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激怒
那顆頭顱上麵,筋肉已經完全腐爛掉。
森白的頭骨粘著一些灰塵,在耳朵、口腔、鼻孔等縫隙處,還有一些不知名的白色蟲子在爬動。
空洞的眼窩中,有幽綠的火苗在跳動。
“你幹嘛用這樣古怪的眼神看著我?我臉上有花?”
黑衣人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情況,他歪了歪腦袋,似乎顯得有些錯愕,“還是說……你以前就見過我?”
“你跟我說實話:你是否能幫我回憶起一些東西?”
“如果真是這樣,我倒是可以考慮放你一條生路,不把事情做得那麽絕。”
我回想起剛進入密宗時,曾在東廟發現過類似的麵孔。
我沒法確定:眼前的這位和那一個,是不是同一個人?
“我不認識你,更不可能幫你拾起回憶。”
我冷聲拒絕著,慢慢把冥尺抬高,橫在我身前,“要打就打,少來那麽多廢話。”
兩團幽綠的火苗在眼窩中微微跳動,似乎昭示著他漸漸升騰的怒氣,“說的也是。你死了比活著好,我幹嘛要和你說那麽多呢?”
黑衣人身後留下一道殘影,真正的身形已經距離我不足一米。
他對身體終於不再遮掩,兩隻慘白的手骨,朝著我口腔抓來,似乎想以最簡單粗暴的方式結束這場廝殺。
今非昔比,我哪兒會讓他輕鬆得逞?
在雨幕幽冥域的加持下,我微微一晃,繞到他的左後方,頭也不回反手一撩。
冥尺從他身上,剜下好大一塊黑色物質。
黑衣人疼得呲牙咧嘴,再轉過身時,眼窩中幽綠色的火苗跳動幅度更大,“原來你這麽靈巧?難怪老鬼在你手裏吃了大虧。”
“對了,你不是有長鞭一樣的法器嗎?為什麽不使用呢?”
“快拿出你的最佳狀態,讓我殺的更過癮些。”
黑衣人雖然沒有在場,讓他卻把當時發生的場景,推測出個七七八八。
這是什麽能力?
能夠追溯過往?
我把幽冥域速度提到極限,靈巧閃躲對方的撲殺時,不忘抽空回擊。
電光石閃的幾秒鍾之內,我已經在他身上留下兩大四小共六處傷痕。
最大的一道傷口在他脖頸上。
從左下頜起始,一直延伸到他的右側鎖骨,看著就像是開了一道巨口。
我當然不會再用牧羊鞭。
一來我對黑衣人另有打算。
二來龔明正守護在鈴兒身邊,沒有龔明這樣的強大輔助,其他小鬼就算能鑽進黑衣人魂體,也不會起到任何作用。
黑衣人的斷位式移動,速度的確很快,而且落點隨機,令人防不勝防。
但我的直覺很特殊:能夠提前預知到哪裏有危險。
這樣事情就簡單了。
我隻需要提前衝到預感危險的方位,而後再無腦砸就行。
隨著我冥尺揮動,黑衣人保準會現身並且
受傷。
給人感覺,他就好像故意在往槍口上撞。
“韓大師威武!千萬不要留活口,趕緊以最凶殘的手段弄死他!”
看到我明顯占了上風,傻大個兒扶著樹爬了起來,大聲的為我助威呐喊。
因為喊的過於用力,他有些字眼已經喊出了破音,“這樣的禍害千萬留不得,留不得——韓大師,你一定要加油啊!”
“我……我雖然幫不上什麽忙,但我起碼能扔塊石頭解解恨。”
“特喵的讓你嚇唬我?”
“老子幫著韓大師,用石頭砸死你!”
傻大個兒撿起兩塊石頭,嗖嗖扔了過來。
其中一塊兒失了準頭,差點兒沒砸中我腦門。
等他再搬第三塊石頭時,興許是因為石塊個頭太大、太沉,也興許因為他的手發虛、發抖。
半塊磨盤大小的石塊,突然間從手掌間滑落,直接砸中他的腳趾。
傻大個兒臉色極其痛苦,豆大的汗珠不停往外流淌,像隻蹦馬猴一樣蹦蹦跳跳,“嘶嘶嘶——啊……疼啊!”
周圍的情況對黑衣人沒有任何影響,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我身上。
“密宗地界無弱兵。你敢領人在這裏修煉天目,有膽量主動找死,果然是有些門路的。”
黑衣人向後閃開,跟我拉開很大一段距離,“但那又怎樣?還是改變不了你將死的結局。”
“怎麽?不信?嗬——你想一想,從開始到現在,我有沒有動用幽冥域?”
