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殺與反殺(一)
這裏有必要再贅述一下,此時的白皙純並不是處於穩定狀態。
拋開她明顯偏小的年紀不說,她的思想觀念、情緒波動、意外觸發的情感等,都有可能影響到陰殤境,進而引起景象變化。
就比如此時。
我剛剛想到她的母親和父親,白皙純立即有了感應,扭頭看向的場景裏,出現了她父親的身影。
身邊的白皙純對著我做出幾個口型,而後身影快速變淡直至消失。
下一刻,她出現在不遠處的房屋裏。
我深吸一口氣,需要不停的調整自己的狀態,才能適應眼前的變化。
這些景象好像是1幕精心拍攝的電影
我置身於屏幕之中,根據拍攝者的心意,徜徉於不同的片段之中。
那是1間處於惡劣環境下的房屋,窗欞和門板上蒙著厚厚灰塵,本應該鋥亮的玻璃呈現灰蒙蒙、烏突突的色彩。
這是又是白皙純的真實過往經曆?”
冥尺收回了帆布包,我費力地拖著包裹來到窗下,抓著褲衩的左手不敢有一絲鬆懈。
麻了個蛋——
十幾歲的孩子拎這麽重的帆布包,簡直就是造孽。
其他東西還好說些,最沉的就是陰司者的鐵鎖鏈,拖到窗簾下,我累的小腿兒直顫。
“剛才離開前,她做出的口型,說出的是8個字。”
“破解隱秘、離開這裏。”
這是個什麽意思?是好心的對我警醒嗎?
接收禮物的白皙純,向我傳達出好意,讓我警惕接下來出現了白皙純?
破解隱秘是指誰的隱秘?
白皙純一直在等爸爸歸來,現在爸爸出現了,難道這裏麵蘊藏著什麽離奇的隱秘?
心裏疑惑越來越多,走過去像做賊一樣趴在窗沿一角,偷看著屋裏的情況。
隻見1個拎著白酒瓶的中年男子,在噪亂走動中,大聲的嗬斥著女孩兒。
“女人沒有腦子,越漂亮的女人越不長腦子!”
男子手裏的白酒瓶已經見底,他貪戀的舔了舔瓶口,說話時身形搖搖晃晃,像是能隨時摔倒在地,“小白臉有什麽好?嗯?能當飯吃嘛?”
“早上有人看到你媽媽和你吳叔叔一起跑了。”
“可不等中午,你吳叔叔就1個人回來,跪著跟我澄清誤會。”
“吳群說他隻是負責搭橋引線,真正跟你媽媽約會的,另有其人。”
“為什麽會這樣?啊?我隻是暫時遇到了難關,她就這麽不看好我?”
“如果不信任我,當年為什麽要跟我在一起?又為什麽要生下你?”
男子有時像是自言自語,發泄著內心的憤恨,有時卻像找準了目標,對其發出強烈質疑。
在隨後的話語中,我進一步確定他的身份,正是白皙純的父親——白嶽。
他擁有這處礦產的開采權,不過因為幾次經營事故,資金鏈斷裂,隨時
有可能倒閉。
堅強的男人抗得住外麵的風吹雨打,卻抵不住家庭溫暖小窩的分崩離析。
白皙純母親的不辭而別,差點兒擊潰這個身形並不算壯碩的漢子。
接下來的講述中,他的思維邏輯有些混亂,時而帶有強烈的個人色彩,時而酒勁兒上頭,說著醉酒的胡話。
我用了好一會兒,才將脈絡梳理清楚。
當年白嶽帶領團隊吃盡了苦頭,山窮水盡時終於發現礦脈,一舉將他從瀕臨崩潰的邊緣拉了回來。
憑借著這處礦脈,他融入多輪資金,擴大開采團隊,事業如日中天。
白皙純的母親——一個溫柔可人的女子和他不期而遇,兩人很快墜入愛河,又很快有了愛的結晶。
然而好景不長,挖掘過程中發現礦藏儲量與預測相差極大。
繼續下去不僅收不回成本,還要欠上巨額債務。
人生大起大落,剛剛達到事業的頂峰,很快要墜落人生的穀底。
