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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四

  熱氣充滿整個角房,已經是一年當中最冷的時候,冷風吹得沈書臉上的紅消退不少。


  紀逐鳶以最快的速度給他洗完澡,拿衣服把人包得嚴嚴實實,伸腳把一張杌子勾過來。


  “坐這。”


  沈書嘴角一勾,歪頭,朝紀逐鳶笑了一下。


  紀逐鳶連忙閃開目光,背過身去,一會,轉頭看了一眼,又一眼。隻見沈書仍乖乖坐著,歪頭的方向換了一邊。


  “看我做什麽?”紀逐鳶轉過身來,感到臉上有些發燒,雖然這麽濃的白霧裏沈書看不清他,紀逐鳶心中卻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他低頭看了一眼,從耳朵紅到了脖子根。


  沈書隻是笑,也不說話,兩道彎彎的眼睛半眯著看紀逐鳶。


  “看哥做什麽?嗯?”紀逐鳶抓過毯子起身,目不轉睛地看沈書,眼中像亮著兩簇火。


  沈書突然從杌子上起來,搖搖晃晃地踉蹌了一下。


  紀逐鳶駭得夠嗆,伸手扶他的胳膊,沈書就像沒有骨頭,胳膊圈住了紀逐鳶的脖頸。


  “嗯,嗯?”紀逐鳶鼻腔裏低沉地發出聲音,看了一眼沈書紅潤的嘴唇,低頭親了他一下,沈書猶未知足,方有回應,紀逐鳶呼吸一促,攬住沈書的腰,一麵親,視線便順著他纖瘦的背脊一路下滑。


  “……哥。”沈書眉頭輕輕擰了一下,甫一張嘴,紀逐鳶便又吻了上來。及至分開,沈書似乎軟得站不住腳。


  紀逐鳶把人抱起來。


  “你自找的,可不許再哭了。”話一出口,紀逐鳶便覺得心髒中有一枚火炭生生楔入,激得他渾身血液急速奔走。


  紀逐鳶把沈書抱到榻上,扯過被子,手指摸索到那物件兒,記住了位置。低頭在沈書耳邊低聲說話,哄得沈書不住地笑。


  突然,沈書眉頭一皺。


  紀逐鳶頓時如臨大敵,緩了緩。


  又過許久,當啷一聲有東西滾到地上。紀逐鳶潮濕滾燙的額頭抵到沈書的頭上,輕輕吻他的眼角,嚐到一絲鹹澀。沈書有些發抖,不曾吭得一聲,倏然間巨大的愧疚感席卷而來。


  紀逐鳶沉沉地閉了一下眼睛,嘴唇貼著沈書的耳朵小聲說話。


  沈書不解地看著他。


  紀逐鳶拇指擠進沈書緊閉的唇瓣,令他鬆開牙關。


  “睡吧,睡個好覺。”紀逐鳶手掌於沈書眼上一按,移開手時,沈書已經閉著眼睛,像睡著了。紀逐鳶看了他許久,一邊唇角勾起,在沈書眉間親了一下,手掌撫他的額,喃喃道:“我的小書又長大了一點。”


  沈書身上一片濕潤,紀逐鳶想去打點水來替他擦一擦,剛要離開,沈書卻就緊緊貼在他肩前,隻好作罷。


  ·

  沈書做了個夢,醒來卻不記得夢見什麽,短暫的失神之後,他一臉尷尬地低頭看了一眼。


  紀逐鳶像要醒了,沈書連忙把眼睛閉上,察覺到紀逐鳶躡手躡腳下床出去了,沈書才睜開眼睛,在被窩裏翻了個身,還是不大舒服。沒一會,竟是周戌五進來。


  “我哥呢?”沈書不好裝睡,幹脆起來了。


  周戌五扯下被褥丟在一個大盆子裏,答道:“大少爺出去了。”


  “去哪兒?”


