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行
午餐一過，肇飛宇便披上外套出了門去，李季元在門口候著，見他出門便開了車門。
肇飛宇降下半麵車窗，默默地往小閣樓裏看了一眼，便讓李季元開車走了。
蘇茫一家子都在上海，易初嫣就按著肇飛宇的安排悄悄去見她，有蒙佑打點，暗中跟著她的幾個人一聲不吭地就全部人間蒸發了。
更何況，易初嫣雖是一個人出行，山貓離她卻總是不會太遠，一旦有什麽情況發生，要調動人手很簡單。
打的去小鎮要半個鍾頭的路程，雙眼微眯，稍微有些睡意的時候，發現司機正不停地從後視鏡裏偷偷瞧她。
大白天的，在車子裏居然戴了一個棒球帽，領子拉得很高，幾乎看不見下巴，這樣一個男人看過來的目光，讓易初嫣很不舒坦。
惺忪睡眼，不經意間彌漫著成熟女子的魅力，對方若是色起，保不準要開到什麽地方下黑手，有山貓在附近倒是不怕，要是誤了事才嚴重。
朝著前方淡淡一笑，嬌聲問他：
“看那麽多眼，看出來我哪裏漂亮了？”
司機語調顫抖地說：
“漂亮的女人，都不會好命！”
易初嫣眼睫抖了抖，她已經感覺出來這個人不太對勁，準備呼叫山貓了。
男人的眼睛不斷往後視鏡裏瞥，一旦易初嫣有什麽動作，恐怕都會讓他變得激動。
易初嫣試探性問他：
“為什麽漂亮的女人不好命？”
“你閉嘴！”男人忽然踩住油門，將車速提了起來，大喊：
“隻要把你交給他們，那婆娘就不會再看不起老子了，你給老子老老實實坐好，要是敢輕舉妄動，我現在就把你衣服拔了扔大街上！”
易初嫣看著被鐵欄圍住的那個背影，思緒起伏，她父親當初也是一個司機，這個男人這麽做，也隻是為了爭一口氣，她不怪他。
出租車的行駛路線逐漸偏離了原本的路線，山貓意識到了異常，立刻將電話打了過來，鈴聲一響，男人的情緒頓時激動起來。
易初嫣直接掛掉，示意對方不用著急。
“我不會打電話的，你放心。
我們這是去哪？”
這條小路，跟去小鎮的路線簡直南轅北轍，實在很難想象這個司機要將她帶到哪去。
按他的話，應該是有人雇傭他來載她一路，既然對方想用這種手段對付她，那麽山貓的尾隨恐怕也不會太容易。
令易初嫣失望的是，這個男人隻是機械地重複著幾句髒話，並沒有說出什麽有實際性作用的東西，萬一他就這麽開出上海甩開山貓，她要回來就變得非常困難了。
硬的不行，自然隻能軟言以對了，易初嫣眨眨眼，已經有了注意，有些幽怨地喃喃自語：
“這麽有魄力的男人，是誰眼瞎了，居然看不起呢……”
“哎，現在很多女的呀，要求真高，從來不考慮男人的感受呢……”
駕駛座上的男人，聽見這些話後，情緒更加激動，用力一拍喇叭，嚷道：
“你說得好，賊娘們眼睛比天還高，嫁給老子還不乖乖聽話，你說氣不氣人？”
“就是就是。”
易初嫣忙附和，趁機偏了偏身子。
把自己的位置用手機發了出去，然後把靜音開啟，很快便收到了肇飛宇的信息。
“跟過去，五爺在你身邊，不會出事。”
林五爺也在？
知道林晚庭老郎中也跟著，易初嫣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開始順著男人的話跟他侃。
原來這人是個老股民，炒股賠了十幾萬，到現在都沒能把錢還完，因此被老婆看不起，要鋌而走險做些見不得光的事情，易初嫣和他聊了不到五個來回，就把他的底細摸得差不多了。
“這……不行，我還是得把你送過去，這筆錢對我來說至關重要！”男人咬了咬牙，把收音機的聲音開到最大，幹脆不去和易初嫣聊，免得露出更多馬腳。
易初嫣眯眼一笑，大致也猜出了是什麽人要刁難她，坐懷不亂地拿出一本雜誌翻閱起來，實際上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腦子裏瘋狂地在想著對策。
轉眼間車裏已經遠離了市區，再往前看是一片開發區，這裏處於上海的邊角地區，大部分店鋪都是餐廳和燈紅酒綠的小型娛樂場所，而出現在這裏的人也鮮有衣著光鮮的，如果易初嫣兀地在這裏拋頭露麵，恐怕會帶來不俗的回頭率。
當然這種赤裸的目光更多是把她當做一個特殊職業對待，易初嫣自認為接受能力夠強，卻也不想被一個中年男人帶著穿梭在這種市井道路。
更糟糕的是，車子前進的方向似乎更加人煙稀少，而山貓的車子早就消失無蹤，如果深入到這裏，老郎中即便神通廣大，一時間也很難找過來。
心裏隻是這麽想著，肇飛宇的信息再次發來：
“別慌，我在。”
簡簡單單四個字，頓時讓易初嫣安心了。
別慌，我在！
肇飛宇從應酬中闖出來時，正好是易初嫣的位置確定下來的時候。
身旁一名打扮得花裏胡哨的俊美男子毫不費力地跟上了他的腳步，似笑非笑地問：