白嶽不服輸,打算在現有的勘測線路繼續下去,他堅信,地下一定隱藏著極為龐大的礦脈。
隻是因為莫名不可測的地層阻隔,才讓儀器無法探測到。
這樣才能解釋得通,為何礦藏預測與實際采掘出入極大。
等待的日子,每一天對白嶽來說都是煎熬。
他萬萬沒有想到,在共患難的關鍵時期,一直相濡以沫、看似溫婉的女子,居然會如此勢利。
得知即將破產的真相後,她讓這個叫吳群的年輕男子搭線,認識了其他的小白臉,從此浪跡天涯、再不回頭。
妻子逃跑的當天中午,吳群1人回來,悔恨交加跪在白皙純父親麵前,懇請他原諒自己的錯誤。
當時妻子對吳群威逼利誘,使用了一些不可言說的手段,這才逼迫吳群屈服,甘願當她的牽線傀儡。
事後吳群回想起白嶽的仗義,以及過往對自己的種種好,於是良心發現返了回來。
憤怒的白嶽並沒有失去理智,按照吳群指點的線索,派出兄弟們原路追蹤,希望把妻子帶回來。
結果很失望,整整尋找了三個月,妻子音信全無。
白嶽的處境更加艱難,因為妻子跑路時,帶走了所有僅剩的欠款。
挖掘出新礦脈的希望越來越縹緲,不少當初跟著他的老兄弟都偷偷跑掉了。
不能怪人家不有仗義,人家養活著一家老小也要穿衣吃飯的,總不能隻憑借義氣,給白嶽白白幹活兒。
白嶽身心受到雙重打擊,沒想到摯愛之人有這樣1副醜陋麵目,沒想到自己滿腔熱血化為泡影,心力交瘁下,慢慢他染上了酗酒惡習。
而因為白皙純的長相酷似她的母親,每次醉酒看到女兒時,他總情不自禁的會想起當年的她。
白裙起舞眸波轉,他日恩愛已成煙。
白嶽內心真正的苦悶便在於此。
“卷走的剩餘資金,額度到底有多少?會讓白嶽身無分文嗎?”
“看樣子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有些年頭,白嶽卻還在苦苦支撐著,誰還在背地裏支持著他?”
“他幾次提起了小白臉,除了那個叫吳群的小夥子外,他還知道其他人嗎?”
“能夠以大毅力尋找礦脈,並一舉成功,白皙純父親不應該是等閑之輩。”
“像他這樣智商、情商雙高的人,怎麽會被1個女人玩弄於鼓掌?”
“難道他一直忙於事業,忽略了家庭?於是沒能及時發現藏於內部的禍端?”
想想鎮塔裏空空如也,陰鬼朋友們被殺的一個不剩,牙根兒發癢的同時,我竟對白皙純父親,升起同病相憐之感。
禍起蕭牆,這才是最大的禍端。
在男人半醉半醒的念叨聲中,白皙純趴在小桌上,腦袋埋在兩手臂間,肩膀抖動,輕聲抽泣著。
隻有當男人憤怒的提高音量,驟然發出嚇人聲響時,白皙純才會抬起頭來,臉上布滿驚恐表情。
陰殤境中的景象都是片段的、跳躍性的,雖然有一定的邏輯串聯,但並不連續。
我隻是眨了眨眼睛,房間裏便隻剩下白皙純1個人,她父親不知何時消失了。
此時白皙純的身上,仍披著件白色的褂子,趴在小桌上認真寫著作業。
偶爾皺著眉頭、輕咬著筆杆,似乎在思索課業中的難題。
當她抬頭時,我才發現她的年紀稍大了一些,似乎初中一、二年級的樣子,和我在現實世界見到她時的年紀差不多。
白皙純不再哭泣,臉上甚至掛著刻意隱藏的喜悅,一對小虎牙時而出現。
寫到一半時,她調皮的吐了吐舌頭,躡手躡腳貼在牆上,傾聽著隔壁的聲音。
隨後又跑到屋子裏,打開立櫃的門,偷偷看了眼裏麵的東西。
當關上櫃門時,她臉蛋上露出與年齡不相符的狠厲。
“這世上的壞人,都應該死絕吧!”
