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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山妻對飲唱漁歌

  外婆常說:“閨女是菜籽命,幸不幸福就看種在什麽地裏;什麽地長什麽莊稼,什麽莊稼就是什麽命!”


  外婆又告訴管道升:嫁個“旺妻男”,勝過“金龜婿”。


  金龜婿往往會以居高臨下的姿態,視女人如衣服,隻是讓女人臉上有光;而旺妻男才是女子真正的眷屬,他尊重妻子,能獨具慧眼地發現、賞識並激發妻子的才華。


  金龜婿或者能給予物質上的富足,但旺妻的男人卻能帶來精神上的愉悅。若幹年後,嫁金龜婿的女人即使還留在男人的身邊,也隻是變成了一隻褪色的花瓶;而那些旺妻男身邊的女子,卻在悄悄成長、蛻變,被時光和身邊的那個知心男人打磨得光華畢現……


  【一】《題萱草蛺蝶圖》趙孟頫.詩


  叢竹無端綠,幽花特地妍。


  飛來雙蛺蝶,相對意悠然。


  至元二十七年[1290年]冬,管道升嫁給了趙孟頫,自己選定的夫婿,既是金龜婿,又是旺妻男。


  大婚之夜,道升好不容易熬到賓客們都走了,終於盼來了夫君孟頫。


  有道是,才子愛酒。管道升生怕新郎喝大了,錯失了這甜蜜之夜,她坐在炕沿焦慮地等待著……


  當他悄悄而來,輕輕拾起秤杆,欣欣然挑去蓋頭的那一刻,道升那顆懸著的期待的心終於放下了!


  隻聽孟頫逗趣道:“第一眼,神仙呀!打眼再瞧,還是神仙呀!”


  道升害羞地說:“說醉話呢~”


  “沒喝酒,小弟給換成了涼白開……不信,你聞聞……”說著,就把嘴湊了上去……


  引得門外聽房的人哈哈大笑:“神仙娶的娘子,也是神仙,正可謂‘神仙眷屬’啊!誒,神仙也親嘴兒麽?!”


  從此,大都有一對“神仙眷屬”的消息就不脛而走。


  婚後濃情蜜意的兩個人,也很快有了他們愛情的結晶,即便如此,也沒有影響他倆的琴瑟和鳴。


  春光正好時,一起品茶作畫;冬日嚴寒時,共賞臘梅,切磋詩詞。恩愛的小夫妻生活,好不甜蜜,此時的管道升,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有一天,道升趴在夫君的耳邊說道:“娶妻不求貌,隻求才,若空有如花似玉之貌,卻言語乏味,誌趣低俗,如何攜手共白首……”


  趙孟頫一把把她從背後給掰了過來,摟進懷裏說道:“想誇自己既有才又有貌,就明說麽,何必拐外抹角!?”


  管道升嬌羞道:“不是說,‘才女大多不美,美而有才的女子大多命運多舛麽?”


  “誰說的?”


  “我說的呀!”


  “說話得有證據啊。”


  “才女李清照不就是最好的證據。”


  “李清照美嗎?”


  “美!”


  “她有才嗎?”


  “她沒有才,誰還有才!”


  “她的一生坎坷嗎?”


  “還不坎坷?”管道升道,“一輩子沒有個孩子,她的夫君也沒能陪她到老……”


  趙孟頫開始動手動腳,“所以,我們要抓緊時間生孩子……”


  道升打掉他那不老實的手說:“我們不是有了亮兒[長子]了嘛!”


  “一個哪能夠,還不得生它個十個八個的……”他那隻大手,使勁地解著,“萬一,哪一天,我也不在了,有一大群孩子陪著你,多幸福……”


  “呀,呸呸呸,別胡說!”


  “這有什麽可‘呸’的!有道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誒~,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們都將老去……誰來做,留下來的那一個呢?”


  管道升莞爾一笑:“你得讓我先離去!”


  “為何?”


  “因為先走的人,會少一些回憶的心碎。”


  “噢,把所有的痛苦留給我!”趙孟頫雙手撓她的纖腰,“我讓你變著法兒來折磨我,我讓你……”


  【二】《與師孟書》趙孟頫.詩


  管道升畢竟是大家閨秀,不但才藝出眾,管理家庭也是一把好手,家裏的大事小情都打理得井井有條,是難得的賢內助。


  閑暇時間兩個人一塊研究金石書畫,吟詩對賦,因為擁有共同的愛好,兩個人的感情越來越好!孟頫與道升這對神仙美眷情投意合,夫唱婦隨,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道升的書法,後來精進到什麽程度呢?很多書信和題跋,都是夫妻互為代筆,即使是熟悉他們的人都難以分辨。