“這麽著急，公司又鬧麻煩了？”
肇飛宇跨進駕駛座裏，說：
“的確是麻煩，不過不是公司的事情。”
男子看了看肇飛宇的臉色，笑道：
“既然不是公事，那就是女人了！”
這人猜得很準，肇飛宇卻不打算回答他，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計算易初嫣現在的位置，關上車門，說：
“常笑，不上車就別那麽多廢話。”
喚作常笑的年輕人人如其名，笑意常在，幾步換了位置進了副駕駛，磨拳擦掌：
“既然是廢話，當然要在路上說，咱們是要去打架嗎？”
肇飛宇踩住油門，在引擎的轟鳴聲中雙眼變得極其銳利：
“去捉賊！”
常笑一拍大腿：
“那我可得讓我那不正經的老爹來看看。”
肇飛宇目不轉睛：
“店長雖然收你做養子，卻也沒空陪你到處鬧騰。”
身邊的這個男子，和肇飛宇的出身類似，是店主常青這些年收的養子，高中畢業就開始自創家業，早已經不必常青費心，隻是這家夥有些沒心沒肺，搞得店主寂寞難耐，竟然又開始策劃一些事情。
常笑看肇飛宇手機短信聲響個不停，粗略看了一眼內容，哈哈一笑：
“原來是跑到閔行去了，那附近可都是殷家的地塊，誰敢動你的人？”
肇飛宇冷笑：
“自然是不知死活的人。”
閔行園區外側，工業新廠地帶。
司機將車門鎖好，下了車就跟一個過來接應的人聊起來，卑躬屈膝的模樣，實在和剛才天差地別。
似乎是拿到了一筆巨款，男人回來的時候笑逐顏開，同時還帶來了幾個員工打扮的女工，更後邊一個帶著金絲眼睛的有些駝背的男人遠遠監視著，如果有任何異動，想必裏麵會出來更多人。
易初嫣朝車後一看，後邊沒有任何支援，隻有貨車進進出出，在這種喧鬧的地方就算大聲呼救也無濟於事，反而會自找麻煩。
車門一開，易初嫣就自己下了車：
“不用推推搡搡，我自己走。”
她稍微打量了一下周圍的幾個人，看得出來這些人都不是什麽主事的人物，估計都是奉命辦事，套不出什麽有用的內容。
工廠裏麵的車間已經基本都停止了運作，這是假期，也隻有這些無聊之輩才會想到過節時候來鬧事。
真的是鬧事？
見到坐在辦公室裏的那個人後，易初嫣就打消了這個想法。
明世傑拍了拍手，讓幾個員工都出去，給易初嫣倒了杯開水，做了個手勢，請她坐下。
“易小姐，不，現在該叫肇太太才對了。”
“你還是叫我易小姐吧，我年輕著呢。”
易初嫣並不怕明世傑這個人，越是有城府的人越不會在沒有必要的地方浪費功夫，很明顯，明世傑並沒有必要對付她。
易初嫣捧著熱水，審視了一下四周的環境：
“明先生這份新年禮物雖然暖手，卻顯不出明家的氣度啊。”
這當然不會是新年禮物，如果說難聽一點，也許是明世傑給易初嫣提供的唯一資源了。
跟這樣的人講氣度也隻是做做表麵功夫，明世傑在新加坡擁有自己的黑手組織，在上海也有不俗的一股地下暗流，也許就在閔行，他的目的，可不會是請易初嫣來聊天。
“易小姐，委屈你待在這種小地方，也許不太符合你的身份，你可以抬頭看看屋頂有什麽東西。”
易初嫣不用抬頭，進屋子的時候她都已經看到。
“把槍支放在這麽顯眼的位置，隻是為了對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裝腔作勢？”
明世傑有些扛不住易初嫣的伶牙俐齒，便單刀直入：
“這裏不是簡單的工廠。”
“由明先生接手，自然也不會複雜到哪裏去，如果我沒猜錯，這裏多半有個地下室，我頭頂的這些模型，在那裏怕是都有真貨。”
明世傑含著煙，笑道：
“易小姐怕了嗎？”
易初嫣表情浮誇地回答：
“我怕得渾身發抖呢，要是在這裏開槍，肯定不會有人發現死了個人，對吧？”
明世傑臉色微變：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那些無禮的道具不是拿來指著你這樣優雅的女士的。”
就算是做著見不得光的事情，明世傑還是不願意讓別人覺得他是一個會對女人出手的男人，國外的教育在他腦中根深蒂固，不是萬不得已他也不會出這一手。
易初嫣仍是驚恐的表情：
“那你是要讓那些粗手粗腳的男人來對付我？”
明世傑捂著額頭：
“我準備了很好的房間，隻要你乖乖留在這裏，我保證你不會被動一根汗毛。”
到了這裏，易初嫣已經確定明世傑的目標不是她，很可能是肇飛宇！
此時此刻肇飛宇就在趕來的路上，他會不會栽進明世傑的陷阱裏？易初嫣內心充滿了不確定，但人困在其中，她也無能為力，隻能期待林五爺能及時趕到，避免一次惡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