“消息不會有錯,今晚他一定會過來逼迫爸爸。”
“爸爸不會有事的……我還小,還不是成年人,我也不會有事的。”
砰砰砰——
隔壁的聲音帶著歡快的節奏。
白皙純的父親在廚房裏忙活著飯菜。
他嘴裏叼著的香煙,煙灰已經很長;幾天沒刮的胡須,讓他顯得有些憔悴。
但他眼神清亮,情緒明顯很好,“期中考試,閨女竟然考了個全班第一?”
“嘿嘿,這智商隨我,隨便怎麽考都能弄個第一。”
“就是家裏學習環境差了些,和礦井距離太近,成天轟隆隆的,聽著我都煩。”
“好在難關已經度過,接下來的日子一定會越來越好。”
“我得給閨女小芳換個學區房,一來是安靜,二來早晨能讓寶貝兒多睡會兒。”
“爸爸的小情人兒哦,爸
爸愛你,嗯嘛——”
挺大個老爺們兒,躲在角落裏偷偷表達情感,顯得笨拙而可笑。
撅起幹癟嘴唇親吻空氣時,長長的煙灰終於掉落下來。
“哎呀糟糕!要是讓閨女在飯菜裏吃出怪味兒,那這頓可就白忙活了。”
白嶽像是老狐狸一樣偷偷瞄瞄身後,發現沒有異樣,這才手忙腳亂彈掉煙灰。
切好的肉菜重新清洗過,油鍋孜拉拉,正式入鍋炒菜。
晚飯的場景有點溫馨。
白嶽時不時向女兒碗裏夾著她愛吃的菜肴。
慈愛的目光掃過女兒,左手準確無誤的抓住酒瓶,慢悠悠喝了一口,愜意而放鬆。
“爸爸,今天是我14歲生日,我……長大了。”
低著頭嚼著飯菜,白皙純說話有些含糊。
“長大啦,長大啦!”
父親卻沒聽出別的意思,他聲音裏含著複雜情緒,“我知道,我閨女早就是大姑娘啦!”
男人揉了揉眼角,似乎眼睛裏吹進了沙子,“你是爸爸唯一的希望和寄托,往後你要好好的,咱們都要好好的!爸爸一定要供你上大學,讓你在最美好的年紀,遇到你的白馬王子。”
“不過,騎白馬的不一定都是王子,也可能是唐僧。哈哈……咳咳……”
似乎被烈酒刺激到了嗓子,男人咳嗽好一會兒,視線盯著臉色紅暈的白皙純,偷偷向桌子下瞄了一眼,眼淚終於流了下來。
“這酒勁兒……可真大!”
白嶽飛快把一張照片藏進褲兜,用衣袖胡亂擦掉眼淚。
老式的大哥大手機傳來鈴聲。
“白經理?”
“今天我女兒生日,哪兒都不去,什麽事都不做。”
“轉讓礦產開采權的事兒……”
“吳群這個混蛋!嘴上說的好聽,是為了我好,可是他肚子裏裝著什麽壞水,我能不清楚?行啦行啦,我改變主意了,今天突然不想見他!過了今天什麽都好說!”
掛掉電話,男人呼出一口長氣,緩解心裏的鬱悶。
隨後刻意避開話題,詢問的女兒學校裏的趣事兒,欣慰的笑聲裏,總不忘對女兒誇讚兩句。
這時我注意到一個細節:白皙純雖然在平靜的吃著晚飯,但她的內心好像並不平靜。
筷子有些抖,夾住的青菜還曾落在地上。
什麽時候開始出現這樣的異常?
好像男人接過電話,提到“吳群”這兩個字後,白皙純就顯得有些緊張,眼睛朝著旁邊的立櫃瞄了幾眼,隨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挪開視線。
立櫃裏藏著什麽東西?
白皙純好像……很盼望對方今晚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