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李唯一身死與可怕的猜測(4000)
修行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商洛抬首,目光迎向那瓊宇之上的李唯一,禁不住多了幾分感慨。
強與弱,從來都不是一成不變,而是不斷呈現著一種動態變化。
對李唯一來,兩次相見的歲月間,他的實力並未有一絲一毫的衰頹,可對他來,隨著自身實力的飛速提高,現在的李唯一……
已經有些不夠看。
“城外一戰?”
商洛緩緩離地,一聲清嘯。
李唯一盯著這個隱約有著一絲印象的青年,點零頭。
他本以為這位年輕的白骨道道主會以這方邯鄲城中數千萬的百姓為要挾,卻不料到對方竟然未生此念,相反邀他去城外一戰。
有趣。
萬丈劍影縮回一柄三尺七寸的古樸長劍,李唯一握劍在手,身影一瞬,跟了上去。
……
“動手,記住裏麵雞犬不留。”
幽宅外,穿著大紅蟒袍的耿長纓就要衝進去,然而這時,一道頎長清瘦的身影倏然間擋在了他的麵前。
“張閣主,你這是什麽意思?”
渾身煞氣逼饒耿長纓眉毛一豎,聲音都尖銳了幾分。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李閣主與林道主未出勝負前,此宅不可進。”張石轉身,雙手搭於腹前,淡淡道。
恐怖的煞氣從耿長纓身上散發出來,宛如驚濤駭浪,張石便像是那汪洋深海中的一葉輕舟,隻是,無論這海浪如何翻湧,那輕舟便像是紮了根般巋然不動。
“哼,一群魔崽子罷了,何必跟他們談什麽道義。張閣主,你這是迂腐。”耿長纓麵色不愉,心中不爽到了極點,語氣也變得若寒冬般冷漠:“速速讓開,否則別怪耿某不念同僚之義,去陛下麵前參你一個包庇邪佞之罪。”
“陛下那裏,我自會解釋,就不勞耿副閣主了。”
張石微微一笑,不知從哪裏翻出一張草席,他將草席鋪在幽宅門前,二話不,躺了上去,左手為枕,右手拿出一個涼饅頭,慢條斯理的吃著,翹在右腿上的左腿一晃一晃,囂張到了極點。
“副閣主,咱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一名麵容年輕的供奉上前一步,抱拳問向臉色發黑的耿長纓。
“好好在這裏守著。”耿長纓惱怒的盯著悠哉悠哉的張石,轉身朝著那座劍閣飛去。
……
“看來這命算是暫且保住了。”
幽宅外的動靜自然瞞不過裏麵的人,隨著耿長纓離去,翟臨鬆了口氣。
“要不趁這時候殺出去?”
吳碩皺眉不已。
“殺?怎麽殺?這裏可不是寡婦門,任你想怎麽夜襲就怎麽夜襲。”翟臨瞥了吳碩一眼,像是看到了什麽珍稀動物:“供奉閣的供奉,軍機閣的羅衛,還有一隊武靈鐵騎,道主在,還可能殺出去,道主不在,怎麽殺出去?憑你?還是憑我?”
翟臨也不嫌棄地髒,盤腿坐在地下,閉目養神休息起來。
殺?
他們連那位張閣主都應付不了,怎麽殺出去?
老老實實的呆在這裏,這位張閣主還能暫且保住他們,一旦吳碩真的動手,真當古趙這位算無遺策的絕世謀主吃幹飯的?
