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聯姻

  上海籠罩在一片喧囂的車水馬龍之中,從時代大廈一眼望出去,好像可以把這個城市的所有輪廓囊盡眼中,但事實上這隻是這個龐然大物裏麵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肇飛宇說,富麗堂皇的外表,才是上層的完美偽裝。


  易初嫣嘿然:

  “那麽女人豈不是越美麗越危險?”


  肇飛宇糾正她:


  “越漂亮越危險。”


  在肇飛宇眼中,漂亮的女子數之不盡,但稱得上美麗二字的卻寥寥無幾,戴墨吟是否在其列,易初嫣尚不可知,但她卻知道她在肇飛宇心目當中,勉強算得上一個。


  此刻他們正俯瞰著商業大道,仿佛在等待著什麽人的出現。


  商業大道的拐角處是一座同樣高聳的大廈,上麵的招牌從上個世紀以來從未換過,叫做金譽傳媒企業。


  肇飛宇接手明家的傳媒工作已經有三個月,卻從來不知道自己名下有這樣一間大企業在運作,幾乎全盤操作的擎宇內部完全沒有這家公司的資料,原因顯而易見,明家在掛羊頭賣狗肉。


  有趣的是,這些日子以來,明世傑除了出入一些娛樂場所以外,其餘的時間幾乎都在這個地方度過,明世傑讀的是法律專業,卻跑到一家多年沒有開張的傳媒公司裏邊逗留。


  要說其中沒有貓膩,恐怕沒有人會相信。


  時代大廈的視野很廣闊,可以一眼看到金譽傳媒的整個七樓,燈火通明。


  明世傑此時還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一對不懷好意的夫婦盯著,而且目光十分放肆。


  就好像是,獵人看著正在垂死掙紮的獵物一般。


  下午兩點二十分,冬日緩緩轉過金譽傳媒企業的屋頂,一個帶著順豐快遞帽子的快遞小哥騎著電瓶車來到了金譽門口。


  鍍上金銅色的一個鋼鐵大門,在世紀初還是一個非常富麗堂皇的象征,現在卻已經顯得十分落後。


  門衛見到快遞,以為是報紙送來,伸出手去接,卻拿到了一個包裹。


  包裹上邊寫著前任董事長的名字,但那位董事長早就已經因為胃病離任,不可能有包裹寄到這裏。


  稍微掂量了一下,門衛就簽收了下來,沒有多說什麽,等到快遞小哥離開後,忙不迭地跑到辦公室,將東西交給了一個女人。


  “給前任董事長的包裹?拆了,說不定是什麽重要的東西。”


  明世傑頗感興趣地看著被緩緩拆開的包裹,隻見裏麵放著的,是一本薄薄的筆記本,看上去就是一本新買的本子,並沒有什麽特殊之處。


  看到這裏,明世傑的興趣已經消去大半,如果是年代久遠的一個小冊子,上麵說不定記著一些重要情報,但這樣一個嶄新的本子,實在沒有什麽價值可言。


  隨意地翻閱了一下,果然隻是惡作劇——


  惡作劇嗎?


  抬手間,一張照片從筆記本裏滑落,在看到上麵的人之後,明世傑的表情頓時就不淡定了。


  上麵的人,是三年前的他,這張照片本來是他的全家福,現在卻隻留下他一個人,他的妻子和兒子卻被人刻意給剪掉了。


  裏麵的含義令他不寒而栗,對方擺明了是知道他的位置,而且也找到了他在新加坡的家,這張全家福,也許就是從他家裏拿來的。


  這次過年,他沒有帶妻子回來,在這種時候看到這張照片,明世傑額頭已經滲出了冷汗。


  發瘋一般地開始撥打長途電話,無一例外都是關機。


  明世傑頓時慌了。


  時代大廈的頂樓,肇飛宇拿出了一個備用手機,迅速撥出一串電話,與此同時,金譽傳媒的大門終於打開。


  同一時間,袁家在全國各地的商會開始瘋狂收購其管轄區域內的小型企業,明苑一個電話打給大兒子明世傑,通知他趕緊派出人手。


  明苑卻不知道,他們的電話記錄已經在中途被林家竊聽,明世傑所應諾的一切全部被林霆記錄了下來。


  戴墨吟倚著天台的鐵門,滿臉的佩服:


  “你居然能猜到明世傑的用途,不簡單。”


  肇飛宇隻是平靜地磕出一隻香煙,沒有急著點燃,深邃的眼睛鎖定在易初嫣身上。


  “他是個威脅,我不放心,先嚇一嚇他,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他看著易初嫣粉嫩的脖子,循循善誘:


  “今天就不要回林家大院了。”


  蒙佑跟著戴墨吟來看戲,雖說是個局外人,他看的卻很透,這時見到肇飛宇顯然沒有其他興致,便輕輕抱住身旁女子,柔聲道:

  “別做電燈泡了,去試試我的白葡萄酒。”


  他們一走,天台便隻剩下肇飛宇和易初嫣二人,這些天來難得的二人世界,被正事衝淡了些許,卻不影響肇飛宇此刻的興致勃勃。


  嗯……性致勃勃。


  蒙少離開的這不到一分鍾時間,他已經試探性地手測了一下易初嫣的身材有沒有走樣,事實是除了腹部稍微隆起,很難看出來易初嫣是一個孕婦。


  “又在打什麽壞心思?忘記我們的約定了?”


