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素衣台前雪飛舞

  【一】《煮餃子》佚名


  清水飄芙蓉，元寶落玉盤。


  饕餮世間味，最是此物鮮。


  采婗拿過來一個空瓷盆，清婉挖了五成的肉丁，三成的薺菜，兩成的韭菜，又放了一勺豆油，兩匙香油，便推給了紀緒說，“你順著一個方向攪拌。”


  紀緒問：“你不放醬油呀？”


  “早放進肉裏了。”


  “你也沒放鹽呀！”


  “最後再放，這樣的餡子包的時候就不出水了。”


  “這是何種道理？”


  “用油先把蔬菜包裹起來，鹽，進不去。”


  薺菜餡的調和好了以後，清婉說：“采婗，你過來把餡子端過去，領著他們一起包吧！”


  紀緒說：“我過去擀皮。”


  清婉道：“有才擀得比你快，我教你調白菜餡如何？”


  “好啊！”紀緒應道。


  清婉用刀剔除了白菜幫上的嫩葉，就把刀遞給了紀緒，說道：“你把這幫子切細了。”她又去取來了冷凍的大蝦，去皮抽線，用小刀切成豌豆大小的蝦粒狀，從廚子裏搬出來一個小瓷壇，打開了壇蓋，用小匙舀了一種棕褐色的、有些像醬一樣的粘稠物放進盛著蝦粒的大碗裏。


  紀緒問：“這是什麽？如此地粘稠！”


  “就不告訴你！”清婉逗著他，最後“嘻嘻”一笑，說了句，“真可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此話怎講？”


  “我小姨很會做餃子，她包的餃子呀，餡鮮、多汁、皮又薄。你說，天地下最會做吃的丈母娘，怎就歸了你了呢！”


  “你不是說，八字還沒一撇麽？”


  “早晚會有的！”清婉神秘一笑，“我最清楚，好好喜歡什麽樣的人。”


  “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們閨蜜之間的事兒，你別問！”過了一會兒，清婉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便道，“我給你講講，你嶽母年輕時候的故事吧！有一年，小姨夫去往遼陽省任秋闈的主考官，誰知，小姨也偷偷跟著去了……”


  “這是哪一年的事兒。”


  “就是剛恢複高考的那一年。”


  “噢，延祐複科的時候，也就是延祐元年[1314年]。”


  “當地的官員見我小姨夫剛剛成親，就送了他一大筐的海蠣子。”清婉用手比劃著，“海蠣子，你知道是什麽嗎？就是你們南方稱之為牡蠣的東西。那官員說，這是剛從三山浦[今大連市]打撈上來的，八月份正肥；他還說，這海蠣子呀，對他們的新婚很是有利。”


  “有力，什麽有力？”


  “你想什麽有力？！”清婉笑道，“官員說有利，隻是送禮的措辭而已，你以為那東西還真能當‘春藥’用……”


  “不對呀！”紀緒說，“你以前不是說過，柳小姐是你小姨在結婚的那年出生的麽，她的生辰是延佑五年[1318年]。”


  “你記得可真清楚！”


  “關鍵你說的這事兒是延祐元年，這差了好幾年呢，對不上呀！”


  “你想對上什麽？”清婉道，“嗬，你就不允許我小姨和小姨夫談幾年戀愛？”


  “可，可是他們，不是住在一起了麽！”


  “就住一起了，怎麽著吧！”清婉用小匙使勁敲了敲小瓷壇子問，“你還想不想知道這東西的來曆了？”


  “想！”


  “想就別插嘴。”清婉接著說，“小姨把巴掌大的海蠣子放在鍋裏煮……反正，好像是因為什麽事兒，忘記了照看，等想起鍋裏的海蠣子時，臥房裏已經傳來了濃烈的香味。小姨趕緊跑進廚房，揭開鍋蓋一看，呈現在她眼前的竟是厚厚一層沉於鍋底、色澤棕褐的濃稠汁。這時，小姨夫也來到廚房，他感到烤糊的海蠣子是更加地香鬱撲鼻，引人食欲，於是他便取了一點兒放在嘴裏品嚐，頓覺美味無比……雖然沒有吃上鮮嫩肥美的海蠣子肉，但卻得到了這種能使炒菜的味道變得鮮美的蜜汁。後來，小姨經常熬些海蠣子汁，用作炒菜和包餃子……”


  看到紀緒把白菜幫切細了，便讓他放進小盆裏，她舀了一匙鹽放進白菜裏並攪拌均勻，她又把白菜葉子粗啦啦地切了幾刀，就算了事。


  紀緒看著她說：“嗬，原來你做事如此地糊弄！”


  “你懂什麽，白菜葉兒切細了，口感不好。”清婉把鹵好的白菜攥出水分滴入肉丁裏。


  紀緒又笑：“你這不多此一舉麽！”