  “沒聽他說,是坐車去,帶了林浩。”


  沈書哦了一聲,隻覺得脖子酸疼得很,使勁捏了好幾下也不頂用,便有些歪脖子。他用力捏了一下眉心,有點想不起昨夜後來,朝周戌五問過,得知自己回來的時候已經醉得不省人事,頓時大窘,不放心地追問:“我沒說什麽奇怪的話吧?”


  “沒有。”


  沈書放下心來。


  “就是一直掛在大少爺身上,誰也扯不下來。”


  沈書:“……”算了算了,沒有大喊出:你到底行不行之類的已經很有麵子了。


  早飯吃完,沈書確定是想不起昨晚都做了什麽,他身上也沒什麽不舒服,心頭是既欣慰又遺憾。


  臘八日,不必到都元帥府裏去,沈書派了個人去碼頭看看情況,就開始對照圖紙寫寫畫畫。快中午時,紀逐鳶回來。


  “郭將軍許我過完年到軍隊裏,領一支百人的隊伍練兵。不必拿那群毛頭小子練手了。”紀逐鳶把擦了汗的帕子扔在盆裏。


  沈書遞上一領幹淨的皮袍,讓紀逐鳶換了衣服,出去喝臘八粥。沈書早上就在喝,有幾樣米買不到,但粥裏放了去皮的棗泥,色澤鮮潤,又放了糖,吃著很是那麽回事。


  黃狗在腳下打轉,不住拿屁股蹭沈書的腿。沈書叫人拿來一個小碟子,分給它三勺,那狗瞬間便吃的精光,把碟子舔得擦著地蹭進了沈書的凳子下麵。


  看得沈書止不住笑意。


  “穆玄蒼沒來?他不是要來討飯?”


  “興許有事情耽擱。”要是趕晌午吃飯,這已經晚了。沈書夾了一筷子醬菜解膩,連吃了兩碗才下桌。吩咐人給穆玄蒼留點,就去午睡。


  紀逐鳶又有事離開。沈書問什麽事,紀逐鳶隻說是去軍營。


  等午睡完起來了,紀逐鳶還沒回來,沈書想起來給康裏布達的信還沒寫,便到書房。


  把收著信的盒子拿到桌上,沈書打開盒蓋,神色突然一變。


  信封上是紀逐鳶的字,本該在信封上的東西卻不見了。


  沈書出外問了一圈,把今日負責打掃的孫儉叫來一問,說還沒來得及打掃。


  於是沈書入內先寫信,將昨日帶回來的密函燒了,清理出所有密函,以及衙署的來往文書,叫人拿了個盆,逐一挑揀燒毀。盒子裏剩下的隻有紀逐鳶的信,沈書把盒子放回去,想了想,還是又拿出來,仍拔了根頭發,這一次不放在麵上,而是墊在第三封信與第四封信之間。


  “小少爺,姓穆的又來了。”小廝在門外說。


  沈書拉開門,穆玄蒼正在數落孫儉,“叫我穆老爺。”


  沈書讓穆玄蒼進書房,對孫儉說:“讓廚房做擂茶。”


  “還有炙羊腿!”穆玄蒼在房裏叫喚。


  孫儉笑道:“沒有羊腿。”


  穆玄蒼:“那有什麽腿?”


  “有你奶奶個腿。別理他。”沈書讓孫儉盛臘八粥來。


  “……你怎麽還會罵人了呢?是不是讓你哥帶壞了。”穆玄蒼隨手拿起沈書封好的信,信封上寫著康裏布達親啟,這個信封外還會套信封,寫什麽都行。穆玄蒼詢問地看了一眼沈書。


  “就這封。”有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沒有驚動任何人就進來書房,紀逐鳶一早就出門,午飯後又出門,就算紀逐鳶到書房,他也不知道書信放在哪裏,就算知道,以他從小到大什麽東西都隨手亂扔的性子,不會把那些信封還疊得整整齊齊放回原樣。


  “看我幹什麽?”穆玄蒼手肘壓在桌上,略往前傾身,嘿嘿一笑,一手來回撫自己的下巴,“終於發現我好看了?”