我下意識的眯了眯眼睛。
在黑衣人說話時,他周圍突然多出一些塵霧。
塵霧越來越濃,就像一場小規模的沙塵暴,把地麵一些沙石、碎屑草木等全都卷了進去。
於是周圍的景象變得更加模糊,置身其中,真有種世界末日的感覺。
“這就是我得幽冥域,它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塵霧窒息。”
容不得我躲閃,黑衣人已經急速撲來,讓我陷入他幽冥域的正中央,“這次我看你還怎麽躲?還怎麽給我造成傷害?”
黑衣人幽冥域一出現,局麵立即大不同。
我的危險感遍布四周,再推測不出他下一刻的準確方位。
與此同時,我呼吸變得艱難,再無法吸到新鮮空氣,隻能通過鎮塔裏的陰氣,勉強維持著氣息所需。
這和水潭水鬼的經曆何其相像?
憋氣窒息的感覺,真特麽糟心!
接下來的幾分鍾,我完全處於劣勢。
局麵顛倒過來,黑衣人緊跟在我屁股後麵,一頓無腦似的追殺。
我身上開始出現傷痕,而且數量越來越多。
似乎是刻意報複,黑衣人在我身上留下的兩道最大傷口,也是位於我脖頸上。
一道從左下頜到右肩,一道從右下頜到左肩。
兩道巨大傷口交叉而過,跟骷髏架的形狀差不多,正好上麵還托著我這顆腦袋。
尼瑪——
打個架而已,至於這樣侮辱我?
我在塵霧裏連聲大吼,呼吸越來越艱難。
某一刻,我和黑衣人僵持起來,雙臂互相扭纏在一起,四目相對,互相瞪著對方。
“大哥哥,裏麵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喵喵極其擔憂,她看不清塵霧裏的情況,又不敢貿然闖入,隻能在外麵幹著急,“需要我們做些什麽嗎?你是不是遇到了危險?”
我說:我暫時沒有危險,大家不用擔心,都待在原地,不要輕舉妄動。鈴兒天目修煉到了關鍵時刻,又偏偏出了點意外……唉!你們都到鈴兒身邊,千萬要保護好她!
鈴兒和陳屍屍火速跑到鈴兒身邊,和龔明聚在一起,在保護鈴兒的同時,滿眼擔憂的望著我。
傻大個兒捂著腳,坐在那半塊巨石上喃喃自語著:“天目修煉不是一直都很順利嗎?又沒有受到打擾,怎麽就突然出現意外了呢?這到底修煉的是什麽品階的天目?咋會這樣的波折?”
我和黑衣人僵持了約有五分鍾。
當塵霧完全散去,我已經憋了個半死。
據鎮塔朋友事後的描述:那會兒我嘴唇泛白,臉色鐵青,完全沒個人樣兒。
模樣之恐怖,甚至比某些鬼怪更滲人。
我和黑衣人分開一段距離,但並不是太遠,因為彼此間已經沒了敵意。
因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狀況,喵喵和小黑本還是滿臉敵意的望向黑衣人,生怕他再對我有什麽不利舉動。
傻大個兒則騰的一下站起身,“韓……韓大師,你這是在唱哪一出?趕緊弄死他啊!”
我耐心跟他解釋:如果繼續打下去,最大的可能就是兩敗俱傷,而這樣的結局明顯不是我所要的。
傻大個兒狐疑的看了看黑衣人。
後者身上的傷勢,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著,隻是休戰的這一小會兒功夫,就已經恢複了七七八八。
“這家夥果然有些邪門的,還能自我恢複傷勢?”傻大個兒喃喃念叨著,“陰靈都這麽神奇的嘛?這完全是不想給人活路啊!”
“真是難以理解,就算你不想殺它,他怎麽會停手呢?不是無論誰占了上風,誰就會乘勝追擊的嘛?”
我繼續解釋道:“為了休戰,換取片刻的安寧,我付出的代價可是不小。”
等鈴兒天目修煉結束,我要把老鬼的陰靈境魂魄珠送給黑衣人。
此外,還有勾魂鬼差的黑鎖鏈,三朵彼岸花以及其他一些寶物。
傻大個兒眼睛瞪得溜圓,“這……這代價可是不小。不過換一個角度來說,你身上的寶物真是不少啊!不愧是大師,真牛!”