  肇飛宇苦笑:

  “我好歹也是你的上司,這樣以下犯上,我要扣你工資。”


  易初嫣也不撒嬌,隻是噙笑看著,蜻蜓點水般一個吻,便是給了答複。


  肇飛宇替她理了理耳鬢,在她耳邊低聲說:

  “你如果真的想幫我,就去找蘇茫吧,她是絕對安全的。”


  肇嶽一個人進了北京城,找到一家老字號的理發店換了個穩健的發型,戴上一個蛤蟆墨鏡,頭戴紳士帽,走在京城充滿韻味的石板路上。


  八十歲出頭的老男人,走路四平八穩,帽簷之下一雙銳利的眼睛,收斂在眉宇之下,嘴角一個飽含歲月滄桑的淡淡笑意,讓他整個人顯得神秘莫測。


  半個鍾頭前,他在吳家露了麵,一把年紀的吳青山特地跑出來見他,一口一個嶽叔,叫得賊親切。


  吳家從來都與肇家交好,這是吳青山絕不會動搖的準則,更何況是這個當年叱詫風雲的老前輩,自然會好生接待。


  上了位的吳紹已經收斂了許多當初的浪蕩,稍微穩重起來,性子裏不免留有一絲毛躁,看父親對一個陌生人這麽熱情,心裏便不悅,擺起了家主的架子來,肇嶽隻是一個眼神盯著他,便叫他全沒了脾氣。


  和那個男人一樣,深邃而銳利的一個眼神。


  肇嶽自然不會將他此行的目的告訴一個乳臭未幹的年輕人,隻有吳青山知道,他這次來北京,是為了一門親事。


  能勞煩這樣一個人物來提親,不論是男方還是女方,都有極大的麵子。


  而他要提親的對象,則是明家。


  “哦?肇嶽老先生上門造訪?怎麽通報得這麽慢?管家,跟我去見見老先生。”


  明夫人淺笑,起身出了房。


  這時候外邊已經擠滿了人,本家的子嗣很多,聽到有個老人物來造訪,都出來看熱鬧,見到太太出來見客,都很自覺地讓到兩邊,管家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帶著笑談中的兩人往客廳去。


  明夫人笑意盎然,聽到是星海集團的老先生來提親,已經猜到了結果。


  “妃茵那孩子有些不懂事,但她和飛宇已經處了很久,也該有個結果啦!”明夫人眉眼間都是笑意,四大家族的人都知道肇飛宇現在是個很不好對付的人,如果拉攏進了明家,就相當於一下子牽製了林家和吳家,同時還可以把丟掉的那部分勢力再要回來,一舉多得,有益無弊。


  肇嶽三言兩語間已經將這件大事給肇飛宇定了下來,如果肇飛宇知道自己竟然被家裏兩個老家夥接二連三地出賣,肯定要氣得哮喘複發。


  親事既定,明夫人已經是親家老爺前親家老爺後地稱呼肇嶽,肇嶽壓了壓帽簷,笑而不語。


  肇嶽這樣不遮不掩地進了明家,很快就讓其他三家得知了這件事情,所有人都在揣測的時候,消息便傳了出來。


  最震驚的莫過於肇飛宇本人,他思前想後都揣摩不出老人家的心思,一錘定音的事情,簡直就跟賣了他一樣,前些日子明明那麽寵溺易初嫣,居然說變臉就變臉了。


  易初嫣隻是微笑著陪在他身邊安慰他,就好像這件事情與她無關一樣,臉上波瀾不驚。


  “你別急,這些糟老頭子奈何不了我,這杯咖啡喝完我就帶你把證再領一遍。”


  肇飛宇架起雙腿,讓易初嫣給自己揉揉太陽穴,看起來並沒有那麽平靜。


  偏偏在這個時候,幾個老前輩一個都聯係不上,要從中做工作根本無從下手。


  肇飛宇第一次感覺到了窘迫和身不由己,這是他不願意回歸本家的一個重要原因。


  大家族的人,都是不自由的,到了非常時期,他必須做出取舍!

  易母蒸了餃子,趁著熱端上來,招呼兩人趕緊吃一口。


  她老人家也知道了這個消息,卻並不緊張,肇飛宇的能耐夠大,如果這種事情連她都要操心,那真的是無力回天了。


  也不是什麽天塌下來的事情,大不了我不答應,他們也強迫不了我。


  肇飛宇心裏想著,稍微釋懷了一些,但明妃茵和他之間的這層關係,實在太過曖昧模糊,知道真相的人太少,誤會的人太多,他心裏隻裝得下易初嫣一個,住不進其他人。


  現在易初嫣有著身孕,肇飛宇沒有任何舍棄她的可能性,老爺子如果不是糊塗了,就是有自己的想法。


  易初嫣隻是文靜地用餐,不再說什麽,她已經在四大家族的事情裏邊踩了一腳,再往裏麵淌就要陷進去,如果連她也當局者迷,就沒人可以去拉肇飛宇一把了!


  至於華華和彩彩,對這件事情也隻是一知半解,以他們的心智,恐怕根本無法理解所謂的家族聯姻是什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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