是在半路染上疾病去了,她便跟在叔父身邊,好不容易到了臨安,以為日子可以過下去,但這也隻是她以為。


  叔父以一家老小要養活為借口,轉手就將她賣進了她如今身在的青樓,換取了十兩銀子,毫不留念地轉身離去,留她深陷這無邊的火坑,掙脫不得,難以逃脫,日日煎熬,辛酸苦楚誰人能知。


  賣進青樓後,媽媽把她收做女兒,也就是嘴上說的好聽,把她好生養了段時間,看她顏色底子好,就決定要好好栽培,琴棋書畫,身段舞姿,吊嗓子,唱小曲,都有涉及,為的還不就是日後上台能賣上個好價錢。


  而杜十娘也的確沒有辜負青樓媽媽的期望,十三歲登台就有富豪對其一擲千金,買下她的初夜。


  十三歲破瓜後,到一十九歲,七年時間,她成就臨安第一名妓,留戀花叢的公子哥們讚她,渾身雅豔,遍體嬌香,兩彎眉畫遠山青,一對眼明秋水潤,臉如蓮萼,唇似櫻桃。[3]

  甚至作詩感歎,可憐一片無瑕玉,誤落風塵花柳中。[4]

  如此更是讓杜十娘在青樓花坊中名聲遠揚,不知多少王孫公子,為其意亂情迷,甚至傾家蕩產也隻為求見她一麵。


  青樓姐妹常有人說,若是能有朝一日遇上情投意合的癡心良人傾盡一切,為其贖身,這苦海她們方可脫離,這輩子才可有解脫。


  她聽在耳中,記在心上,為這飄渺希望,七年來堅守本心,隻期能遇上兩情相悅的癡心良人。


  杜十娘自覺命不好,可又覺命真好,原本無望之際,遇到李家俊俏少年郎,李家公子忠厚誌誠,許下她山盟海誓,她與他一雙兩好,情投意合,更是傾心相待。


  三百兩白銀,她為他籌來。


  義無反顧奔向李家公子,心中滿懷對未來新生活的期望。


  她以為她會和他琴瑟和鳴,白首到老,她以為可以和他兒孫滿堂,共享天倫。


  她以為……


  隻是她以為罷了。


  李公子的孫姓之友不過一計,千金相贈,她也不過是個買賣,轉手就能出。


  所謂的郎情妾意,情比金堅,終究不過是一場笑話,是她太天真,以為世間真有這等良人被她遇到,到頭來也不過是個薄情寡義的庸俗之輩。


  想她杜十娘,風塵中數年,頗私藏些積蓄,珍珠瑪瑙,翡翠步搖,玉蕭金冠,古玉玩器,價值數萬金,既然生而無望,不如死而無憾。


  攜帶著百寶投入滾滾江河,聽其身後悲呼悔恨,倒也是她此生難得的一時暢快。


  杜十娘這輩子的悲苦,還有死前堅貞的意誌,世間傳頌,為之歎息。


  “生而無望,死而無憾。”


  思央喃喃念叨著,而後輕輕搖頭,心下歎息,若是真無憾,怎麽會有她的出現。


  也因此,她出現的時間段,也是在她剛十三歲的時候。


  十三歲是杜十娘要登台的時候,青樓媽媽教養她這麽久,廢了這麽多心血,為的可就是這一天,知道杜十娘投井後可見有多氣惱,這才決定要好好給她幾分顏色看看。


  回想了杜十娘的一生,思央揉揉額頭為其不幸感慨痛惜。


  杜十娘不是不可以想辦法獨自離開青樓,隻是這世道讓女子多有不便,何況是她這種青樓出身的獨身女子,出了這道青樓的門,日子可能會過得連在這裏也不如,這才把期望放在所謂的良人身上。


  或許這也是所有青樓女子的悲哀。


  ·

  是夜。


  夜色涼如水,夜空中沒有星,隻有一彎孤月。


  烏雲撥開,月光流瀉,照射在後院的一口枯井中。


  這口井白天熱鬧了一回,有人投進去尋死,可裏麵早已被大半淤泥堵住,隻算是個枯井,掉落在地的蓋子都沒人去蓋,或許在明日後怕就有人要過來把這口井給填上。


  此刻,四周寂靜無人,月光落在井口處,井口突然散出一圈光暈,玄妙奇幻,若是有人在場怕是會當場叫出來。


  思央本想好好安穩的睡一夜,明日再想脫身之法,不過看來今夜是無法如願。


  她所在的屋子,真是後院的一棟小二樓,房門被鎖著,門外留了個人看著她,但是這回沒動靜,估計是睡著了,而這個房間裏隻有一個小窗戶,還因為怕她出幺蛾子釘死了。


  怎麽看都是出不去,外人也難進來的樣子。


  可當一層淡藍色的光暈自小窗戶外暈染進來後,思央臉色微變,她沒有感覺到危險,所以並未輕舉妄動,人已經從床上坐起,緊盯著窗戶,想看看這位不速之客到底是什麽來頭。


  藍色的光暈擴散得越來越大,原本應該被釘死的窗戶,無聲無息間打開,外麵的一切都顯露在思央的視線中。


  漆黑的夜色中,大開的窗戶外,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影站立在半空中,他身穿玄色錦袍,腰間扣著黑色繡金紋腰帶,其中點綴著幾顆晶瑩玉石,長袍隨著夜風輕輕揚起,上麵金色龍紋若隱若現,修長的身軀散發著傲然的氣勢,生來尊貴,令人高不可攀。


  思央怔愣的望著此人,貌似被震住,尤其是對方懸浮半空周身散發著淡淡的藍色光暈,尊貴的氣質,神秘莫測,鬼神難辨……


  不錯,思央還真的是有些失神,對方的出場方式,讓她對這個世界的大環境產生懷疑,看來似乎並非隻有凡人,當然,真正讓她多看兩眼的還是此人脖子上頂著的那一顆碩大的……龍頭!

  當真是龍頭,鹿角、牛耳、駝頭……還有那龍鱗,以及那臉上長著的長長須子,貨真價實的龍頭。


  思央略微木然地接受,半夜三更一條龍來找上門的事實,深呼吸口氣,正要開口說話,可對方快她一步。


  一股聲線雄渾,帶著一絲威嚴又飄渺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


  “凡人,你可知罪。”


  思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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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見麵啦~

  [1]:來自七律·杜十娘

  [2][3][4]:來自百度詞條資料查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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