毒士張石,一個毒字已然明一牽
昔日,毒士十二策,曾讓國運蒸蒸日上的炎趙一朝腰斬,也正是掠奪了炎趙底蘊,古趙方才能有今日,這般一朝之力威壓五魔五仙十宗的威勢。
……
邯鄲城外,虛空之上。
一股鋒銳霸烈的劍意將雲海硬生生撕裂。
相比於金、木、水、火、土這種常態化的劍意,顯然,李唯一的這股劍意要更勝一籌。
這劍意雖然沒有殺戮劍意那般純粹而凝如實質的恐怖殺氣。
可唯我唯劍,仿佛地間,舍劍之外,再無其他。
“劍意唯我,至誠如斯。”
果然,有起錯的名字,少有叫錯的名號,感受著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每一塊骨骼,每一條筋,每一處血肉傳來的撕裂痛感,商洛微微出神。
李唯一這個名字並非是李唯一的本名,其原本姓名早已隨著時間的洪流被淹沒在曆史鄭
“唯一”二字還是數百年前,某位古趙君主給他起得。
千年歲月,李唯一無子無女,無妻無友,一生唯劍。
他曾經倒是收下過不少弟子,可在這麽多年的戰爭中,那些弟子一個個或是死於暗殺,或是亡於疆場,到現在,根據暗鴉的情報,膝下唯獨剩下一名女弟子,然而,這根僅剩的獨苗還因卷入了大羅山的魔患,受到萬裏追殺,以至於傷重到前路盡斷。
將近一年前,此事在趙地曾經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麵對未知深淺的魔患,李唯一仗劍獨入大羅山,一劍一人殺入秘境中,有探子後來曾在空中見到李唯一與應晚舟的身影。
某種意義上,可以此人一生都許了劍道。
無疑,這種人極為可怕。
博與精,兩條道路,究竟哪一條更好,無人得清。
博者,在應對變幻莫測的局勢時,往往更易生存。
專精一條路,或許路走的窄了些,有些時候,麵對不熟知的領域,甚至會遭遇風險,但不得不,將一條路走到盡頭的人,在這條路上無與倫比的可怕。
“起來,我二人間倒是一個占據了博,一個占據了精,隻可惜,無法以刀道領悟其劍道的精髓。”
商洛瞥了一眼腰側,微微可惜。
往日佩戴的墨離此時已經交到了火長風的手中,回爐重造,進行著4.0版本的大更新。
當然,沒了墨離,並不意味著他沒法用其他的刀。
到底,使用墨離純粹是他地習慣,並非墨離是什麽不可或缺之物,像是許多典籍中記載的古劍修,劍在人在,劍亡人亡,在他看來殊為不智,畢竟,刀劍終究隻是外物,相反,如獨孤劍魔以及劍無名那般,一草一木皆可為劍的境界,在他看來才算是真正值得追求的。
隻是,他現在離這種灑脫如意的境界還有些遠。
強自使用別的刀倒不是不行,但卻必然會有生疏,如此一來,倒不如不用的好。
“來了,閣主大饒萬劍訣。”
距離兩人十數裏之外,十幾名古趙供奉閣的供奉站在大地之上,默默地觀戰掠陣。並非是他們不想站在更近處,純粹是在供奉閣多年,他們深知李唯一戰鬥時的恐怖。
嗡……
就在這時,隻聽到李唯一的佩劍一聲鏗鏘劍吟,聲音不算很高,卻驟然間響徹在眾人心底,其中一名供奉,臉上洋溢著期待與敬仰之色,下一刻隻見,群山轟鳴,無盡林海攪動。
瓊霄上空,裂紋密布,那縱橫衝霄的劍意將整個空都撕裂開來。
轟!
這群色變的供奉閣供奉忙不迭的祭出護體玄器如此,一時間,道道寶光閃耀虛空,流光溢彩,燦爛非常。
然而,這原本在地中當屬濃墨重彩的亮色,在此時卻又顯得這般黯淡與不起眼。
因為那一柄柄從空,從群山,從林木,從溪流間凝聚而成的劍影已經奪去了這片地所有的焦點,數以萬計的長劍的劍尖共同指著一個方向,鋒銳霸烈的劍意匯成一條條浩蕩長河,長河的盡頭皆指向商洛所在之處。
虛空鎖定。
‘不能躲,無法躲。’
思維運轉到極致的商洛並未吃驚,這種類似的手段,他先前便在那名叫做陸若的銀發少女身上見到過。
相比起來,李唯一的萬劍多了一份霸道純粹,卻失了一分徹骨殺意。
嗖!
下一刻,李唯一眼眸泛起漣漪,隻見萬劍倏然間破空刺出。
四麵八方,上地下,皆是犀利鋒銳的劍影,它們貫穿了重重虛空,又好似直接穿透了異度空間,橫擊而去。
密密麻麻的劍影已然封鎖了一切可供躲避的方向。
鐺!
浩浩蕩蕩的佛音在這時大作,半闔雙眸的商洛看向那些劍影,每一柄凝實無需的長劍上,他都感受了屬於李唯一濃烈的精神意誌,冥冥中,他看到了一名被黑布綁上雙眼的少年,無論酷暑寒冬,自始至終的站在崖邊舞劍。
一舞千年。
人世間的風雲變幻,權勢更迭,紅塵富貴統統影響不了那顆唯劍的心。
陰影垂流。
十幾名供奉閣供奉仰望去,隻見熾烈的血氣從商洛身上爆發,在佛音響徹地的刹那,於縱橫交織的劍影間,衍生出一尊金光繚繞的古佛。
鏗鏘之音不絕於耳,劍影橫擊古佛,宛如鍾鳴轟響不停。
“檀禪寺的《金剛不敗明王經》?白蓮生交給你的?不過……”
李唯一抬起眼皮,眸間掠過一抹不屑。
“昔日的那群和尚都尚且死絕了,可見所謂的不敗隻是一句空話。”
兩指一並,淩空飛指。
刹那間,無數柄劍影相互碰撞,融淬成一柄磅礴巨劍,巨劍攜著無比恐怖的氣勢,橫掠虛空,斬向那一尊在劍影間巍然不動的古佛。
雲之間,一道深深地溝壑橫貫千裏,邯鄲城中亦是有無數人望見。
哢嚓。
裂痕浮現在古佛上,緊接著,這尊金色琉璃般的佛影崩滅成無數碎片,湮滅成無。
‘到底時日短淺。’
商洛不為所動,這卷《金剛不敗明王經》他雖是精心研習,自身又有著金剛境的底子,但短時間內,顯然還無法將這卷高深的煉體經文完全修成。
到底,他有著太多的手段應付,此時使出這《金剛不敗明王經》,也不過是存了用這柄磨礪了千年的趙州最強之劍丈量進度的心思。
是的,丈量進度罷了。
“贏了?”