  “怎是多此一舉？”清婉道，“不一樣的，這樣，白菜的水分就被肉給吸走了，等會兒包餃子，餡兒就不會出湯兒。”


  紀緒舀了一匙蠣子汁，用手蘸了一點兒，放進嘴裏嚐了嚐，感到確實鮮美，便道：“這麽好的東西，起了個什麽名字？”


  “沒有名字。”


  “何不叫它——蠔油。”


  清婉把白菜，也不管是幫子，還是葉子一同加入肉裏，把浸好的蝦粒也放了進去，“你不要因為你喜歡人家好好，就把這種東西叫做‘好油’！”


  “你理解錯了，這牡蠣在湖廣地區就叫‘蠔’，所以，叫它‘蠔油’，其不恰當？”


  清婉把餡兒裏又加了食油和香油，再放了些木耳碎子、韭菜茬子、大蔥末和生薑末。然後，推給了紀緒讓其攪和，“既然你這麽會起名字，那你把這種餡兒的餃子起個好聽的名字吧！”


  紀緒一邊攪著餡子，一邊想：“蝦粒-家裏，白菜-百財……‘家裏有百財[蝦粒+肉+白菜]’……”


  【二】《臘月躑躅一枝獨開》朱淑真.詩


  餃子剛剛包好，友乾夫妻倆就出門子回來了。


  王大個子在那裏拉風箱燒火，采婗就開始一樣一樣地下著水餃，其餘的人便來到了院子等候。


  紀緒看見正屋台階的左側平台上，有一盆還沒來得及搬進屋子裏的杜鵑花，便走過去查看。他扯著一枝即將開花的枝條說：

  “園林經臘正彫殘，


  獨爾花開爛漫鮮；

  借問隴梅知幸否，

  得陪春卉共時妍。”


  傑克遜對清婉說：“看來，姐姐包的薺菜餃子是白白地浪費了。”


  清婉問：“你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先生依然想他的媽媽。”


  “哎~，才不是呢！”清婉笑道，“這一次，他的相思轉移了。”


  “轉移了，轉哪兒？”


  “這回兒呀，他想的是妹妹。”


  “妹妹？”傑克遜說，“他跟我說，他隻有兄妹一人……不是，他是說，他就一個孩子……也不對…反正吧，他也是一個光棍子……”


  清婉笑道：“這不叫光棍子，沒媳婦的才叫光棍子。他是獨子，也就是沒有兄弟姊妹。”


  “既然自己沒有妹妹，他想誰？”


  “所以嘛，他就惦記起我家小妹來了。”清婉高聲對著紀緒喊，“紀公子啊，你最後的那兩句詩呀，需要改動一下。”


  紀緒依然看著那盆杜鵑，頭也不回地問：“為何改動？”


  “因為我家表妹不愛杜鵑，她愛海棠[1]。所以，你改為‘借問蜀客知幸否，得陪春卉共時妍’……豈不更為恰當？”


  紀緒轉身走回清婉的身邊，接著追問：“她喜歡海棠？”


  “是呀！”清婉告訴他，“海棠別稱‘蜀客’，現在表妹又正好去了你們的蜀地，如此一改，豈不更合你的心意？”


  【三】《海棠》蘇軾.詩


  東風嫋嫋泛崇光，

  香霧空蒙月轉廊；

  隻恐夜深花睡去，

  故燒高燭照紅妝。


  紀緒笑了，說道：“還是姐姐懂我！”


  清婉又問：“你知道，她為什麽酷愛海棠嗎？”


  “我想，她一定是自比易安居士[李清照]，喜歡她寫的那首小令，‘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紀緒邊說邊學著李清照念詩的樣子。


  “錯，我表妹喜歡的是東坡居士，尤其是他的那首《海棠》——隻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清婉笑了笑，又繼續說道，“她說，她多想就是東坡筆下的那一株嬌美的海棠花。誰人見了，都會對它產生憐愛之心。


  表妹說，東坡先生的這首詩寫得太過浪漫：此時夜已深，他卻還未眠。明月的光華照不到海棠的芳容，海棠獨自棲身於幽暗之中。想到這麽美豔嬌弱的海棠再也不能被人看到，它的美麗被淹沒在黑暗之中，令他心生憐意。


  她說，詩中的一個‘恐’字，寫出了他對海棠的擔憂之情，表露出對海棠的深深關懷，也暗藏了他要與海棠共度良宵的執著；一個“隻”字極盡他愛的癡情，此刻，他的眼裏隻有它，其餘的，仿佛都不見了；一個‘故’字又道出了，他對海棠的情有獨鍾；一句‘月轉廊’，暗示了月亮的狹隘之心，它嫉妒海棠的芳容，所以要走轉回廊，遮蓋自己的光，掩飾海棠的美。