  孟頫的《春江垂釣圖》上,會有道升的墨竹點綴;道升的《梅花圖》上,則有孟頫的親筆題跋……


  夫妻倆不僅合作默契,還經常互相來個“花式吹捧”,恩愛得讓人甜掉牙。


  孟頫誇愛妻毫不“嘴軟”:“不學詩而能詩,不學畫而能畫,得之與天然者也。”


  道升則羞澀地回應:“竊見吾鬆雪,精此墨竹,為日既久,亦頗會意。”意思是,我不是什麽天才,隻是受俺家鬆雪大才子的影響,才在畫竹方麵有所造詣。


  孟頫覺得誇得還不盡興,便在妻子的畫上題道:“道升素愛筆墨,每見餘尺幅小卷,專意仿摹,落筆秀媚,超逸絕塵。”在他眼裏,愛妻是如此超凡脫俗,讓他憐愛不已。


  道升不失時機地回誇:“操弄筆墨,故非女工。然而天性好之,自不能已。竊見吾鬆雪精此墨竹,為日已久,亦頗會意。”


  意思是說,操弄筆墨不屬於女工,但自己生來喜歡寫寫畫畫,丈夫恰好精通此道,天天在一旁觀看,耳濡目染,漸漸識得其中意趣。趙孟頫自號“鬆雪道人”,管道昇便口口聲聲稱丈夫為“吾鬆雪、吾鬆雪”。一個女人對自己夫君的崇拜,夫妻間的綿綿情意,藏在彼此秀恩愛的口吻中。


  趙孟頫在與朋友的通信中,也絲毫不加掩飾地誇自己的妻子,為自己有這樣一位蕙心蘭質,心有靈犀的妻子而慶幸和滿足。


  有一次,他給朋友寫信,信中又忍不住說起妻子,他寫道:

  “山妻對飲唱漁歌,


  唱罷漁歌道氣多;

  風定雲收中夜靜,

  滿天明月浸寒波。”


  詩中描寫了與妻子一起喝酒,一起對唱,一起賞月的美好情景……寫罷,他又忍不住連連問朋友道,此詩如何?如何?什麽叫詩寫的如何,明明是顯擺自己妻子麽!可見,孟頫對自己的嬌妻寵溺之心可見一斑。


  他倆是互相欣賞,就連平日裏兩個人的對視,眼裏都是滿滿的愛意。


  道昇執筆寫字時,孟頫會站在一旁靜靜看著,有時,他頷首微笑,需要改進的地方,他也會指點一二。


  【三】《秋深帖》【1】趙孟頫.書信

  一日,趙孟頫忙中偷閑和夫人登上了院中的假山,在涼亭內欣賞秋日美景。


  突然,管家送來一封書信,夫人接過信劄一看,原來是娘家來的。她看完後對夫君笑道:“久未回鄉,家人甚為惦念,嬸嬸盼我們能回鄉一見呢!”


  趙孟頫不禁無奈地搖搖頭:“我何嚐不想回鄉共享天倫之樂,隻是如今身在官場,俗務纏身,身不由已啊!”


  道升當然深知夫君的誌向與心思,而孟頫也甚為體諒夫人思親之苦。於是二人商量著給家人郵寄去一些京城的果脯蜜餞點心【2】等當地特產,而孟頫知道夫人全家篤信佛教,他還為夫人的嬸嬸專門準備了一百條香燭作為禮物。


  東西準備妥當後,命人展紙研墨,夫妻二人乘興一起回複家書。


  雖然隻是一封給嬸嬸問安、饋贈的家信,但趙孟頫都是用心去寫。時至今日,這封家書都成了一件國寶。


  書信是以管道升的口吻寫的:“道升跪複嬸嬸夫人妝前,道升久不奉字,不勝馳想,秋深漸寒,計惟淑履請安。”當時季節漸入深秋,書信表達了他們對長輩的思念。信中還向嬸嬸講述了家裏的親戚往來,“近尊堂太夫人與令侄吉師父,皆在此一再相會,想嬸嬸亦已知之”。


  隻是,孟頫寫來一時忘情,竟在末款署了自己的名字,發覺之後,深感不妥,想重寫吧,又不舍得,因為這通手劄寫的實在是漂亮,不舍得毀棄,便就在自己的名字之上略作塗改,覆蓋上妻子的大名——道升。


  改好之後,就拿給妻子觀看。


  道升看完了信件,當看到末款署名時,禁不住掩嘴一笑:“舒服麽?!”