  沈書靈機一動,說:“我家裏遭賊了。”


  穆玄蒼眼神微妙地一閃。


  那一瞬間很快,本來就在等他反應的沈書抓了個正著。沈書垂下眼,想了想,又道:“但什麽都沒丟。”


  穆玄蒼幹笑一聲:“既沒丟東西,怎麽知道遭了賊?抓到人了?”


  “我的東西都有記號,隻要一動,我就知道。怪的是,沒丟東西。”


  “你記號做在了哪兒?”


  沈書認真看著穆玄蒼說:“哪兒都做了。”


  穆玄蒼一愣,突然笑起來:“詐我?”


  “說笑兩句,穆兄太緊張了。”沈書笑了笑。


  恰在這時,擂茶和臘八粥來了,見穆玄蒼吃得香,沈書叫孫儉也給自己來一碗擂茶,一口芝麻香,兩口鹹甜酥麻的百般滋味。兩人同時發出一聲滿足的喟歎。


  穆玄蒼道:“這賊用不用我幫你抓?”


  “不用。”就是你把賊引來的你幫我抓賊騙鬼啊。沈書吃了小半碗擂茶,勺子在茶湯裏不停攪拌,問穆玄蒼,“暗門裏是不是出了什麽變故?”


  “沒有。”


  “那你為什麽剛回來的時候,不能回暗門去?是門裏有叛徒?”


  穆玄蒼狡黠一笑:“你忘了跟我同生共死那一次,有人說我殺了兀顏術?”


  “記得。”沈書已經想通了,對待穆玄蒼這種嘴上抹了油的人,越是理會他的口頭調|戲,他越來勁。


  “給你說個秘密。”穆玄蒼朝沈書勾了一下手指。


  沈書隻得坐到他旁邊的椅子上,離他近些。


  穆玄蒼湊過來說:“兀顏術不是我殺的。”


  沈書頓時呼吸一促,旋即想到,當初他出言試探穆玄蒼,穆玄蒼的神色,顯然是知道內情。但那時候沈書已經得知有人為兀顏術被殺一事穆玄蒼的人頭。


  兀顏術死了,恰恰是穆玄蒼坐上門主之位。


  他確實很可疑。


  “你在想,如果不是殺死兀顏術,我怎麽能有機會取代門主。”穆玄蒼徐徐地說。


  沈書反過來說:“不是嗎?”


  “非我暗門最高保密級別的門徒不會知道,門主以下所設的左右司尉,八大都尉,誰都可以殺死門主,取而代之。若無人能殺死門主,門主死後,由右司尉繼承門主之位。”穆玄蒼食指在桌上一定,不無諷刺地對沈書說,“而我,便是暗門裏的右司尉。”


  沈書眼皮一跳,擺了擺手:“別說了。”


  “哎,都說到這裏了你叫我別說了?!”


  沈書一手扶額,放棄地放下手,怒道:“上次你還問我想不想知道,我說了我不想知道!”


  穆玄蒼把手一攤:“那你把這事忘了?君子不欺暗室。”


  “是這麽用的嗎?”沈書叫道。


  “反正我是不可能動手殺他的,殺他於我有什麽好處?門主之位反正都是我的。”穆玄蒼道。


  沈書有一句話,但他立刻低頭,端起茶來喝了一口,認同地點了點頭。沒有去看穆玄蒼,眼前的人,察言觀色能力極強,不能讓他看出端倪。


  “我招來的殺身之禍,正是因為有人認為我殺了兀顏術取而代之。”穆玄蒼道,“此人甚是棘手,我本以為那兩個奸細,是這人的手下。因為其中一人,到太平城後,去見過他。”


  沈書眼皮一跳。泄露穆玄蒼要讓蘇老二第一趟北上的船上插大宋軍旗機密的人,被穆玄蒼派出去辦差,實則另派人盯這兩個人,當時回報的消息,其中一人去了集慶府行樞密院,另外一個,去了太平府。


  “他想下毒毒死我,我扯了一個謊。”穆玄蒼冷冷一笑,“撒了一個謊,就得用更多的謊去圓。”


  “你拉我下水?!”