  而唯獨他，卻偏偏要用高燭來照亮海棠，為它撐起光亮，讓它擁有展示自己的舞台……


  所以，我表妹說，要嫁就嫁東坡這樣的人：有才，而憐香惜玉；用情，卻不用力；懂她、愛她，而又任她盡情地放飛自我……”


  “你說的是你自己吧！”


  “怎是我自己？這真是我表妹說的！”


  紀緒笑道：“一個六七歲的孩子，會說這些？”


  “愛信不信！”清婉又說，“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靜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可我覺得，你更像那海棠——高貴美麗。”


  “呸！”清婉美美地一笑，“我用得著你來讚美我！？”


  誰知，紀緒卻朝著她壞壞地一笑，隨口吟了一首詩：


  “褪盡東風滿麵妝，


  可憐蝶粉與蜂狂；

  自今意思誰能說，


  一片春心付海棠。”


  清婉知道紀緒又在提點她，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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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釋

  [1]海棠

  海棠是蘋果屬（Malus）多種植物和木瓜屬（Chaenomeles）幾種植物的通稱與俗稱，是中國著名觀賞樹種，各地習見栽培。


  海棠花有一種特別的美，見過它的人都對它印象深刻！


  其實，平時說的海棠有兩種，一種是薔薇科的，它在春節開放；另一種為秋海棠科，如四季海棠，能四季開花。


  （1）海棠的美稱及別名


  海棠花姿瀟灑，花開似錦，自古以來就是雅俗共賞的名花，素有“國豔”之譽，更有“花中神仙”、“百花之尊”、“花貴妃”的美稱，人們把它看作是美好春天、美人佳麗和萬事吉祥的象征。


  海棠既與美人有著難解難分的緣分，必定也與愛情有關。


  古人稱為斷腸花，這名字的來曆是：

  很久以前，有一位癡情的女人，它一直在等她心愛的人，但是因為古時候的女人地位低下，她並不能外出尋找愛人，隻能苦等。很多年過去了，她並沒有等到愛人，死後她便化成了一種很鮮豔的花，這種話就是海棠花，海棠又名斷腸花，斷腸苦戀，卻無結果。


  因為海棠嫵媚動人，雨後清香猶存，花豔難以描繪，便用來比喻美人。


  南宋.陸遊詩雲：“雖豔無俗姿，太皇真富貴。”形容海棠豔美高雅；另一首詩中，“猩紅鸚綠極天巧，疊萼重跗眩朝日。”形容海棠花鮮豔的紅花綠葉及花朵繁茂與朝日爭輝的形象；宋.釋惠洪《冷齋夜話》記載，唐明皇登香亭，召太真妃。於時卯醉未醒，命高力士使待兒扶掖而至。妃子醉顏殘妝，鬢亂釵橫，不能再拜。明皇笑曰,“豈妃子醉，直海棠睡未足耳！”這就是“海棠春睡”典故的由來。


  海棠花又稱思鄉草，有象征遊子思鄉，表達離愁別緒的意思。


  海棠的別名有：名友、川紅、蜀紅、蜀客、蜀錦等。


  （2）花語


  NO1.苦戀

  海棠花有一個名字，叫斷腸花。意思是苦苦的愛戀著一個人，卻終究沒有結果，這種感覺就像腸斷一樣。


  用海棠來比喻男女在分別時候的痛苦，特別是在熱戀期的男女，斷腸花是最能表達他們分別時候的感情。在曆史上，曾有一段纏綿悱惻、淒涼動人的愛情，那便是唐婉和陸遊的感人故事。


  據史載，陸遊與唐婉無奈別離之時，唐婉送給陸遊一盆秋海棠，作為思念之物。當陸遊尋問唐婉：“這是什麽花”時，唐婉淒楚地答道，“這是斷腸紅”。陸遊見狀，思緒萬千，隨口說道，“應叫相思紅”。此後，秋海棠又以“相思紅”名傳於世。


  海棠生長在嚴寒的冬季，寒風凜冽，也阻止不了它生長的腳步，它也意喻頑強不倒的品質。


  NO2.美麗

  海棠雖不及玫瑰那麽熱情、百合那麽高貴，不過它有一種獨特的美，這種美是其他花所沒有的。海棠花由5、6朵小花簇擁著生長，開花時特別好看，大多數為半重瓣，花型很嫵媚。因此，海棠花的美麗便是掩蓋不住的誘人。


  在古詩詞裏，有許多用它來描述美麗女子的句子；在古代，海棠花一般是種植在皇家園林裏的。所以，它除了意喻美麗，還意喻高貴。


  NO3.離愁

  在遠方的時候，總會思念自己的親人。海棠不但可以代表戀人之間的感情，也可以代表親人之間的思念之情，於是就有了離愁這個花語。


  古時候，很多遊子會借海棠花來表達自己對故鄉親人的思念。想象一下，一個身處異鄉的遊子，望著故鄉的方向，心中激起無限對家的思念……海棠花語的離愁別緒，便更加地深入人心。