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減之一分則太短
月食,在現在人看來,它隻是一種天文現象。而在古代,月食卻被當時的人們認為是不祥之兆,意味著皇帝不仁慈或者有什麽冤案。一旦有月食出現,皇帝都會齋戒。
在民間,還有一種說法:天狗為了懲罰人類,會一點一點地把月亮吃掉,這就是所謂的“天狗食月”。每到這個時候,人們就會敲鑼擊鼓,燃放鞭炮來驅趕天狗。
【一】《月蝕詩-節選》盧仝.詩
吾見陰陽家有說,
望日蝕月月光滅,
朔月掩日日光缺。
月光漸漸地暗了。
突然,一陣緊鑼密鼓的聲音響起,緊隨其後的,就是響徹雲霄的鞭炮聲。黑子被這突如其來的響聲驚嚇得早早地泄了,隨口罵了一句,“幹嘛呀,這深更半夜的!”
就聽人們接著喊:“快趕天狗啊,天狗吃月啦……”
“月食?”話音剛落,天便全黑了,“今年到底是個什麽年景啊!”
陰陽學說:月亮本屬陰性,而每逢血月[月食現象]之夜,更是陰氣最盛的時候,陰間的入口打開,無數的陰魂也會趁機溜到陽間……
黑子自言自語道:“今兒不是鬼節麽?鬼門關不是子時才關門麽?怎麽,時間不夠用,想多拉一些冤魂進去?這是要延時關門,看來,最近還會有很大的冤事出現,或者是更大的禍患……”說到此處,他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心想,“那我還待在這陰森之地幹嘛?”
他趕緊起身,提上褲子,係好腰帶,接著,他又從胸前口袋裏掏出了一根繩子。
他這是要幹嘛?這是要給舜華姑娘係上?
死人可是不係腰帶的,表示對世間了無牽掛。難道黑子的這根繩子是想給舜華係腰上,給她留個念想?記得他來過?來世做真夫妻?
黑子才不是這麽想呢!
他是個唯利是圖之人,他是相好了舜華身上穿的這套漂亮衣服了,就她這套時尚的新衣裳,拿到市麵上,準能買個好價錢,說不定比她頭上的那副金釵還值錢呢!
那他用繩子幹嘛?不就是脫幾件衣裳麽,再說了,褲子不早就讓他扒下來,一條條碼好了,放在墓穴沿上了麽!
你可知,脫死人的褲子簡單,脫上衣可就難了。
因為死人一般穿“五領三腰”,就是穿五件上衣,著三條褲子。加上死者身體僵硬,想要脫下這五件衣服可不是易事——
黑子把這根繩子打了一個活扣,使之成為一個繩子套。一頭套在自己脖子上,又摸索著找到了舜華的腦袋,把繩子的另一頭套在了她的脖子上。而後,輕輕一拉,“哎~”舜華的身子就坐了起來,黑子笑道,“女孩子的身子就是軟啊!”
他摸索著從舜華的肩膀上往下扒衣服,三件衣服全都褪到屁股處,他便慢慢低頭,放平了舜華的屍首。從自己脖子上擼下來繩子扣,起身去扯舜華屁股下的衣服,稍一用力,三件衣服全都到了自己的手中。
這時,“月全食”開始生光,漆黑的夜也開始有了一絲光亮。
黑子一件一件往褲子上碼放,一邊碼著,一邊說:“雖說你現在是光著,但你不會冷的,等我蓋上……媽呀!”隻見舜華瞪著倆大眼死死地盯著自己。他一骨碌爬上了墓穴,抱起土堆上的衣服,撒腿就跑……
其實,舜華在月食初虧時便蘇醒了過來。她也認出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是鄰居黑子哥,她想喊他,但總也喊不出聲,便想,自己這是在夢裏吧!因為以前,她也常做這樣的夢,隻不過,從前的夢不疼,這次,怪疼!隨著月光的消失,她人似乎跌入無盡的深淵……
恍惚中,感覺有人把一根繩子套在自己的脖子上,“難道是小鬼索命嗎?不是黑子哥麽?他怎變成了鬼?是的,他一定是鬼了!我聽外婆說過,‘不管什麽鬼,都是不穿衣服的……不過,他好像不是來索要命的,像是來索要衣服的……鬼不是不需要穿衣服麽,他要我的衣服幹嘛……”
正在納悶呢!就聽黑子哥“媽呀”一聲,從她身邊跳了上去,逃走了。
舜華坐了起來,在那裏一個勁地想:“留給我一根繩子幹嘛?索命?讓我為你去索命!如何索?你總得教教我呀!”她迫不及待地爬上了土堆,朝黑子哥追了去,喊著“黑子哥,你等等我!別丟下我!”