  “什麽舒不舒服?”孟頫不解地問。


  “壓你身上!”


  孟頫恍然大悟,笑罵道:“女兒家家的,也不害臊!”


  “你害臊,你害臊還把這事告訴嬸嬸?”


  趙孟頫扳過妻子的屁股就打,嘴上說著:“我讓你胡亂聯想……我讓你胡說八道……”


  在他們的日常生活中,像這樣的嬉笑愛罵是常有的事兒,足見夫妻情深,想想都覺得浪漫,讓人垂涎。


  當年,趙孟頫也不曾想到,這一團不經意的塗改,竟為後人留下了無盡的遐想……


  ————————————


  注釋

  【1】《秋深帖》


  《秋深帖》是元代書法家管道昇(或趙孟頫)所書,紙本,冊頁,縱26.9cm,橫53.3cm,行書,18行。現藏於北京故宮博物館藏。


  本幅書畫上有宣統璽印及李肇亨鑒藏印等4方。內容是管道昇給嬸嬸的問安、饋贈的家信,也許為趙孟頫所書。其筆力紮實,體態修長,秀媚圓活,暢朗勁健。想必是趙氏信筆寫來一時忘情,末款署上了自己的名字,發覺後忙又改過,現在還可以看出塗改之跡。


  釋文:


  道昇跪複嬸嬸夫人妝前,道昇久不奉字,不勝馳想,秋深漸寒,計惟淑履請安。近尊堂太夫人與令侄吉師父,皆在此一再相會,想嬸嬸亦已知之,茲有蜜果四盝,糖霜餅四包,郎君鯗廿尾,燭百條拜納,聊見微意,辱略物領,誠感當何如。未會晤間,冀對時珍愛,官人不別作書,附此致意,三總管想即日安勝,郎娘悉佳。不宣,九月廿日,道昇跪複。


  【2】閑話老北京果脯


  春天到了,草要青了、樹要綠了、花兒要開了,帶來的是美景,也帶來期盼,待到夏秋成熟季,又有新鮮的水果吃了。


  現在的社會,科技進步、物流發達,一年四季都有水果可吃。但過去的人們,這個季節恐怕沒有這方麵的喜悅。因為經曆了一個冬天,秋收時節存下來的水果大概也吃完了,即便沒完,受存儲條件的限製,恐怕也壞的差不多了,所以這個時候沒什麽可吃的水果。


  但是,古人聰明,雖然很難吃到新鮮的水果,但可以經過加工處理,吃到比鮮果還甜的水果製品,那就是蜜餞。


  蜜餞是學名兒或統稱,北京人更習慣叫它果脯,其實這個字正音應該念“府”,說明是官府出來的。


  老北京果脯出自元朝的皇宮禦膳房,當年、為了保證皇帝一年四季都能吃上新鮮果品,禦廚們就絞盡腦汁的想主意,將各季節所產的水果,分類泡在蜂蜜裏,好讓帝後妃嬪們隨時食用。後來這種製作方法從皇宮裏傳出來,北京就有了專門生產果脯的作坊。但蜜餞不一定全是水果,也有用生薑、冬瓜等蔬菜製作的,而且蜜餞製品還有其他工藝,因此老北京果脯是蜜餞的一種,所以也叫京式蜜餞。


  北京是元明清三朝都城,也就是說從元朝開始北京才有“正經”的皇帝。但說北京果脯出自禦膳房,並不等於是元朝發明的,因為我國唐朝就有蜜餞了,再早叫蜜煎。蜜煎是指人們將新鮮果品放在蜂蜜中煎煮濃縮,以去除果品中的大量水分,既增進風味也利於久存,因此而得其名。如果再往前追溯,東漢人趙華所撰《吳越春秋》一書中有“越以甘蜜丸報吳增封之禮”的記載。有人考證,這裏所說的甘蜜丸就是類似蜜煎的食物,而越國與吳國,那是東周早期的事兒,要是這樣說,“果脯”的曆史就又往前推了上千年。


  進人唐宋時期,由於農業生產的發展,特別是果品和養蜂、製糖業的發展,使蜜餞加工得到長足的發展,質量大幅提高,品種也大為增加;到了元明時期,加工技術和品種上又有了進一步發展,至清代時工藝日益成熟,也逐漸的普及和出名兒,不僅聞名於國內,而且走向世界,1915年巴拿馬萬國博覽會上,中國蜜餞曾榮獲金獎。這點其實跟茅台一樣,至於獎項的含金量到底有多高,是否就算“享譽海外”?咱就先不管了,總之也算走出國門了。