  穆玄蒼笑道:“你不是也有同樣的懷疑,他是心懷天下的大俠,還是陰險狡詐的孤狼。”


  “我沒有。”沈書短暫停頓了一下。


  穆玄蒼擺出一副“你看果然如此”的表情。


  沈書皺著眉頭,重重歎了口氣,放棄地說:“昨天你打聽到我在船上,有人為我賀生辰。按照你的一貫作風,找不到人,你從來都會第二日再送來消息,或是叫我過去。當時未覺得不妥,現在想起來,你可是真的送給我一份大禮。”


  “不用謝我。”穆玄蒼突然貼臉過來。


  沈書嚇了一跳,才要躲開,聽見一句:“人總得長大。”


  “你們在幹什麽?”紀逐鳶推門而入。


  沈書立刻起身,局促不安地看了一眼紀逐鳶。


  紀逐鳶袖子一卷就要過來揍人。


  穆玄蒼道:“聊聊,小紀將軍,我傷已好得差不多了,這就切磋切磋?”


  “不,不,不用了。”開玩笑,這種神秘的江湖組織成日裏就知道暗殺搞情報,跟老實本分的兵丁能是一個段位嗎?沈書連忙攔住紀逐鳶,對穆玄蒼打眼色示意他快點滾蛋。


  “想好了隨時來找我,老地方。”穆玄蒼眨了眨眼,從沈書身後側身閃過,挑釁地對紀逐鳶挑了一下眉毛。


  “讓開!”紀逐鳶火冒三丈,偏偏沈書雙手緊緊抱著他,弄得他那個了,頓時臉上帶了紅。紀逐鳶氣得要死,低頭卻看見沈書側臉貼在自己肩前,拳頭不覺鬆開,摸了兩下沈書的頭,無奈道,“走都走了,那王八蛋跟你說什麽?”


  沈書撒手一看,果然已經溜得無影無蹤。


  紀逐鳶煩躁地端起茶來喝了一口,看見桌上三隻吃得光光的碗。


  “你還請他吃擂茶?”紀逐鳶徹底怒了。


  “孫儉!”沈書咆哮道,“去做擂茶!大少爺吃!做三碗!”


  紀逐鳶氣消了點,坐下來,說:“你吃兩碗。”


  “我剛吃了一碗!”


  “那你吃一碗,我吃兩碗,扯平了。”紀逐鳶臉上還有汗。


  沈書懷疑地看他:“你去軍營裏做什麽了?”


  紀逐鳶神色不自然地避開他的眼睛。


  “不對啊你這個反應,老實交代。”沈書狐疑道,“沒去軍營?”


  紀逐鳶神色一變。


  “果然沒去軍營,去哪兒了?找誰去了?是不是去酒肆茶館找樂子了?!”沈書一拍桌子,當即發作。


  “沒有!”紀逐鳶臉色憋得通紅。


  “快說快說。”沈書連珠炮地催問。


  紀逐鳶扭臉看了他一眼。


  眼神太怪了!這是什麽眼神兒啊?不好意思?別扭?難以啟齒?自慚形穢?沈書嘴巴越張越大,頹然坐下,失了魂兒似的:“我知道了。”


  “他派人跟你說了?”


  沈書搖頭道:“你果然有事瞞著我。”


  “我……這……”紀逐鳶去扒沈書的肩膀,“不是這麽回事,你聽我說。”


  沈書不再言語,把頭埋進臂彎。


  “真不是這麽回事!”紀逐鳶著急地伸手想把沈書的臉抬起來,摸到一手濕潤,嚇得魂飛魄散,“沈書?把頭抬起來,你哭了?”


  沈書不說話,隻是死活不抬頭。


  紀逐鳶不敢用力,怕自己下手沒輕沒重,弄傷沈書的臉。


  “你哭什麽啊?我又不是不舉!”


  “你不舉?”沈書猛一抬頭,隻見他滿臉通紅,嘴角笑意未歇,眼角帶淚,但顯然是笑得憋不住流出來的。


  紀逐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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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恢複日更,大家都要健健康康開開心心甜甜蜜蜜萬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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