黑子一聽喊他的名字,嗖嗖的涼氣冷遍全身,“壞了,被她認出來了,那可是真要命的!老人說,死人喊你的名字時,千萬不能答應,否則就沒命了……”他回頭看了一眼,看看她能否追上。
隻見,一道白花花的東西朝自己趕來,黑子心裏納悶:“一個女鬼,怎麽跑的這麽快?壞了,忘了脫掉鬼的鞋了……不過,脫了,也沒有用,因為鬼是不怕石頭硌腳的……”
黑子朝著那條白影大喊:“你別追了,我不是你的黑子哥!”心裏著急地想,到哪裏去躲躲呢!
忽然,他想起自己當值的縣衙的門上不就貼著鍾馗的畫像麽——鍾馗是鬼王,隻要他擋門,任何鬼都得繞著走。
於是,黑子便速速調轉方向,朝縣衙急奔而去……
【二】《孟婆》左木修.詞黃詩扶.曲歌
被黑子甩掉的舜華感到身上陣陣冷意。
驅趕“天狗”的人們也已回家,路上空無一人。舜華手裏提溜著那根索命繩,滿大街地溜達,不知不覺,便來到了自家家門。
她趴在門縫往裏瞧了瞧,隻見屋裏燈依然亮著,心道:“一向節約的父母,為何半夜還燃著燈?”她豈知,那是為她亮著的長明燈。
舜華輕輕地敲了兩下門,喊了一聲:“爹,快開門。”
院子裏沒有一絲動靜,她又敲了兩下,喊了兩聲:“娘,開開門。”
隻聽,屋裏有說話的聲音。
母親問:“他爹,你可聽見是誰在敲門?”
父親回:“沒有啊!”
舜華接著喊:“娘,是我,我回來了。”
母親驚悚地說:“她爹,你聽,是舜華!”
“是,是她在叫門。”父親說道。
又聽母親說:“快,快問問,她來幹嘛!”
父親趴在屋門上問道:“孩呀!你回來幹嘛呀?”
舜華說:“我沒衣裳穿,冷。”
父親說道:“孩子呀,你走得太過匆忙,為父哪有時間給你準備太多的衣裳,你先回去吧,等三日‘圓墳’時,爹娘再給你送幾件……”
“什麽?圓墳!”舜華錯愕,“難道自己死了?”她看著自己手裏的繩子,“是的,可真是死了,索命繩都備上了麽……”善良的她心想,“我得趕緊離開自己的家,可不能索走自己小弟弟的命……”
舜華恍恍惚惚地離開了自己的家門。
[歌曲]“去又回還,漂尋流連,奈何橋下奈何川。靈魂遊園,生來死返,聚則成形散為煙。有人來時,渴飲一碗,恨不能將前塵忘幹。可我記得啊,他好似當年,說等一人到枯謝。
他從前見過的明月,化作醉烈心上的皎潔,拾一片殘缺,造一座世界,獨自窺見。他想起經曆的長夜,似遺忘的人,曝屍於荒野,戲謔‘倏爾忘卻’,忽問我:“孟婆,你可有前緣?”
她不知要到哪裏去,獨自在街上遊走。
外婆【1】講:人死後,在轉世之路上會經過一條忘川河,忘川河上坐著一位老婆婆,她會遞給前來往生的靈魂一碗湯藥。喝下這碗湯後,人前世的一切恩怨記憶,都會煙消雲散,人的靈魂也變得純淨無暇,之後,也就獲得了重生的機會……
可是,到哪裏去找這個老婆婆呢?奈何橋又往哪兒走?
[歌曲]“以淚作餞,苦中尋歡,這滋味不值得垂涎。在生死之間,煎熬了千年,嚐一滴一世無關。我凜然肆虐的風雪,衝淡那些荒唐的歲月,是蒼白的心,停住了跳躍,直到凍結。該是我一生的明月,似溫柔的光,散落於人間。隱約,熟悉的臉,我笑問:“與你的那段前緣?”哈啊~
她漫無目的地走著走著,走到一個草垛旁碰到了一個破衣爛衫的窮鬼。
那窮鬼看到她後,害怕地往草垛裏鑽。舜華心道:“怎麽,這陰間也有要飯的?”她直直地走了過去,說道,“你也是鬼,我也是鬼,為何見到我害怕?”
那窮鬼指了指她身上,說:“你,你沒穿衣服。”
“對呀!”舜華說道,“鬼,就是不穿衣服的!”
