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一聲畫角譙城門
黑良臣贖回了蔣家姐妹,和大長腿一起送她們回了家。
蔣家人千恩萬謝地紛紛跪在大長腿的跟前,非讓說出恩人是誰,說要把他供奉起來,天天為他祈福。大長腿告訴蔣翔說,他也沒有見過恩人的真容。
這話騙蔣家可以,哪騙得了黑良臣啊!
黑良臣借口天色已晚先回了家,其實是在暗處觀察大長腿的去向。大長腿也不是一般的乞丐,知道黑良臣跟蹤了他,就根本沒回那山洞,這寒冷的冬夜裏他在街上流浪了一宿。
【一】《天淨沙.冬》白樸.詞
一聲畫角譙門,
半庭新月黃昏,雪裏山前水濱。
竹籬茅舍,淡煙衰草孤村。
第二天,看見黑良臣上了班,大長腿也沒敢回家,又在街上乞討了一天。當城門一聲輕響,一輪新月掛在半空時,大長腿才慢悠悠地回了家。
黑良臣不愧是集“刑、偵、偷、盜”於一身的捕快,他尾隨其後,跟著大長腿就上了山。
大雪覆蓋的東北山,山前卻水流緩緩。
踏上半山腰,又上了一段石階,卻見一塊三丈見方的平地,前麵靠崖的地方用新砍的竹子,做了一圈的籬笆圍了起來。
他輕輕推開柵欄門,走進了小院。
隻見山洞的左側,石壁的地方用茅草做了一個雞舍,裏麵也不知是幾隻雞在咕咕低鳴,顯得這座孤山格外地安詳和諧……
黑良臣邁步走進了山洞。
隻見,大長腿正在跟舜華和鸞鸞敘述贖人的經過。
黑良臣笑道:“嗬,果不其然!”
三人同時一愣,舜華隨口喊了句:“黑子哥!?”
黑良臣並沒有理會舜華,而是徑直走到趙鸞鸞的跟前問:“你就是察合台汗國使臣找的香兒姑娘吧!”
鸞鸞說:“是又怎樣?”
黑良臣笑道:“我說嘛,一般女人不會有如此精致的首飾。”
“知道就好!”鸞鸞白了他一樣。
“你知道官府正在通緝你麽?”
“知道!”
“知道你還把頭上的首飾拿出去典當【1】?”
“我當我的東西,與你何幹!”
“嗬,夠硬氣!”說罷,黑良臣拿出了一張畫像,“你看看,這玩意貼的滿大街都是……”
鸞鸞和舜華接過畫像展開來看。
“這也不像呀!哪有你長得好看?”舜華一邊看一邊評論著。
黑良臣道:“誰讓你看畫得好不好看了,往畫像頭頂上看……”
舜華說:“翠羽明璫?”
“看明白了?!”黑良臣道,“拿著這麽顯眼的明璫滿大街喧嘩,你們這不是?等著官府來抓你麽!”
舜華揪過大長腿就是一頓打,“我讓你滿大街地喧嘩,我讓你滿大街的吆喝……”
大長腿捂著頭跑,“我沒到處喧嘩呀!我是直接給的黑子呀!”
舜華繼續打,“我讓你瞪著倆死眼不看仔細了,畫像上明明畫著呐,你還敢往外拿……”
大長腿委屈道:“我這麽矮的個子,畫像又貼得那麽高,我哪看得清楚……”他跑到黑良臣身邊問,“黑子,你說吧,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哼,幹什麽!”黑良臣說,“物歸原主唄!”