“我隻是暫時休戰,並不是真打算放過你。”
黑衣人緩緩抬起了頭,此時他身上傷勢盡複,已經重回巔峰狀態,“我隻是許諾不再爭搶天目而已
,你可千萬不要多想。”
“嘿嘿……不管怎麽說,這趟來的可真值啊!”
我們都在安靜的等待著什麽,不說話、不動手,於是讓周圍氛圍顯得極其詭異。
傻大個兒顯得有些煩躁,似乎在擔心黑衣人秋後算賬,會順手殺了自己?
其他鬼怪則顯得不知所措,臉上惶恐之色並未消散,似乎在後悔這一趟,來的真特麽不值。
我看向黑衣人,“既然是在休戰,那我們暫時就是朋友,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我釋放出去的幽冥鬼眼,已經有了新發現:丁斬帶著六名下屬,已經來到另一側山頭,正在四下裏搜索,似乎生怕我有什麽陰謀詭計。
我和丁斬之間的廝殺,極有可能提前,具體結局如何,現在還不好說。
趁著這短暫安寧,我幹脆多套問一些信息。
“你說!”
黑人似乎也有了些新發現,語氣雖然依舊沉穩,但聲音裏多了些異樣的東西。
我說:陰靈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狀態?和陰靈之下相比,具體有什麽不同?
“簡單來說,就是心態和能力的雙重變化。”
黑衣人並沒有隱瞞,緩緩解釋道。
從心態上來,晉變為陰靈後,會更加的接近於活人,反而不像陰靈以下的鬼怪那樣極端和凶殘。
他們開始站在活人的角度思考問題,不會輕易的破壞秩序,更不會胡亂殺戮。
此時,它們也更加看重因果,輕易不會結下情緣,除非有極大的把握。
在能力方麵,會覺醒一樣甚至幾樣特殊能力,但是不同的陰靈情況不同,不能一概而論。
“就比如我——我覺醒的特殊能力,就是恢複身上的傷勢,隻要不是當場斃命,我都能慢慢恢複過來。”
黑人絲毫不怕被別人知道身上的隱秘,侃侃而談時,甚至還稍微提高一些音量,“另外,通過對周圍殘留氣息的感應,我能大致推測出不久前的情況。”
“我還能稍微收斂一下氣息,讓身上的氣勢不那麽嚇人。”
“當然,也隻能收斂一點點而已,在這方麵,我的天賦倒是很一般。”
我一邊聽著黑衣人的話,一邊繼續觀察丁斬那裏的動靜。
四名下屬已經散到周圍,分頭打探,留下的一男一女,和丁斬開始親昵起來。
各種的血脈僨張,以及各種的不可描述。
尤其丁斬和那名男寵互動時,胡茬幾乎快要擦出火星子。
幽冥鬼眼不停的流著眼淚,差點兒沒被辣瞎。
我強忍著心裏的惡心,心說這丁斬果然奇葩,口味相當獨特,男女通殺。
這貨到底有過怎樣慘痛的經曆,才能培養出這樣扭曲的心理?
我看了看時間,此時已經十二點半,距離約定時間隻剩下半小時。
而那四名下屬,搜索範圍進一步擴大,眼看就要搜到我
這裏。
“時候差不多了,幹脆就提前進行吧!”
我盤算著現在的局麵,作出這樣的決定。
我通過幽冥鬼眼,向丁斬傳達出我的心意:“你這重口味的憨貨,老子就在這裏,有種你過來啊!”
正在與那名男寵用舌頭纏綿的丁斬,聽到我的話,差點兒咬斷對方的舌頭,“踏瑪的——這臭小子早就埋伏在附近嘛?你們是怎麽找的人?到現在都沒有發現?”
“大師兄,不是我們無能,屬實是那臭小子太狡猾啊!誰能想的到,他提前藏在另外一座山頭上?”
一名下屬急切回應著,“怎麽辦?我們是過去找他,還是留在這裏守株待兔?”
丁斬陰沉著臉,“當然不能過去。這裏的環境我已經熟悉,幹嘛去陌生的地盤?萬一他有詐呢?”
我最討厭磨磨嘰嘰,於是幹脆再加一把火。
“各位同門師兄,你們不是很好奇,想知道中午在食堂時,我說了什麽嗎?”
我知道丁斬和那些同門有特殊關聯,通過幽冥鬼眼說出的話,他們肯定能聽的見,“我對丁斬全家女性至以親切問候,重點問候了踏媽啊!”
不知丁斬跟他母親有啥特殊情結,反正一提到他母親,他就臉色劇變,變的無比難看。
此時,他眼睛裏正投射極為陰鷙的神采。
嘴角向兩側垂落下來,如同一座小拱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