底下的一名供奉驚喜出聲,然而下一刻,深沉的陰影再次垂下,比起那古佛垂下的陰影,這次的陰影黑暗的讓人絕望。一道道灰黑深邃的鬼霧驀然從地的縫隙中鑽出,氣流流淌交錯,莫可形容的磅礴威壓讓人如墜深淵。
空好似在這一刻被徹底遮蔽。
烈焰鬼王、瞳鬼、呂信、趙彥……
萬鬼出,地悸。
成群的黑驍騎坐跨著黑驍馬,四蹄踏焰,烏泱泱有若燃燒的的鬼雲。
屹立在萬鬼與黑驍騎中央,此刻的商洛氣質深沉幽深,宛如無間地獄的主宰。
“可惜……”
商洛微微一歎,歎氣聲隨風飄入李唯一的耳內。
“可惜什麽?”
握緊劍柄,李唯一的聲音無比低沉。
“可惜再也看不到你的劍了……”
……
兩日後,白骨道新晉道主林痕強勢擊殺古趙供奉閣閣主李唯一的消息,在接下來的短短數日時間內,以著驚饒速度傳遍四方,向著整個趙地輻射開來,甚至南方無盡蠻國與極東的茫茫草原也有著人議論。
這場風波,引來嘩然不斷。
趙地千年以來的最強劍修,死在了一個年前尚且隻是無名輩的年輕人手中?
何其滑稽?
何其可笑?
又何其荒謬?
無數人,無數勢力都在默默等待著古趙王朝的辟謠。
然而,古趙朝堂諸公卻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鄭
古趙之主趙夙吐血不止,昏迷三日的消息一同傳出,隻是這個往日該為趙地“頭條”的大新聞,在這一刻卻是那麽的黯淡,恍若被搶了頭條的汪皮褲。
與此同時,紫陽宗、炎趙王朝、九煞殿、五靈門……
這些雄踞趙地數千年的龐大勢力亦是如深陷這場漩渦中的古趙王朝一樣,靜默無言。
一些明裏暗裏,原本想要針對“孱弱可欺”的白骨道的手段紛紛被抓緊撤銷,取而代之的是大量探子想要混入其鄭
林痕,這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名字,再一次成了大勢力關注的焦點。
作為暗鴉刺殺郭誌溫,暗殺古趙駙馬廉括,大羅山中奪得空藏老人與止戈王的傳承,於修羅殺界成就十席,未至弱冠而晉升白骨道道主,以一敵二擊敗禦獸宗宗主鼠風和鬥狂門門主袁金剛,再至今日,強勢擊殺李唯一。
一樁樁,一件件,甚至連同商洛出身星洛平原的事跡也一同曝出。
其中,作為五仙宗名義上魁首的紫陽宗最是後悔不迭。
因為,若是紫陽宗未曾因想要聯合魔宗抗衡古趙,星洛平原原本該是他們的自留地。
一念之差,竟是讓他們錯過了一名趙地三千年來的最強驕。
縱然有人覺得,商洛的崛起與白骨塚這門邪惡秘術分不開關係,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招入到他們紫陽宗中,這名驕可能壓根就崛起不了。
但,就算……肉爛到了自家鍋裏,也總比被人吃了要好。
當然,這則消息固然驚人,與之相隨的卻還有一個更加可怕的猜測,這個猜測甚囂塵上,甚至比李唯一身死還要引人注目。
沈虛、律然、水長生、羅旦……
白骨道中,這群一個個曾經震撼了無數饒強者究竟去了哪裏?
又是否真如猜測所言,一一被這名林道主“吞吃”?
白骨塚,這是一門極其殘忍的養蠱式秘法,其相互吞噬的特性正是這種猜測的基礎。
在這些人看來,也唯有吞盡了白骨道全部高層而極盡升華,否則哪怕一個人再是驕,也不可能在這種年齡,這般輕易地擊殺李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