  果脯屬於蜜餞的一個分類,是將果品經過糖水或蜜水的煮製、然後烘幹而成,成品表麵不粘不燥(其實也稍有粘性)、無糖霜析出、且有透明感。除了果脯類,蜜餞還包括話類、糖漬類、返砂類、果丹類等等品種。我們常吃的話梅、話李、九製陳皮等幹態製品就屬於話類,可加或不加糖,也可不加、或加甘草,比如甘草金桔等,幹山楂片兒也算話類。糖漬類是果肉加糖共煮,成品浸在濃糖液中的那種,比如老北京炒紅果、炒榅桲、以及蜜餞海棠、冰糖桂花等均屬此類。返砂類好理解,就是表麵掛有一層糖的那種,比如老北京人都熟悉的、糕點裏常用的、特別是“神一般存在”的五仁兒餡兒裏包含的、如今很多人接受不了的:青絲紅絲、就是返砂類,還有糖桔餅、糖蓮子、以及表麵有一層糖的那種山楂條兒,都算。


  果丹類最著名的要數果丹皮,很多人不明白為什麽叫“果丹”。簡單的說,就是將果品經糖熬煮、浸漬或醃,幹燥後磨碎,然後製成丹丸兒,比如百草丹、陳皮丹等,還有剛才提到的,越國送給吳國的“甘蜜丸”也屬於果丹類。可果丹皮它也不是丸兒呀?其實嚴格說來它應該屬於果糕類,是先將果品加工成醬,經濃縮幹燥製成各種形狀,跟酸角糕、山楂糕等屬於同一類,那它為什麽叫“果丹皮”呢?這個說來話長,以後再說吧!

  單說老北京果脯,品種也很多,最常見的有桃脯、杏脯、梨脯、蘋果脯、金絲蜜棗等。要經過選料、去核、熏硫、糖煮、烘幹等多道工序,每道工序都很講究,才能做出既好看又好吃的上等果脯。


  拿選料來說,不是隨便拿來個水果就能做,老北京果脯不但講究品種、也講究產地。比如杏脯,容易變軟變綿的“水胎”和“綿胎”品種就做不了,那種色澤金黃、肉質細膩且有韌性的,易離核兒的、耐貯存的品種才是首選,當年昌平一帶出產的山黃杏就是好原料,又叫金玉杏;還有一種、一說出來老北京人、特別是上歲數的您肯定特熟,叫“吧嗒杏兒”(也有寫叭達、或八達的),當然跟八達嶺沒關係,學名兒叫什麽我還真不知道;舊時海澱西山腳下出的品質最好。再比如桃脯,除了與杏一樣、要求不水不綿以外,最好是用白肉品種,如平穀出的“快紅桃”、“大白葉”都很適用。


  蘋果脯則要求鮮果含水量低、肉質疏鬆的,因為煮製時容易吸收糖液,不易煮爛,過去多采用“懷來蘋果”。還有蜜棗兒、要求鮮棗個兒大核小、皮薄肉厚、果肉疏鬆、含水量小但含糖要高,過去平穀、順義出的“大糖棗”最理想,昌平、房山出的“泡棗”也很適合。剛才還提到了炒紅果,也就是蜜餞山楂,北京周邊山區幾乎都有紅果出產,以昌平、懷柔、密雲、門頭溝等地為代表,不過紅果分兩種:一種果形大、叫山裏紅,另一種果形較小,那個才是山楂。關於山楂與山裏紅的區別,這裏就不贅述了,用到蜜餞裏也有區分,前者的加工品,稱為蜜餞紅果,俗稱炒紅果;後者加工的成品,俗稱炒榅桲,學名叫蜜餞榅桲(其實嚴格說來,榅桲並不是山楂)。


  此外,海棠、桂圓、荔枝、藕片兒等等都可以製作成老北京果脯。種類如此之多,如果隻買一兩種,口味太單一;但要是每樣兒都來它個半斤八兩的,又太多吃不了;於是商家就特意將很多果脯摻在一起賣,叫雜拌兒。當然這屬於高級雜拌兒,過去也叫宮廷雜拌兒或細雜拌兒,這東西在過去可是高消費,富貴人家才吃得起,官宦富賈之間也常將細雜拌兒裝成富貴大吉盒作為節禮相互饋贈。


  單種口味的一般就印果脯倆字,多種口味的、則赫然寫著“雜拌兒”三個大字。很多外地來京旅客常會購買,作為北京特產帶回去,北京當地人當然也會買,不過價格、反正不能算便宜。當然了,現在您走進各大商場超市,幾乎也都有果脯出售,依然作為北京特產,隻是如今商品極大豐富了,人們對它沒先前那麽重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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