【二】《蘭房謔詠六題》趙鸞鸞.詩
黑良臣拿出了那個翠羽明璫,給了趙鸞鸞。
鸞鸞接了過來,怯怯地看著他,也不知這官府的捕快要幹什麽。
“戴上吧!”黑良臣說道。
鸞鸞的手顫抖著往自己頭上戴那翠羽明璫,黑良臣卻圍著趙鸞鸞欣賞,鼻子還不停地嗅著她身上的香味。
鸞鸞戴上了明璫,黑良臣慢吟道:
“擾擾香雲濕未幹,
鴉翎蟬翼膩光寒。
側邊斜插黃金鳳,
妝罷夫君帶笑看。”
這是趙鸞鸞《蘭房謔詠六題》中的第一首“詠雲鬟”,就是洗漱打扮好了讓自己的夫君看……
黑良臣笑道:“果真名不虛傳啊!”說著,又把那隻貓眼戒指拿了出來,遞給了鸞鸞姑娘。
鸞鸞接過後,毫不客氣地戴在了手上。
黑良臣又吟誦了趙鸞鸞的《詠纖指》:
“纖纖軟玉削春蔥,
長在香羅翠袖中。
昨日琵琶弦索上,
分明滿甲染猩紅。”
看著黑良臣那猥瑣的樣子,鸞鸞不禁皺起了眉,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那感覺就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窩。
看著鸞鸞滿臉愁緒,黑良臣愈加歡喜,他大聲誦道:
“彎彎柳葉愁邊蹙,
湛湛菱花照處顰。
嫵媚不煩螺子黛,
春山畫出自精神。”
趙鸞鸞朝黑良臣啐了一口,“你不要玷汙了我的詩!”
黑良臣哪管鸞鸞說什麽,罵什麽,他繼續饒有興致地吟誦:
“銜杯微動櫻桃顆,
咳唾輕飄茉莉香。
曾見白家樊素口,
瓠犀顆顆綴榴房。”
黑良臣把鸞鸞的《蘭房謔詠》幾乎吟了個遍,這就等同於把她從頭到尾看了個夠……
鸞鸞是義憤填膺,隨後,不由地歎了口氣,“唉~”,心道,“早知如此,就不該寫這些什麽‘蘭房謔詠’,供這些爛人來褻瀆自己……”就聽她大聲吼道,“說吧,還想看什麽?是胸,還是腳?”說著,便脫掉了自己的鞋子。
黑良臣貪婪地欣賞她的小腳,邊看邊繼續吟誦道:
“春雲薄薄輕籠筍,
晚月娟娟巧露錐。
簇蝶裙長何處見?
秋千架上下來時。”
吟到半截,黑良臣突然停下了,說道:“哎,不對呀,你明明是小腳,那天你逃跑,為何七八個大兵沒有追上你呀!”
鸞鸞把頭一歪:“想知道麽?”
“是呀!”黑良臣迫切地說。
“我呀,不告訴你!”說著,鸞鸞便穿上自己的鞋子。
黑良臣坐在她的身邊說:“察合台人,讓我們捕快幫著尋找一個女子,說那天,那個女的跑得賊快,比兔子跑得還快,盡管我們作捕快見多識廣,可怎麽也不敢相信,那麽多男人竟追不上一個女子,而且還下著大雪……今兒見你的小腳,就更加不信了……你想,我是一名捕快,搞不清的案子,我怎麽都是睡不著覺的……我今天來,不是來抓你,就是想弄明白了,你是怎麽做到的?”
鸞鸞看著黑良臣問:“真不抓我?”
“若抓你,我把首飾還給你幹嘛?”黑良臣很真誠地說,“快告訴我!”
看到黑良臣確實不像抓人的樣子,鸞鸞就說道:“記得小時候,下大雪,父親教我堆雪人。他告訴我,雪天走路,手上不能拿著東西,這樣才能保持身體的平衡;走路時身體略向前傾,如同滑雪的樣子,兩腳要分開,與肩同寬,這樣就像馬車的底盤子大,重心穩;再一個,走路步子要小,邁大步走路肯定容易跌倒……那天士兵都拿著大槍,又是大踏步地追我,豈能不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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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典當
典當,也叫作“當鋪”或“押店”。是舊中國以收取物品作抵押,發放高利貸的一種機構。
中國曆代典當名目繁多,有稱“質庫”、“解庫”、“典鋪”、“長生庫”等等。我國最早的典當業出現於南北朝,最早有關典當的記載見於《後漢書.劉虞傳》中:“虞所賚賞,典當胡夷。”