“噢~”窮鬼嘟囔了一句,“真是活見鬼。”
舜華又說:“我問你,你為何要穿衣服?難道是,為了顯示你的窮酸?”
“咱倆到底誰窮?”
“當然你窮了,”舜華扯了扯他的衣服說,“你瞧瞧…你這破衣服……”
窮鬼不屑道:“我好歹還有件衣服,你不是窮的連衣服都穿不上麽!”
“不是跟你說了麽,鬼不穿衣服也不冷。”
“可我,我不是鬼呀!”那窮鬼解釋道。
“你不是鬼?”舜華問道,“那,你是什麽?”
“我就是一個要飯的!”
“這麽說,你是人囉?”
小乞丐點了點頭。
舜華有些蒙了,“那,那你到我們陰曹地府來幹什麽?”
“這哪是陰曹地府呀!這是宛平縣城。”
“噢~”舜華又問,“既然你是人,那麽,你能看見我麽?”
小乞丐使勁點了點頭。
舜華趕緊蹲了下來,箍住自己的兩條腿,“你能看見我沒穿衣服麽?”
小乞丐又點了點頭。
舜華用左手捂住雙腿,右手舉起繩子,問道:“你再看,這是什麽?”
小乞丐說:“繩子呀~”
“錯!”舜華說道,“這是追命索,你就不怕我索走你的命麽?”
小乞丐搖了搖頭。
“為何不怕?”
“我已經是乞丐了,為口吃的東奔西走,若仙姑能帶……”
舜華糾正說:“我不是仙姑,我是女鬼。”
小乞丐道:“女鬼不是長舌頭,綠眼睛麽?你這鬼,為何這麽好看?”
“少廢話,說,你真想跟我走嗎?”舜華真想找個作伴的。
“是呀!”小乞丐說,“你帶我走吧,聽說,陰曹地府裏都管飯,敞開了吃……”
“誰說地府裏管飯?”舜華解釋說,“鬼,不食人間煙火。若你想跟我去陰間要飯,我告訴你,你會被餓死的,最後變成個餓死鬼……”
小乞丐反悔了,“沒飯吃,那我不去了。”
“不去不行,我看好你了。”舜華說,“快,脫衣服!”
“真要光著去?”
“你把上衣脫下來,給我穿。”
“哦~”
小乞丐順從地脫下了自己身上的破長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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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外婆
關於“姥姥”和“外婆”的糾葛,其實這兩個詞都來源很古。從文獻看“外婆”來曆更古些,很容易理解,漢朝就稱娘家叫外家,外祖母自然是外婆,也有稱外祖父為外翁的。到唐朝,文獻裏就有“外婆”之稱。元代以後文獻更多,無需舉證。
至於說北方沒有稱外婆的也不確實,有學者研究在老舍先生的著作裏,“外婆”出現了71處,“姥姥”出現11處。“姥姥”和“外婆”其實現在都是普通話的詞匯了。老舍先生名文《我的母親》可以看到兩者通用的最好例子:“對於姥姥家,我隻知道上述的一點。外公外婆是什麽樣子,我就不知道了,因為他們早已去世。”兩者普通話中完全通用。老舍先生當然是地道北京人,所以說外婆是南方說法,並不確切,很多北京出生的作者也都寫外婆。當然在南方可能用的多一些。
“姥姥”過去很長時間是老年婦女的通稱,如《紅樓夢》裏劉姥姥。明朝以後也用來稱外祖母,地域性也可能有些,但早就都進入了漢語普通話之中。說不上哪個是特異的方言。當然可能外婆比姥姥更正式一點。姥姥好像更口語化。像前段時間上海小學二年級語文課文《打碗碗花》中關於“外婆”改成“姥姥”的更改,如果是這個理由就沒必要。有趣的是,其實現在做書麵稱謂用的“外祖母”先秦以來都用。還要說一句,就是有人說教科書不能改動原作者的作品。這還是看必要性,這不是關於尊重原作的討論,而是說為了適應教科書的需要,為了讓教科書的特定的對象更有效地了解語文,更改還是可以的,當然這個地方就沒必要改動。
公公婆婆的稱呼見於文字,並非始於明代,而是始於元代。寫《琵琶記》的劇作家高明是元代人,而不是明代人。
公公,原本是古人對於老年男子的敬稱,後來逐漸用於對丈夫的父親的專稱。
婆婆,三國魏晉南北朝時期,北朝人稱父為郎,母為婆。後來婆婆逐漸演變為對丈夫的母親的專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