舊時的中國,典當多以收取衣物等動產作為抵押品,按借款人提供的質押品價值打折扣,貸放現款,定期收回本金和利息。到期不能贖取的,質押品就由當鋪沒收。也有的典當,可用不動產作質押品。
典當業是人類最古老的行業之一,堪稱現代金融業的鼻祖,是抵押銀行的前身。
中國是世界上最早出現典當活動並形成典當業的國家之一。經考證,中國的典當業萌芽於東西兩漢,肇始於南朝佛寺長生庫,入俗於唐五代市井,立行於南北宋朝,興盛於明清兩季,衰落於清末民初,被取締於二十世紀五十年代,而複興於當代改革開放,經曆了1600多年的曆史沉浮。
清代典當業活動範圍由城市伸入農村,成為遍布全國城鄉的重要借貸組織。
康熙時,據稅收資料估計,全國至少有典當二萬餘家。乾隆時,北京城內外有官民開設的大小當鋪共六七百家。鴉片戰爭後,由於城鄉人民生計日益貧困,典當業出現典、當、質、按、押不同等級的劃分。
最大的是典鋪,資本較多,贖當期較長,利息較輕,接受不動產和動產抵押,對押款額不加限製;當鋪隻接受動產抵押,押款定有限額;再次為質鋪(山西、安徽稱質,廣東、福建則稱按);押店最小,贖當期最短,利息也最高。由於清政府所征當稅、帖捐不斷增加,視營業規模大小而多寡不等的各項攤派日益繁多,商人為減輕負擔,並擺脫典當行會業規的限製,後來新設典當多稱質鋪或押店,原有典當也有改稱押店的,各類界限已難區分。
此外,還有一種所謂“代當”,亦稱“代歲”,或稱“接典”,多設於鄉鎮,如為大典當的分店,稱“本代”;與大當鋪訂立合同,經營質押的代理業務,則稱“客代”。借款人去當鋪借貸,主要是應付家庭生活上的緊迫需要,也有個體小生產者用於小本經營,或農民用於生產的。
借貸時先要送上實物驗收作押,由當鋪付給“當票”,載明所當物品及押借價款,作為當戶到期贖取押品的憑證。為使業外人無法辨認,書寫當票多用特殊字體。當物雖為新衣,必寫成舊衣或注明“破爛”;對金銀照例寫成銅鉛;對器皿則冠以“廢”字。借款期限、押借金額和利息高低,根據押品性質和當鋪大小因地而異。期限一般自六個月至二年不等。押借金額大多在押品價值五成上下,到期無力取贖,就成“死當”,押品由當鋪沒收。
清代官方規定,典當利息每月不得超過三分,實際上大大超過,利息須按月計算。過月幾天,也加計一月息。當鋪在收付款項時,又以所謂“輕出重入”或“折扣出滿錢入”的手法,盤剝當戶。貸出現金隻按九四、九五甚至九折付款,當戶贖當時則要十足償付,利息也照當本十足計算;此外還有各項額外費用的征收。而且抵押品價值越小,贖期既短,利息也最高,故貧窮勞動人民所受剝削也最沉重。鄉鎮上的當鋪還有以糧穀為當本或與大囤戶勾結,進行糧食的貸放和買賣等投機操縱活動,農民又須承受實物損耗和進出差價等損失。典當業的殘酷剝削曾激起廣大人民的反抗。盡管官府對當鋪予以保護和扶植,各地搶劫、焚掠當鋪一類事件仍時有發生。
早期典當業多係獨資經營,資本自數千兩至數萬兩不等,幾乎為山西、陝西商人(俗稱山陝幫)和徽商的專業。封建官府和貴族官僚也把它看作營運資本的有利處所。內務府曾在北京開設官當鋪十幾處,地方當局也有由官自行設典生息。國庫和地方各庫官款經常撥出一部分發交典商當商生息,稱生息銀,利率約七八厘至一分。大官僚大商人投資開設典當牟利的,亦屢見不鮮。康熙朝刑部尚書徐乾學曾將本銀十萬兩交給布商陳天石經營典當;乾隆朝大學士和珅擁有當鋪七十五座;光緒時大買辦商人胡光墉有當鋪二十餘處,分設各省。
典當業集中體現了官僚、地主、商人三位一體的高利貸資本的活動。官款存放生息曾是這種高利貸活動的有力支柱;一般當鋪還可自己簽發銀票、錢票,作為信用工具,因而其貸出金額(俗稱“架本”)遠遠超過自有資本。後來,官銀錢號開設,票號、錢莊業務發達,官額存放減少,則依靠票號、錢莊轉手借貸的支持,原有典鋪、當鋪逐漸衰落。光緒十四年(1888),北京以外各省典當約共七千餘家,較前期減少很多。1912年,全國登記的典當數量減少到四千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